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年後的初見(1 / 1)

冬日的太陽很是疲懶地依偎在層層雲朵之中,地麵上的行人絲毫感受不到熱度,凜冽的北風呼嘯而過,稀稀疏疏地飄下零星的雪花,仿佛是為了歡迎這次國家花滑隊,在這次世界花滑大獎賽上取得三金一銀一銅的好成績。北風的凱歌依舊撕扯著國家花滑隊隊員的衣服,柯舒離揉了揉惺忪的眉目,舒欣嚴陣以待帶,趕緊為他圍上一條圍巾,柯舒離扯了幾下最後還是放棄了,看著手機屏幕上映著的被裹成棕熊的自己,苦笑著問:“你就打算讓我這樣去麵對來訪的記者?”舒欣不以為意地笑笑,用手指了指前麵已經被圍上的花滑隊員,“放心,論風頭你這個青少年組大獎賽的冠軍,還壓不過秦勤、李薇晨他們。”柯舒離目光微涼地看著被冰迷和記者,圍得水泄不通的國際機場,“那兩個月後的花滑世錦賽,我想代表國家隊進軍成年組的比賽!”舒欣猶豫了,看著柯舒離被圍得嚴嚴實實的脖子,沉吟片刻後說:“這件事,需要在會上討論才可以決定。”柯舒離停下腳步,抬頭看向舒欣,彎起眼目笑了笑:“依照慣例但凡在世界花樣滑冰大獎賽的青年組上取得名次的選手,都是可以入選成年組的,我知道你不放心我的身體,但是——我還是想試一試。”記者們的嘈雜聲淹沒了舒欣接下來的回答,柯舒離看著隨機擠到他跟前的女孩,女孩慌亂地舉著話筒,氣息不勻地向他表示著祝賀:“柯舒離,首先祝賀你取得世界花樣滑冰大獎賽青年組的男單冠軍。”柯舒離將圍巾扯下來一點點,禮貌地朝女孩笑了笑,女孩趁熱打鐵:“不知道舒離你是否會代表國家花滑隊,參加今年四月份的花滑世錦賽呢?”柯舒離揚起頭,額前的劉海微微後移,露出一雙閃亮的眼睛,剛要說話的時候,舒欣走上前開口:“這個需要我們回去之後商討才能定下來。”女孩還不放棄,在記者的眼中運動員的任何一句話,都能被視作新聞點,若是能順著蛛絲馬跡迎難而上,那便能使今日的新聞大放異彩,於是她趕緊將話筒遞給舒欣,提問:“請問舒教練,您對舒離的表現是否滿意?”舒欣揚起標準的笑容,將手放在柯舒離的肩膀上,說:“他發揮了自己的水平,我對他這次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女孩又問:“這次咱們的柯舒離,力壓俄羅斯花滑新星查理斯·托尼羅斯夫,查理斯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會在兩個月後的成年組上雪恥,不知道您怎麼看?”舒欣知道這個小記者是想變相詢問柯舒離,是否會參加接下來的世錦賽,所以回答的更是模糊,又隨便回答了其他記者的問題後,直接拉著柯舒離匆匆上了花滑隊的大巴。花滑總教練柯博瞧著舒欣與柯舒離狼狽的樣子,也就知道了他們也沒能逃過記者們的狂轟濫炸,笑嗬嗬地替舒欣接過行李。在行駛回首都體育場的途中,隊員們在車上吵吵嚷嚷,話題從被異國他鄉的菜品折磨不堪的胃,又忽地扯到兩個月後的世錦賽上。舒欣和柯博彼此都無奈地笑笑,舒欣回頭看了眼坐在後麵的柯舒離,他倒是很安靜地倚在椅背上,不知是在看風景,還是睡著了,舒欣收回目光,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柯博搖搖頭,拉住了舒欣的手,“依照比賽的成績,舒離他確實夠資格進軍世錦賽的成年組。”舒欣嗯了一聲,“但是我擔心他的身體,進軍成年組消耗的體力會更大,我擔心——”柯博拍了拍舒欣的背,自嘲一笑:“兒子是自己的,但也是國家的,舒離要為國家爭光,我們作為教練,哪有攔著的道理。這次回去開會,我們都要尊重舒離的意見。”舒欣側過頭,轉去看窗外的風景:“我知道了。”開會的結果確如柯博所說,看著電視上接受采訪的柯博,柯舒離關閉了電視,拿出手機給查理斯去了一封郵件,算是回應他,在一個月前給他下的戰書了。北方的冬天是乾冷的,窗上結出了一層霜,他伸出手隨意在上麵胡亂畫著,回身拿起一個藥瓶,猛地吸了吸,又放在床頭,他仰麵躺倒在床上,冬天的日子還真是難熬啊!簡單收拾完後,柯舒離背起運動包往冰場走去,換上冰鞋後,上冰開始做熱身運動,剛做完一個阿克塞爾三周跳後,就看見柯博領了幾個記者走了進來。他的胸腔一陣緊縮,猛地咳了幾聲,當即便有記者上來詢問,柯舒離趕緊表示沒什麼,並不影響接下來的訓練,也有記者對他的病情提出疑問,卻被他一句,哪個運動員,沒有傷病給頂了回去。晚上訓練結束後,柯舒離獨自坐在冰欄邊,手機顯示的日曆明晃晃映在冰冷的屏幕上,距離世錦賽還有不到二十天了,柯舒離抻了抻身體,摸了摸口袋裡的藥瓶,涼涼地歎了一口氣。在飛往芬蘭的途中,他在想如果不考慮傷病的因素,他應該能為國家,拿下這枚期盼已久的男單花滑的世錦賽金牌吧,他的眼神忽地變得堅毅,查理斯等著吧,我依舊會在這次的世錦賽上擊敗你的!飛機飛抵赫爾辛基,柯舒離隨隊而行,剛出了機場便看見了與國家隊同時抵達的俄羅斯隊。查理斯頂著一頭銀發摘下墨鏡,朝著柯舒離揮了揮手,笑眯眯地走了過來,操著一口流利的中文,問:“呀啦呀啦,沒想到你真的來了,可是你的身體,能經受住這麼大的負荷麼?”查理斯幼時跟隨父母在中國訓練,可謂是柯舒離年少時的玩伴,隻不過後期轉回俄羅斯了,柯舒離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七八歲的時候,隻是沒想到會在兩個月前的大獎賽上見到他。柯舒離拽了拽身邊的行李,與查理斯並肩而行,他揚起笑容,“沒什麼大不了的,已經控製住了,再說不試試,怎麼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呢?”查理斯沉默,皺了皺眉,很認真地對柯舒離說:“可是我怕你,一口氣喘不上來,就會——”柯舒離掄起手中的背包,往查理斯的身上打去,“少亂講!”他抬頭去看走在前方的俄羅斯代表隊,忽然陰測測地笑了,手指指向早已等候在機場大門的記者群,“趕緊過去吧,讓記者看見咱兩走在一起,小心被他們說成刺探軍情的人。”查理斯吐吐舌頭,露出好看又無奈的笑容,朝著柯舒離肩上拍了拍,“那麼就賽場上見了,這一次我一定會將你斬於馬下。”柯舒離看著查理斯跑向俄羅斯隊的背影,笑意漸濃,雖然是競技對手,但於他而言,這個人依舊是他兒時的玩伴,若說其他賽事還有並列的可能,但在花滑比賽場上,從來沒有並列一說,他與查理斯是注定要分出個高下的。柯舒離將背包往後一甩,直接擔在肩上,大步跟在國家隊的隊尾,抬頭看了看赫爾辛基碧藍色的天空,忽然很期待明天晚上的花滑世錦賽。就像網球運動員,每年都要參加的四大網球公開賽一樣,作為花樣滑冰的隊員,每年也都要為了各種賽事而奔波,起源於18世紀的花樣滑冰,到如今已擁有了冬奧會、世錦賽、歐洲錦標賽、四大洲錦標賽和國際滑聯花樣滑冰大獎賽。剛剛在世界花樣滑冰大獎賽取得青年組冠軍的柯舒離,又馬不停蹄地參加了花滑世錦賽成年組的比賽,這樣的壯舉也讓全世界的冰迷為之沸騰,他與查理斯的男單一戰,倒也在眾星雲集的花滑新聞版麵上,占據了一席之地。舒欣瞧著自打從機場回來,就一直坐在一旁看新聞的柯舒離,她走過去遞給他一杯熱水,側過身瞥見了他手機上的新聞,旋即笑著捏了捏他的耳朵,問:“怎麼,緊張了?”柯舒離一把打下舒欣的手,“彆總是拿我當小孩,我已經進組成年組了。”舒欣故作垂憐地說:“孩子大了,不由娘啦,但不管怎麼說,你還是一個15歲的孩子,放輕鬆嘛,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明天的短節目正常發揮就行。”柯舒離嗯了一聲,看了眼時間,拿起放在地上的運動包,對舒欣說:“我去訓練了。”舒欣皺了皺眉頭,起身拉住柯舒離的背帶包,一把將他扯了回來,“老實呆在這裡倒時差,比賽強度很大,這次的競爭對手又多,不好好休息怎麼可以。”柯舒離掙了掙背帶:“可是——”舒欣不以為意地打斷他,“可是什麼,難道你要頂著兩個黑眼圈去比賽麼?不好好休息,不光技術動作做不好,就連表演分都要扣的,養精蓄銳才是你目前應該做的。”正說著,舒欣將柯舒離的手機抽走,笑吟吟地說:“這個我先幫你保管,你好好睡覺。”柯舒離無奈,隻得放下背包,翻身上床倒時差了。就花滑賽製來說,強度不算很大,以男子單人滑為例,比賽分兩天舉行,第一天是在2分40秒的規定時間內,完成一套由跳躍、旋轉、聯合跳躍與旋轉共八個動作和接續步組成的短節目,第二天是在規定的4分鐘自選音樂內完成一套由跳躍、旋轉、步法以及各種姿勢均衡編排而成的自由滑。並有技術專家組和裁判從技術和節目內容兩個方麵對選手進行打分,兩天的比賽得分相加,便是最後選手總得分了。不過,對每個花滑選手來說,倒時差卻是一個不小的難題,所以對於國家隊來說,剛到赫爾辛基的首要任務不是訓練,而是睡覺。遠在中國L省S市的蘇未滿,剛結束了初二升初三的補課轟炸,躲在被窩了和好友路小雨通話:“明天下午有花滑世錦賽的直播彆忘記看呢。”電話那頭的路小雨卻氣嘟嘟地說:“你該不會又要我為你轉播戰況吧?”蘇未滿趕緊豎起三個指頭,指著月亮說:“我一定會堅守到比賽的最後一刻。”電話那頭的路小雨歎了一聲,說:“我是不擔心你堅守比賽的決心,不過你最好期待,蘇阿姨他們彆那麼早回家。”“中央電視台,中央電視台,您正在收看的是正在芬蘭赫爾辛基,2017-2018賽季世界花樣滑冰錦標賽男單短節目的比賽。”在比賽開始之前,解說員要為觀眾介紹今年參加比賽的選手。當今男子單人滑的賽場上,最耀眼的莫過於美國亞裔選手陳辰,他不僅是世錦賽青少年組的冠軍,進軍成年組後,便連續三年包攬了世錦賽、四大洲錦標賽和國際滑聯花樣滑冰大獎賽的冠軍。這次全世界的媒體都在關注,他是否能在今年的世錦賽上衛冕成功。當然,對於具有實力衝金運動員,媒體也是不會放棄介紹的,不過令人奇怪的是,這次國外的媒體,都把寶壓在了第一次進軍成年組的柯舒離與查理斯身上,這可是令舒欣、柯博始料未及的。以至於在賽前記者見麵會上,眾多媒體人圍著柯舒離與查理斯,希望多多挖掘關於他們倆的新聞,這讓本想著露個臉就走的柯舒離與查理斯,很尷尬地又站回了原地,接受眾多媒體的參訪。參訪結束後,查理斯攬過柯舒離的肩膀,側著頭眨了眨眼睛,“這次等著做我的手下敗將吧。”柯舒離打下查理斯的手,“我對你可沒興趣,我的對手是陳辰。”柯舒離與查理斯都換了冰鞋,走在比賽通道裡,前六分鐘是選手們賽前熱身的時間,有助於運動員賽場上更好地發揮。柯舒離摘下冰鞋套,站在冰欄外的舒欣連連告訴他要放鬆,不要多想,柯舒離目光遊離,抬頭看著運動場座無虛席冰迷,大步跨進了冰場中,開始了滑行。查理斯快速滑行著,側過身做了一個跳躍,他的進步確實很多呢,柯舒離如是想著,也加速滑行,背過身準備練習跳躍。就在剛要起身的當口,身體忽地被人猛地撞了一下,柯舒離摔倒在冰麵上,血瞬間從他的鼻子裡冒了出來,他仰麵癱倒在冰麵上,肋骨好痛,喉頭也好緊,似乎喘不上來氣了。冰場上空的白光,晃得他睜不開眼睛,聽著周遭嘈雜的聲音,在失去意識之前,他在想這應該是他這輩子,都不願再回想起來的記憶了吧。比賽場內一片混亂,醫護人員及時趕來,將兩名運動員及時送進了醫院,因為這件意外國家隊在這次世錦賽上,衝擊花滑男單金牌的希望破滅了。比賽耽擱了十多分鐘後,才得以繼續進行,沒一會兒各大媒體都得知了,中國選手柯舒離因傷退賽的消息。守在電視機前的蘇未滿,卻因為鬨肚子錯過了這一插曲,以至於後來查理斯力壓陳辰奪冠後,她還在意外,為何這次男單比賽沒有中國選手參賽?男單比賽結束後,查理斯火速趕到醫院看望柯舒離,柯舒離卻顯得很消沉,離開病房後,查理斯詢問舒欣,舒欣歎了一聲說:“肋骨斷了兩根,這幾個月他連續征戰,他的病情也加重了,國際滑聯的判罰下來了,說這件事是個意外,兩個選手都是背對著的,等對方轉過身發現時,已經來不及躲避了。”查理斯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向麵色蒼白的柯舒離,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那以後——”舒欣搖搖頭:“以後的事,我們經過討論之後才能決定。”半年後,世界花樣滑冰大獎賽上,查理斯依舊沒有見到柯舒離的身影,而他卻已經晉升為冰壇超一線的運動員,在比賽通道中他見到了柯博,柯博告訴他,隊裡決定柯舒離暫不退役,考慮他身體的原因,要休賽一段時間。查理斯默然下來,雖然柯舒離沒有退役,但他也隱隱覺察到,柯舒離已經有淡出冰壇的意思了。四年後L省S市這是蘇未滿第九次在冰場遇見他,如墨的眉,如星的眼,還有那一頭及頸的頭發。蘇未滿心情很好,和著冰場裡放的印度歌曲的節拍,小步跳到櫃台前,迅速地報上了她腳的尺碼,路小雨一臉笑意地將一雙白色花滑的冰鞋遞給未滿,臨了還不忘拋出一個我看好你的眼神。蘇未滿接過冰鞋,右手還不忘佯裝揮拳嚇唬小雨,小雨笑嘻嘻地趴在白色的櫃台上,圓滾滾的大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冰場上極速滑行的少年,還不忘誇上一句:“滑得真好。”蘇未滿用手指了指冰上的少年,問:“這人什麼來頭?”路小雨搖了搖頭,眼光依舊黏在少年的身上,連頭也沒回,過了一會兒,她說:“這個時間來冰場滑冰,足以見得是真愛!要不是我爹媽出去旅遊,還美名其曰地說,為了緩解高考陪考的壓力,把這個冰場都交給我打理,不然我能起這麼早,守著這麼大的一塊冰場麼!”路小雨猶如泄了氣的皮球,半個身子都趴在櫃台上,蘇未滿抬眉瞧著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綁著鞋帶的手沒有分毫停歇,沒一會兒便站起身,環顧了一下四周問:“你一個人,能行麼?”路小雨擺擺手:“沒事,一會兒阿琴姐她們就來了。”蘇未滿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也是,誰會像她一樣七點不到,就上冰場溜冰去了呢。不遠處的冰場,傳來冰刃與冰麵的摩擦聲,少年清瘦的身姿如春天的和風,不疾不徐從她的眼底略過。不過蘇未滿似乎忘了,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人。路小雨拄著下巴說:“他滑了這麼久,居然一次都沒有摔。”白色襯衫的少年在冰麵上,不斷旋轉跳躍著,阿克塞爾三周跳、菲利普四周跳……少年和著節奏向後轉身,左腳後外刃滑行,躍然而起的瞬間,右腳冰刀齒點冰落地,優雅的身姿一如冰上舞者,蘇未滿趕緊扯來路小雨,路小雨看著少年起勢的姿勢,也瞪大了眼睛,“這,這是——後外點冰四周跳!!!”蘇未滿簡直被眼前的少年震驚到了,要知道這是世界一線男單選手,才能完成的動作啊!而在國際滑聯最新的評分標準中,這一單跳的跳躍基礎已經達到了9.7分,若是動作流暢,落冰乾淨漂亮,GOE最高可以拿到+5的分數。樂曲已經入了尾聲,少年抬起手臂,隨著身子的旋轉,手臂也隨之而動,白色的衣角隨風而飛,蘇未滿緊盯著冰上的少年,他的單人滑,美的令人無法側目。明明是一首愉快的曲子,在他的演繹下竟飽含著悲傷與無可奈何。路小雨瞧著蘇未滿亮閃閃的眼睛,拄著下巴說:“之前我也沒見過他,隻是這九天他連續來,尤其在大清早擾我清夢難道是暑假的緣故?瞧他的樣子,應該和我們一樣是個學生。”一個學生,居然能滑的這麼專業?!蘇未滿表示不可思議。一首新歌漸入前奏,蘇未滿展顏一笑:“我也上去溜溜。”路小雨笑嘻嘻地看了眼冰上的少年,一伸手便將蘇未滿推上了冰麵,冰刃接觸冰麵瞬間,蘇未滿扶了一下圍欄,“喂,小雨!”儘管她的冰齡足足有三年,但間隔了一年沒有上冰,身體還需要適應,滑了幾圈後,未滿和著歌曲迅速找到了感覺,連著在冰麵上做了幾個蹲距旋轉。一個標準的冰場,對冰麵有著嚴格的溫度控製,雖然站在-4℃的冰麵上,她的額頭依舊滲出了汗水。路小雨站在圍欄外叫著:“不錯嘛,未滿!”蘇未滿在滑行的當口,還不忘朝著路小雨招了招手,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眼眸卻總在不經意間,瞥向那穿著襯衫的少年。冰刃繼續在冰麵上運動著,一圈又一圈地繞著賽道滑行,少年的目光,始終沒有在她的身上逗留一刻。蘇未滿抹了抹掛在臉上的汗水,路小雨看出來她興致闌珊,抱著肩膀在兩人之間看了又看,笑眯眯地說:“這麼乾滑也沒有意思,要不你們來一個雙人滑吧?”蘇未滿抬眼看向少年,發覺少年也在看她,蘇未滿如是想,這是怎樣的一雙眼啊!狹長漆黑的眸子,猶如曜石般璀璨奪目,更讓她覺得奇怪的,是他眼中那萬古無波的神情。這人真是與她同齡的少年麼?他怎會流露這樣深邃的眼神?蘇未滿在這邊浮想聯翩,一旁的白衣少年卻做好離開的準備,正往冰場的出口滑去。滑冰的時候切記分神,蘇未滿卻偏偏犯了這個錯誤,眼前過電影似得,全是方才少年冰上的身姿。結果她腳下的冰刀,偏偏滑進了少年滑行留下的冰痕裡,整個人當即失去了平衡,不偏不倚地撞上剛剛抵達出口,正要離去的少年身上。路小雨見狀不妙,趕緊扒著圍欄,看著被撞得七葷八素的兩人:“喂喂,未滿你這也太遜了,虧我還向帥哥建議雙人滑呢,你也太不給我長臉了。”蘇未滿本就不好意思,撞到了有好感的少年,結果被路小雨這樣一說,更是羞赧地低下了頭,被撞的少年自經起身,撣了撣身上粘附的碎冰,由於距離很近,她清楚地瞧見少年挽起袖管下,留在白皙的胳膊上,那一道紅色的拎子。蘇未滿扶著圍欄站起身,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少年略過蘇未滿,看向身後的冰痕,突然開口道:“希望你不是故意撞上的。”蘇未滿怔了一下,雖然她是身不由己撞到了他,他這樣不留情麵地說一個女孩子,未免也太過分了吧!蘇未滿回身指著地上的冰痕,辯解說:“分明是你用刃過猛,在轉彎的地方留下一道直印,不然依我的技術,怎會避不開一個大活人?!”少年並不理會一旁極力辯解的蘇未滿,自經加速,從蘇未滿摔倒的冰痕上直接滑了過去,並一個急刹穩穩地站定在蘇未滿麵前,問:“你還有什麼話說?”蘇未滿簡直驚呆了,少年一個滑轉,翩然落至自己跟前,白色的襯角輕擦而過,她又嗅到了少年身上,微微的薰衣草味道的皂香。蘇未滿見少年依舊不依不饒,也來了火氣:“怎麼樣啊,我就是故意撞你的,你不滿意就報警把我抓起來呀!”隨即朝路小雨一伸手,路小雨趕緊握住手裡的手機,賊兮兮地笑道:“這點小事就不用麻煩警察叔叔了吧?”少年皺了皺好看的眉頭,忽地歎了一聲:“確實,撞了人沒必要找警察,不過惡意撞人,在比賽上會被判罰,更有甚者要被終身禁賽!”終身禁賽!!!蘇未滿覺得,她隻是花癡了一下溜了個號,居然就被扣上了一個終身禁賽的帽子!索性她隻是個業餘的冰雪愛好者,賽場上爭金奪銀的事情,也用不著她去操心。蘇未滿覺得很委屈欲要辯駁,少年卻說:“你不用覺得委屈,也不要覺得是冰麵問題導致你摔倒,在賽場上,上一個選手比完後,冰場不會馬上掃冰,下一個選手依舊要在被使用過的冰麵上進行表演,他若因此而摔倒,將摔倒之過怪到上個選手身上,或者是主辦方沒有掃冰,你認為裁判會認同麼?觀眾會認同麼?隻怕那時坐在電視機前麵的你,還會嫌棄那個人矯情。”“你!”一向噎人無數的蘇未滿,居然發現自己被這個少年噎得無話可說,甚至連使性子都蒼白無力,如今說也說不過,罵也不好使,無計可施的蘇未滿,也隻有認命的份,開始哭了起來。路小雨見蘇未滿哭了,充分發揮了姐妹義氣,當即攬過蘇未滿警告少年不要太過分。少年漆黑無光的眸子裡,恍惚浮出一抹憂傷,他扯了扯嘴角苦笑:“罷了,我跟你一個小丫頭置什麼氣呢。”少年走出了冰場,開始整理運動包,蘇未滿透過手指,突然發現這個少年的冰鞋,竟是男子單人滑的專用冰鞋,黑的發亮的鞋麵,和金色的冰刀,以及這個人,都在前來租借冰鞋的人中,分外紮眼。蘇未滿憋著一肚子的氣還未宣泄,那少年已然準備離開,蘇未滿趕緊略過路小雨,在少年即將消失的當口,朝他喊道:“喂,你——下次彆讓我再見到你?!”少年回頭看了眼這個因摔倒頭發有些淩亂的少女,垂了垂眼眸,隨後淹沒在人海中。蘇未滿覺得這人真的很怪,怪到隻是與他對視了一眼,他卻恰如躺在物理課本上的黑洞,將她整個人吸引進了一個未知的領域,以至於整個假期,她都會去路小雨的冰場滑冰,等著找他的茬,那少年好似未卜先知般,再也沒有來過。趴在冰場的圍欄上,蘇未滿隱隱覺得,或許她以後再也見不到,那個穿著白襯衫,眼神冰涼無光的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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