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觥籌交錯的一派景象,聞昔肚子很不爭氣地響了幾聲。嘖,有點丟人。江逸之就當沒聽見走在前麵,聞昔背著書包亦步亦趨跟在身後。出了電梯,聞昔餓得有點腳步虛軟,又光顧著欣賞前麵那抹修長挺拔的背影,“咣當”一聲撞了一下從旁邊經過的推車,動靜不算小。服務生倒吸一口涼氣,好在上菜托盤沒有傾倒。聞昔連忙彎腰鞠躬道歉,聲音那叫一個真誠響亮不含糊:“沒關係!”服務生小哥:“……”“額...不是,對不起!”聞昔扶額,隻覺得今天自己接二連三地出錯,整個人都冒著一股傻氣。服務小哥被她逗得笑著擺擺手,推車上菜去了。聞昔皺皺眉,認真反思自己,江逸之回過身居高臨下瞥了她一眼,聲音低沉:“看路”,並不是什麼嚴肅的語氣,但淡淡的語調中自有股不怒自威的威嚴在。聞昔發現不工作的他摘了眼鏡後,眼眸黑沉如深尺潭淵,襯著他玉白的臉,徐朗清舉,蕭蕭如鬆,自帶的矜貴氣會化成一股不可言狀的氣場。聞昔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應該是被嫌棄太毛躁了,趕緊點頭,又討好地扯了扯嘴角:“我就是.....有點餓。”江逸之根本不搭她的話,轉身徑直往前走,兩人到的時候,梅居閣裡已經很熱鬨。聞昔歎了一口氣亦步亦趨地跟上。有長期合作聯係的家族企業私下聚餐聯絡感情跟一般的商業談判應酬還是不一樣的。雖然也存在一定的商業關係,但有不少也是世家長期合作夥伴結交的真交情。聞昔是真的沒有一丁點兒拘謹,江逸之接個電話的功夫,就看到她已經在側廂和長輩們侃了起來。“哈?鐘伯伯您放心,鐘哥最近穩得不行,學校很久沒放通報他的廣播了。”聞昔咬了一口芝士蛋糕,味道不錯,就是太甜,回去可以改進一下配方。她平時喜歡刷微博收集菜譜或者甜品與烘焙配方,自己動手。“哼,那橫小子就是欠收拾,小昔,你給我看緊了他。”鐘詡奕是鐘家的小兒子,在聞昔隔壁班,腦子好,惹事多,鐘如柏頭疼得很。“......”“嗨呀!乾媽,這身兒袍子沒見過呀,好看!”聞昔笑著湊上前細細打量,虎牙一閃:“這稠色,也是炫出新高度!比林姨上回那身兒還酷。”薑秀雲被她哄得眉開眼笑:“來小昔,過來,乾媽看看,是不是長個兒了,找個周末帶你去買幾身新衣裳。”“嘿嘿,成啊!”聞昔也不假客氣,“叫上羽西姐,我們仨一湊那就是一閃閃發光的安城商圈買手小天團啊!”“彆提她,整天就知道待在公司,一提讓她見見我挑的人就說開會,小昔你說,陳家大少怎麼了,她有什麼可看不上人家的......哎還是小昔貼心,你幫我勸.....”“.......”得,她還兼職相親中介金牌調解員。江逸之將聞昔帶到梅居閣後,兩人便自動分流,沒再說過話,各進各圈子。好像帶她來不過是完成一個任務,事實上,也是。聞昔坐他對麵搖頭晃腦,嘴巴不停,吃了說,說了吃,跟個兔子似的。停下手中的甜點,忽然想起她好像還沒跟江逸之說聲謝謝,現在忽然走過去又顯得刻意。被眾人包圍搭訕的江逸之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回看過去,聞昔目光一閃,忽然朝門口舉起右手揮了揮:“老聞!”四十歲的男人高大挺拔,麵容溫和儒雅,細淡的笑紋昭顯出成熟男人的味道。聞光遠到了,眾人上桌,聞昔挨著他坐下。“公主你多吃點。”聞昔小時候沒人照顧,體質虛弱,聞光遠一直想著法子給她補充營養,補了這麼多年也沒見長出幾兩肉來。“……”聞昔擦擦額角,這梗過不去了是嗎!小時候故事聽多了,非要當公主,直到現在,聞光遠還拿這個打趣她。聞昔忙著夾菜的手停了下來,掏出手機指給他看:“不是、父皇,您給我發的什麼江叔叔,兒臣還以為自己上錯了轎。”“怎麼?”聞光遠給她夾了幾個福祿丸子,幾塊珍珠雞,一勺芙蓉蛋,小小的碗一下就堆滿了。聞昔搖頭,樂了,拍拍他肩,道:“逗我呢老聞同誌,你公主今年十五,不是五歲,你也好意思讓我管個大學生叫叔叔?”“什麼大學生?人家讀完博才回的國,江家....輩分亂,人家比你大個七八歲,放心吧,你這一聲叔叔,他受得起。”“……”可看著也太年輕了些。“他和你那些哥哥姐姐.....嗯....不太一樣,你就拿他當個長輩敬著吧。”聞光遠也不好解釋過多,這位江家幺子在商界年少成名,據說手段之淩厲狠辣的確並非安城世家這些後輩所能比及。更何況,他這些年在國外築起的資本宏圖,十個江氏怕都是不夠看的江家的老頭跟他提過,他們江家排前麵的,沒本事,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得了個樣樣齊全的小兒子,偏偏又心性淡漠,行事卻肆意張狂,套路詭異,毫無章法,全憑心意。要不是他這一場大病臨危,江逸之恐怕現在還沒回國。後生可畏啊。聞昔順著他的話將目光移到對麵那道挺拔的身影,她發現江逸之即使淡淡地笑起來也總是客氣而疏離,與人交鋒,句句滴水不漏。不說話的時候,修長的手指偶爾敲點桌麵,點塵不驚,一派置身事外的閒適,眼無風月,不塵煙火。這些叔伯與他講話的態度也是微妙得很,把他當晚輩又不單純把他當晚輩的語氣.....他真是一點兒也不客氣,連假客氣都沒有。彆人敬的酒,想不喝就不喝。套近乎的話,想不接就不接。有點任性啊這位朋友。聞昔若有所思,對麵的目光淡淡地掃了過來,精準,鋒利,目光橫轉,隱隱形成一張帶著壓力的網。做賊總是會心虛的,偷看被抓了個正著,聞昔索性直接對上她的目光,佯裝無事地對他客氣地笑了一下,裝死,埋頭吃飯。江逸之不是很耐煩這種聚會,江聞鐘顧幾家或許有幾分真交情在,但他出國的時候年紀小,這些年來與其他幾家氏族的聯絡往來並不多。況且在他看來,在市場上依靠世家交情來維持這種衡平格局簡直可笑。他不過略掃一眼資料便知道這些年來大局不動,各家的小算盤打得也響亮。婚嫁、乾親、聯盟.....手段不算高明。若他有興致,下水再給它這亂局攪一攪也無妨。江逸之從不委屈自己,如果不是家裡的老頭吐的那口不知真假的血......他今天可能不會來這一趟。飯局是真無聊,還不如看對麵的那隻兔子嚼菜,剛剛聞光遠給她夾了滿滿一碗快要堆出來的菜現在已經見底。這麼能吃也能長成這副弱不禁風的身板。聞昔的吃相,優雅是絕對說不上的,但也絕不會毫無形象地狼吞虎咽。她嫌累,所以慢慢地一口一口,能吃很久,仿佛她是真的很認真地在品嘗這道食物。看得連對食物異常挑剔的江逸之也覺得自己餓了一些,夾了一個她正在吃得起勁糯芋丸子。嗯,味道還不錯,湯汁鮮濃,彈勁脆口。男人聚在一塊討論商界行情,時事軍政。女人一聚就是新季走秀,品牌八卦,兒女姻緣。自小被聞光遠帶到各種局子裡去的聞昔完全自如融入,不會亂插嘴,有人提到她就笑應兩句。這種時候,聞昔堅決貫徹“多玩兒手機少說話”路線不動搖,唔,她是話癆但那也是個有分寸的話嘮不是,不該她說的時候,她一句話也不會多說。默默吃完她就下了桌,到側廂從書包裡掏出幾張物理卷子刷了起來。聞昔成績挺好,雖然數學拖後腿嚴重,但文史極好,不怎麼費心力學就很好。或許是母親遺傳的小小影響,誰知道呢,不過,可惜啊……聞光遠從來不拘著聞昔搞學習,豪門氏族嘛,總是恨不得批發生產名門閨秀,琴棋書畫,禮儀教養,是伴隨一生的功課。聞昔不是,即使她不如陳氏千金鋼琴滿級名噪安城,也不比李家幺女儀態萬方,號稱“安市第一閨秀”。聞光遠從來不給她壓力,一直任她自由生長,這是餘婉的心願,也是他給她的承諾。她喜歡烘焙就去學,她喜歡網遊電競就去試,她的房間堆了一櫃子的文史野傳和原音影碟,她去滑雪打球也從來不是有人逼著她.....不是縱容和溺愛,是因為他的放心和信任,聞昔這小孩吧,看起來嘻嘻哈哈的,其實心中一直有一把秤,什麼都拎得清清楚楚。昔寫了一會兒題,打開微信點開一個群,群名“打遍安高怕過誰”。群裡除了她和蔣京京、鐘詡奕,還有東遠企業的小少爺姚澤和紅三代章家獨子章齊。安高這種權貴子弟聚集地,也還是能找到那麼幾個三觀大略一致的狐朋狗友的。這年頭的高中生,寫起作業來也要開個群聊,何況還是她極頭疼的數學。分工合作,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