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接了新的工作,柏瑞年暫停關了鬼屋。畢竟白天大家都要工作,這裡也沒人來,傍晚時候他要去那邊工作,這裡沒法開,所以新工作結束前,鬼屋一直暫停營業狀態,這趟回來主要是為了拿碟片去客戶那裡消磨時光,當初因為不知道這次工作的難度,他沒敢輕易帶上自己的珍藏,現在看起來,對付這個“六年”應該易如反掌。他從屋裡拿了很多的碟片,想到這兩天的經曆,眼神中閃過一點笑意。他打開門,貓咪們已經吃飽走開了,柏瑞年收拾殘局的時候,借著燈光發現不知何時門上貼滿了小廣告和新工作的留言卡片,難怪最近老有搗亂的家夥,大約是發現了他不在家,這對於他的工作有一定的風險,看來他拿了東西就回去的計劃,不得已擱淺,需要把它們清理乾淨。等柏瑞年忙完,已經是半夜了,他給自己煮了點東西吃,又看了看精神體相關的研究報告,很久之前也有“六年”類似的例子,但是那是送魂師養的小鬼,定期投食,又看得緊,哪像這個就這麼憑空待了這麼久,既沒有黑化,也沒有被陰差發現。會不會是因為這個人根本沒死?柏瑞年搖了搖頭,他既然有寄存體,就不可能還活著。能被寄存體牽絆留下來這麼久,這家夥一定是有過人之處,留在人世間這麼久的鬼多數已經從惡,他去之前滿心戒備,覺得自己對付這個家夥十分不易,想不到這個林霄從未被人類供養過,既不嗜血,也不害命,也不知為什麼還能寄生在植物上,難道生前是個植物人麼?靠著光合作用就能活下去?真是活見久。柏瑞年什麼模樣的鬼魂沒見過,這些不肯去輪回逗留在人間的,哪個不是滿身怨氣,猙獰恐怖,這個完全保留著人類模樣,讓他一時都沒能分辨出來是人是鬼的二貨,卻是第一次遇見。毫無怨恨,也沒有什麼害人之心,嚇唬人的方法都帶著一絲萌蠢,他想著那貨抱著小熊做蹲起立的蠢樣子,又想歎息又想笑。最初做這一行的時候,他需要隱藏自己的恐懼,即使被對麵恐怖的臉嚇得腿肚子打轉也要強裝淡定,早就練就出一副山崩於腳下都能麵不改色的技能,如今卻用在憋笑上。也算是……技能儘其用了吧。柏瑞年眯著眼睛想了想,他需要去找一趟林露,林霄的情況太特殊了,放任不管的話,說不定這東西真的有一日會成魔。到時候……會不會每家每戶的水管都會打開關上,走在路上突然就被紙花扔一腦袋啊……柏瑞年扶著額頭,苦笑了半天,真是個愚蠢得有點可愛的精神體啊……因為太困,柏瑞年當天就留在自己家睡,第二天恰逢周末,又來了兩個客人來敲門,一定要去鬼屋裡玩,柏瑞年被堵在了屋裡,隻得讓他們進去,不知道是這兩個客人實在沒見過世麵,還是柏瑞年的鬼屋驚悚的過分,沒十分鐘這對小情侶就哭著跑出來,連退票錢都沒要,嗖嗖地就跑沒影了。這種膽子倒是跟那個家夥有點像。雖然這家夥路數清奇,但好在沒見過世麵,又膽小如鼠,應該非常好對付,說不定隨便嚇唬他兩句就會讓他乖乖跑去輪回。就算不小心被他跑出去,以他那智商和能力,估計也引不起什麼恐慌,說不定碰上個外麵的孤魂野鬼同類,自己先嚇得魂飛魄散了。待到太陽快下山了,處理回複完門口的留言後,工作了一天的柏瑞年合上電腦,抱起碟片盒子,鎖了門,往寄住的地方走去。這棟小區很老舊,平時居住的都是些老年人,傍晚時分,小區中不乏是在運動器材上邊鍛煉邊聊天的大爺大媽們,他們多數還要兼職幫忙看孫子孫女,成群的熊孩子圍繞著樓群瘋跑,柏瑞年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們,走進單元門。天已經黑了,餘熱和聒噪漸漸低了下去,柏瑞年看了看四周,偶爾飄忽過來的東西,看到人類都會遠遠地躲開,世間生存各有法則,互不影響才能相安無事。他走到門口,掏出鑰匙打開門,敏銳地覺出屋裡的擺設的黑影似乎有些不對勁。柏瑞年謹慎地眯起眼,摸索著摁開關,掛在客廳中央的吊燈像是娛樂場所的彩球,劈裡啪啦地閃爍起來,柏瑞年有些納悶地看著忽明忽暗的客廳,往前走了兩步,差點被絆了個跟頭,他低頭看見一堆臟兮兮的紗布亂七八糟地纏著他的腳,旁邊是幾灘鮮紅奪目的可疑液體。柏瑞年在閃爍著的燈光下,小心地邁過去,眉頭微微皺起來,他摁開手機中的手電,環顧著屋裡,可以說是一片狼藉,吊燈上掛著一個白色的紗巾隨著門風忽閃飄蕩了幾下,桌子上趴著一個紅色眼睛的電動蜘蛛,毛茸茸地帶著幾分可愛。地上胡亂扔著一個鬼頭樣子的頭套,做工極其拙劣,塗色也不均勻。看樣子……是那貨故意弄成這樣的……柏瑞年的心放下了,看著這精心布置又失敗萬分的地方,心中感慨萬千,在閃爍著快要憋了的燈光下,放下手裡的盒子,他歎了口氣,挽起袖子,打算把屋裡收拾一下,如果被雇主知道家裡被糟蹋成這樣,儘管不是他乾的,難免也會不太愉快,說不定還會給他的職業生涯抹黑,扣除他的報酬之類的,他彎腰去收拾紗布的時候,伸手撿起地上的鬼麵具,戳了戳呲出來的尖牙,長得不怎樣,手感倒是還不錯。一捏還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和尖叫雞的動靜有點像。掛在吊燈上的睡覺的林霄被屋裡的動靜給驚醒,他揉揉眼睛看見柏瑞年正上下打量拿著他淘來恐怖鬼頭套,立刻興奮地從燈上跳下來,飛快的飄到柏瑞年身邊,他離柏瑞年很近,似乎能感受到他身體上的熱度,但是他太興奮了,完全沒有注意到柏瑞年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他跐溜一下把腦袋鑽到柏瑞年手中的鬼頭裡,然後頂著麵具,從柏瑞年手裡掙脫,在屋裡上躥下跳起來。柏瑞年抬起頭,強迫自己木著臉看著屋裡亂飛的鬼頭。很快紗巾也被從燈上拽下來,跟新娘子的頭紗一樣披在鬼頭上,轉了幾圈,飛快地跑到了臥室裡,沒一會就從裡麵傳來一陣詭異的音效,鬼頭又躥到茶幾旁邊,拿起黑毛蜘蛛摁了一下,蜘蛛的眼睛唰地紅了,然後哢嚓哢嚓地爬了起來。配合著忽明忽暗的燈,整個屋子還真有了幾分恐怖的味道。可惜就在這時候,被擰鬆的燈泡大約是被電流弄憋了,騰地一下就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依稀隻看得見黑蜘蛛閃一雙紅眼睛唰唰地閃著,爬呀爬呀爬到桌子邊緣,啪嘰掉在了地上,四腿朝天的亂蹬著,而且一首驚悚的曲子正好結束,再播放下一曲的時候中間有尷尬地幾秒鐘等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