雪女震楞的看著那兩個體型懸殊的身影緊緊靠在一起,有一瞬間她仿佛透過他們看到了幾乎已經要被遺忘的過去。那時候,也是在雪域神山,她還沒有成神,隻是一條顏色較為罕見的銀色蟒蛇。一日,她正在蛇穴內修煉,卻不想頭頂傳來了巨大的聲響。那是雪崩,常年住在山下的她早已習慣了。熟練的施法準備穩固住蛇穴,然而就在術法成型的瞬間,一個人影砰的一聲掉到了蛇穴裡。也許是好奇,也許是孤單的太久了。她緩慢得爬到蛇穴入口,在那裡,她遇到了他。一個即便受了重傷仍舊倔強著沒有呼痛的男子。一抹晨曦降下,照出了她巨大的身形還有陰影下一臉詫異的他。就如同現在出現在她麵前的這一幕一模一樣,一個人類一頭妖獸,一段本不該出現的緣分,他們又會走向哪種結局呢......雪女的神情哀傷,但她身為神明的氣勢卻是在此時不斷拔高,連帶著冰雪靈體也變得更強大了。那如山似海的氣勢在空中不斷的翻湧,增長,隨後猛地罩向了天鳶他們。天鳶和她的妖獸尚能抵擋一二,但秦家人卻冷汗直流,眼看著就要跪拜下去。天鳶見此心中異常沉重。她如今還不是雪女的對手,如果對方真的使出全力恐怕他們都得留下了。心中起伏不定,天鳶手下的動作卻沒有停。她閉上眼嘗試著調動源源而來的信仰之力,那是千針樹林和千鳥郡方向輸送過來的。它們時而陰暗,時而明亮,借助著這些信仰之力,天鳶的氣勢也在不斷的攀升。但不夠!還是不夠!她能感覺到她們之間的差距。仿佛她們之間隔著一座望不見峰頂的高山,亦或是一條看不見邊際的長河。天鳶的額頭滲出了汗水,她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快。血衣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妙,她想回來護住她,卻被冰雪靈體阻下了。紅龍和紫都也想上前幫忙,但它們卻在雪女的威壓下有些寸步難行。九獄見此,閉了閉眼,腦海中回想起了幼年時與雪女的相處的一點一滴。然而此時他不能再退縮了。當他再度睜開九雙眼睛時,那眸子裡隻餘下了戰意,衝天的戰意讓他張大嘴尖嘯出聲。九張如山巒般的大嘴同時張開,它們圍攏住了雪女,一股股天地元素彙聚在它們口中。此時,雪域神山上的風雪更猛烈了。禁錮住九獄的鎖鏈在狂風中嘩啦啦作響,神山上的生靈們在暴雪中已經睜不開眼睛了。九種天地元素眼看著在九獄口中已然成型,隨後眾人隻覺得耳目失聰,周圍光華暴漲。接著那九顆光球齊射向了中間的雪女。怦——雪銀宮應聲而裂,無數冰藍色的碎片在空中翻滾炸裂。然而以雪女為中心的那塊地方卻有個冰藍色的光幕擋住了那九顆光球的攻擊。十個呼吸後,當所有碎屑冰塵散去,雪女和靈靈終於現出了身形。她們並沒有受重傷,但頭上身上卻是頗為狼狽。九獄深知雪女的實力,他當然不會以為剛剛那輪的攻擊就能重傷她們。他隻是在向雪女表達自己的決心和他一直以來的成長。是的,他九獄已經真真正正成為了一頭成年的九頭蛇,他有了自己的判斷也有了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所以雪女大人,今日你若要戰,九獄便陪你戰到底!隻要一息尚存,便絕不會退縮!九獄緩緩將天鳶他們圍在了自己身後,那九雙眸色不一的眼睛牢牢鎖住了中間的雪女。雪女亦抬起頭看著九獄。她是成神已久的神明,她自問大多時候她都做到了公平公正。但正如那個叫天鳶的丫頭說的:哪怕是神也有逃不開的情感和欲望。九獄,終究是她養大的,即便沒有述之於口,她心裡也把他當作了自己的孩子。雪女冷肅的目光中漸漸凝聚起了一種可以稱之為欣慰的情感。但她說出口的話卻無比冷漠:“走吧!你們走吧!”語畢,雪女漠然的轉過身不再看他們。這是......要放過他們了?九獄與天鳶對視了一眼,兩人早已做好了拚命的準備,卻這樣被放過了?“雪女大人......”“九獄,我不會幫你解兩心牽,是死是活便看你自己。隻是有一點,若你真的死在外邊,務必讓人把九頭蛇之心帶回來!聽明白了嗎!!!”“我...我會的!”九獄還想說什麼,雪女卻語氣激烈的斥道:“走!立馬給我滾出雪域神山!從此以後我不想再看到你!”九獄聽到雪女的話,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化成人形,隨後跪在地上拜了三拜。第一拜,拜雪女的養育之恩。第二拜,拜他辜負了她對他的期望。第三拜,卻是無聲的道彆。正當眾人攙扶著要離開時,天鳶腦海中卻響起了雪女的聲音。“照顧好九獄,彆太相信那個月臨仙。”天鳶訝異,雙目閃了閃,隨後收回天空中駐足的血衣,小跑著跟上了九獄。一路上,天鳶都牢牢牽著九獄的手。直到了百山族和雪域神山的分界線,九獄雙眸中才恢複了些神采。“接下來去哪裡?”天鳶望了望西麵,又回頭看了一眼疲憊至極的秦家人,她想了想說道:“你們先去月見淺灘等我吧,我有事要去一下百山族。”天鳶拿出靈獸譜召喚出了佘雀,遂將秦家人一個一個扶到佘雀背上。等輪到紅龍和紫都的時候,它們並不想跟天鳶分開,還是天鳶摸了摸它們的腦袋好說歹說才把它們勸上去的。九獄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天鳶,並沒有出聲,而是安靜的跟上了佘雀。然而等天鳶繞過徐國的駐軍到了百山族的時候,九獄卻悄無身息的出現在了她的背後。“九獄!”九獄輕輕將手指放在了天鳶唇上。“你是想要去百山族討回薑蟜的東西嗎?”“你猜到了?”“雖然我並沒有陪你走完輪回幻境,但在幻境中圍殺薑蟜的那些神,有幾個逃到了下界吧?我若沒記錯,那個粉霧女子便是花神......”“是,花神奪了薑蟜的幾滴神血和一雙眼睛,隨後逃到了花山迷霧,更將它們傳給了每代的聖女們。而奪了薑蟜寶甲的是百山族的山神,奪了神槍的則是黑河的河神。至於奪了神骨的佛尊者和奪了神血的道尊者,我若猜得沒錯,他們應該去了徐國和代國。那兩國的國師出現的時機太巧合了,讓人不能不多想。”“有一點我不明白,既然奪了這些寶物,為何不在九重天上潛心修煉,反而來了下界?”“他們隻奪了寶物,卻並不知道成為上位神的關竅在哪,自然要到下界來尋求更多的信仰之力,從而延長性命,以期未來有一日能成就無上神位。”“那你呢?曾經作為薑蟜的妹妹,你知道如何成為上位神嗎?”“嗬,成為上神的方法嗎......”天鳶回憶起瀕死後在輪回幻境中看到的一段段夢魘,她冷冷道:“首先得像薑蟜一樣有個同樣擁有上古血脈的胞妹,然後抽取她的所有神血,凝練出血種。”“你的意思是......”“她從我.....不,從少鳶很小的時候起,就抽了她的神血到自己體內,然後在所有人崇敬的目光中,百年成神。而她的妹妹,則淪為了一個廢物,明明也是上古血脈,卻連靈體都無法凝聚。”天鳶說到這,下意識的捏緊了披在身上的紫紗,“其實沒有另一份神血,她的天賦也是普通人望塵莫及的;但她想要最好,想要最高,所以她不會去顧及那個被她奪走所有天賦的妹妹。這就是薑蟜,無論過了多少年,無論前世今生,她都沒有變。”“天鳶......”九獄聽到這將天鳶帶到了自己懷裡。“那你這次去百山族是為了什麼?薑蟜不值得你為她做任何事。”天鳶順勢靠在九獄懷中道:“她奪了我的,我自然也要將她的奪過來。這一世,我也要讓她嘗嘗被奪走實力的滋味。”“你......遇見了薑蟜的轉世?”天鳶抬起頭,婆娑著九獄的下巴道:“你恐怕想象不到,這一世我們又做了姐妹。這一世,她是天麟。”嘴裡輕輕哼唱著花山迷霧裡流傳的那首曲子,天鳶從九獄懷中滑溜出來道:“走吧,我們去拜訪一下那個奪了薑蟜寶甲的山神,也不知道他是否還健在......”待九獄攜著天鳶到了百山之巔時,極目遠望,除了零零星星的徐國士兵在外圍駐守,便是連綿起伏的土黃色山巒。天鳶閉目感受著周圍的靈力波動,須臾,她睜開眼睛道:“沒有神的氣息,一點都沒有。倒是感覺到了妖獸......”說時遲那時快,天鳶話音剛落,右邊便竄出三個身影。一個在天空飛,一個在地麵奔,還有一個嬌小的身影一躍而上竟當先一步朝天鳶亮出了尖爪!天鳶疾步而退,手中捏決,火焰蔓藤憑空出現卷住了那個嬌小的身影。而另外兩隻還沒靠近天鳶,就被九獄一呲牙,驚得停了下來。當塵土散去,天鳶和九獄終於看清了那三隻妖獸。那在天空飛的是飛天靈猿,風屬性靈長類妖獸,它擁有棕色的皮毛和白色的羽翼,擅長模擬各種獸類的聲音。而在地上奔跑的則是開山蠻牛王,體型巨大的土屬性妖獸,額生巨角且有開山之力。至於那隻被火蔓藤卷住的嬌小妖獸,是鋼爪小魔熊。彆看它體型嬌小,但行動靈活鋼爪鋒利,那隱含金屬性的爪擊之力可以一擊碎石。這三隻都是崇尚力量的妖獸,非常符合山神的口味。想必是護佑他修煉洞府的看門獸吧。天鳶從懷中掏出靈獸譜,在九獄的幫助下,幾個起落就收服了這三隻妖獸。通過它們的記憶,天鳶帶著九獄找到了山神的洞府。當他們拉開洞府外圍的層層阻礙後,印入眼簾的是一個端坐在石塊上的矮個子男人。他頭上身上裝飾的都是森森白骨,隻有身上的衣物,隱隱泛著剔透的光澤不似凡物。在發現那個男人的一瞬間,天鳶和九獄趕忙放緩了腳步。然而直到他們走到他麵前,他竟無一絲動靜。天鳶試探著伸出手扣上了他的脈搏,完了後又摸上了他的鼻息,但一切都毫無反應。“他死了。”“那你打算怎麼辦?”天鳶對山神並沒有什麼好印象,遂直接用蠻力取了他身上的寶甲。當纖細的手指拂過剔透的寶甲時,寶甲表麵竟隱隱生出了一絲波動。薑蟜的寶甲雖不是活物,卻已然通靈。它認出了她的氣息。天鳶沒有猶豫,咬破手指將血滴在了寶甲上。一瞬間寶甲光華大漲,不過一會兒就貼上了天鳶的身軀。當寶甲匹配好這個身軀後,光華隱沒,天鳶身上依舊圍著那塊飄逸溫軟的紫紗,渾身上下也沒有任何甲胄的痕跡,但她能真實的感覺到她的身軀周圍有了一層層防護。這便是獸神的寶甲啊,往後等閒靈器應是傷不到她了......天鳶閉上眼睛細細感受著這股力量,隨後突然睜開眼笑了。這隻是個開始,她會一點一點奪走本該屬於天麟的力量。哪怕之後天麟憑借過人的天賦修煉成神,沒了這些,她也不可能成為第二個薑蟜。她不會讓她再有一次傷害自己的機會。迎著山巔的微風,天鳶捋了捋發絲正要下去,身後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悶哼。“九獄?”眼看著九獄捂住胸口痛苦的在喘息,天鳶立馬想到了雪女給九獄種的兩心牽之術。來不及多做思考,天鳶趕忙扶住了九獄搖搖欲墜的身體。“我們去找月臨仙,他應該有辦法的。”九獄吃力的點了點頭,遂化成一條小九頭蛇纏上了天鳶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