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了冰麵,方才一直擔驚受怕的路小雨,一把拽過蘇未滿的胳膊,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蘇未滿嘟囔著嘴,將頭垂的低低的,路小雨咆哮的聲音不減:“你知不知道,剛才要是沒有柯舒離,你就報銷了,要真橫著摔在冰欄上,你知道後果麼?!”蘇未滿也為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行為懊喪不已,但是畢竟柯舒離還在嘛,路小雨這家夥也不知道給她留點麵子,休息區瞬間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中,唯有柯舒離勾起唇角,興致盎然地看著一切,仿佛剛剛發生的事情,都與他無關。等到路小雨說累了,蘇未滿揚起狗腿的笑容,拉過路小雨的手,千叮嚀萬囑咐地要她千萬不要告訴陸承夫婦,不然她以後就很難再上冰了,路小雨歎了一聲:“未滿,你既然知道後果,為什麼還要冒險!那次事情之後,你已經三年沒有再跳躍,而且你的身體也對跳躍有著本能上的害怕,你怎麼還——”蘇未滿趕緊擺著手阻攔,路小雨揚了揚眉,示意蘇未滿回頭,她回頭看去,柯舒離頎長的身子已漸漸湮沒在人群之中,蘇未滿回過神來,冰刃上帶著的冰渣在腳下化出一道水漬,麵上淡漠無奇,“我知道了——”隨後她麵露精光,眼睛亮閃閃地盯著路小雨,“下次,等我練好跳躍,再找柯舒離比試!”路小雨驚訝地張著嘴:“還比啊!”蘇未滿即刻恢複了活力,環著肩膀說:“當然要比了,不然我這四年大學生涯,豈不是都要在悲苦中度過了?”“小雨,你要幫我!”蘇未滿搖了搖路小雨的胳膊,路小雨掐著下巴,尋思了一會兒,把手機掏了出來,將剛剛錄的視頻一並傳到蘇未滿的手機上,然後語重心長地拍拍蘇未滿的肩膀:“就算你解禁了跳躍,也比不過柯舒離的,方才的鬥冰,他明顯就沒有儘全力。你呀,看在柯舒離還救你一命的份兒上,還是老老實實的留在學生會,當他手下的兵吧~”蘇未滿咬著手絹,哭唧唧:“小雨,你不仗義!”發生了這樣的事,蘇未滿顯然沒有了上冰的心情,草草收拾了就準備打道回府了,路小雨來到她身邊,遞給她一瓶運動飲料,“彆想太多,你現在能站在冰麵上,已經很勇敢了,就算恢複不到以前的狀態,可你也仍在堅持,要知道有多少人甚至專業的運動員,都很難克服,畢竟要麵對一個不再輝煌的自己……”蘇未滿知道路小雨這話雖是對她所說,但很大程度是在說她的母親承玉。新聞上曾報道過,十五年前鹽湖城冬奧會的雙人滑比賽上,因一個拋四周跳緣故,承玉阿姨摔倒在冰麵上,雖然這次比賽兩人摘銀而歸,但因後期受到這次傷病的影響,承玉阿姨的狀態很難回到當初,曾經的光輝歲月不複,她難以接受心理上的打擊,從而選擇了退役。當時已經與承玉訂婚的路飛,自然也選擇了退役,兩人離開國家隊,隨後開了一家冰場,回歸了最普通的生活。蘇未滿歎了一聲,是啊,有誰會想到,這家冰場的老板加教練,曾是中國雙人滑三大主力之一呢。“好了,彆想那麼多了,剛剛你都沒有上冰,現在我也休息好了,總算沒有人影響咱們了,走吧再上去玩玩!”蘇未滿一把拉過路小雨,硬生生將她拽上了冰場,兩人卻忽略了已經站在休息區門外良久的柯舒離。他推開門,撿起遺落在皮椅上的冰刀套,看著冰場上如冰蝶一般自由飛舞的蘇未滿,他自嘲一笑,垂下手臂倚在冰欄上,漆黑如深潭的眸子裡落寞如雪,仿佛置身於冰封的貝加爾湖,身上心裡都凍得冰涼。冰麵上銀鈴的笑聲漸漸飄來,柯舒離回身看去,正迎上一臉笑意的蘇未滿自他身邊略過。明明之前怕成那樣,現在又為什麼要上來?十分鐘前,他清楚的看到,蘇未滿那已經抖得站不直的腿,那是來自心底深處的恐懼,可是——為什麼?她剛剛又揚起那麼明媚的笑容。由於蘇未滿是倒滑著的,她並沒有看見柯舒離,他突然很想衝上去問問她,為什麼還不放棄,念頭剛起卻被他壓製了下去,手撫向了胸口,他掛著慘淡的笑意,緩步離開了冰場。林蔭路上,秋風夾雜著殘葉掛起小旋兒,柯舒離揚起俊美無暇的臉,深水般的眼底,仿佛有什麼情緒在細細流動著,再抬眼時,他又恢複了往日冰山的模樣,凝視著手裡的冰刀套,回憶中的場景,漸漸鋪滿在眼前。滿場冰迷的歡呼,以及冰麵上那滿滿的鮮花和玩偶,還有——掛在他頸間沉甸甸的金牌……他輕輕地閉上眼睛,額前的黑發垂落下來,非辨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在睜眼的一瞬,他那張清冷俊逸的臉上寫滿了寂寥,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從滑過下巴劃過喉管,他想,也許真的是他太過懦弱吧……可是,為什麼明明已經死寂四年的心,就在剛才又不聽使喚的跳動了一下呢?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可是,他真的還有勇氣重返賽場麼?柯舒離不知道他是否還有這樣的勇氣,他唯一能確定的,便是對蘇未滿這個小丫頭的興趣,本以為離開了冰麵,他對任何事情都不再提有興趣了,可是就在當才——他知道,他錯了。他決不會放任蘇未滿離開學生會,不然他又怎會閒的沒事,大早上跑來冰場和她鬥冰?!而且,還有重要的任務等著她完成,不是麼?想到這,柯舒離十裡冰封的臉上,猶如六月的富士山,皚皚的雪山之下終於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