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快如飛箭(1 / 1)

一念終生 愛格天使 1558 字 2天前

同一時刻,高信達在G市最好的療養院,他在談林的病床前聽完了談宗熠在董事會上的所有發言。他神情陰鷙,一言不發地盯著氧氣罩下沉睡著的談林。當年,他吊著談林的一口氣,是怕他死後,自己不在他的遺囑裡,名不正言不順,他無法進入APL,而他不死,他就還算談家女婿,談家人。談宗熠年幼,不成氣候,APL理所當然是他的。隻是他沒想到,談林十五年前就簽了股權轉讓書,這隻老狼,居然對他防備到了這個地步。然而,憑那個小狼崽子就想和他鬥嗎?他彎下腰,將手放在談林的氧氣罩上。“高總。”高信達的助理王澤喊道。高信達緩緩地抬起手:“你以為我會讓他死?”他冷笑一聲,“他的死活已經沒有意義了,既然沒有意義我又何必要做。”王澤點點頭:“高總說的是。”高信達又瞥了眼談林,然後轉過身:“走吧。”高信達的心情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壞了,現在大概所有人都在笑話他吧,自稱高總,APL的總經理,但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下午,景一聯係上了談宗熠,問他是否能來趟警局,描述其餘五位襲擊者的容貌,談宗熠答應稍後回電答複。兩點鐘記者招待會,六點參加宴會,四點到五點這段時間可以去警局。秘書溫茜提醒他。下午四點鐘,談宗熠準時出現在警局。他開一輛路虎攬勝,西裝革履地從車上下來,氣度不凡,令人刮目。“約二十五歲出頭,額頭很寬,眼角向下垂,鷹鉤鼻;另一個年齡不超過二十五,卷發,臉頰消瘦,厚嘴唇,走路時,右肩膀稍低……”他坐在嫌疑犯畫像師對麵,詳細地描述著襲擊他的人的容貌。程齊站在一旁,等畫師畫完,讓他來看,他伸手指向第三人的下巴:“這裡,再寬一點。”畫師好奇地轉過頭:“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過目不忘。”他淡淡道。程齊瞥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因為紀念的關係,他對這個男人一點好感也沒有。過目不忘,他當自己是天才呢。畫像逐一畫完後,談宗熠起身告辭,程齊與他一起,他邊走邊對他說:“感謝談先生配合,有情況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也請談先生在這期間,不要離開G市。”說話間,兩人已走到門口。郭海生忽然慌忙地衝了進來,程齊皺眉頭看他:“慌慌張張的,怎麼了?”“外麵好多記者!”果然,一個個記者舉著攝像機,對著外麵的警察:“聽說談宗熠涉嫌肇事逃逸,能給我們詳細說一說嗎?”“現在破案了嗎?凶手到底是不是談宗熠?”……談宗熠冷笑一聲,眼底光芒劇增。程齊瞥了他一眼,然後徑直衝出去,他做刑警多年,連目光都透著一股堅毅和正氣,他站在被圍住的同事麵前,神情嚴肅道:“這裡是警局,你們要八卦不要來這裡,案件正在調查中,需對外保密,沒其他事就都散了。”他一身警服,又沉著臉,記者們麵麵相覷,一時間都靜了下來。忽然,其中一個揚聲喊道:“談宗熠。”“談先生,請問這案子與你有什麼關係?“剛接任APL董事長,就與命案發生牽連,勢必要對APL造成不好的影響,請問談先生有什麼對策?”閃光燈亮個不停,但迫於這裡是警局,向來彪悍的記者們,也不敢放肆衝進去。紀念站在對麵,靜靜地看著談宗熠,他站得筆直,高大而挺拔,雙手自然垂在身下,沒有絲毫的急迫或不耐,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態。她的目光太灼熱專注,引起了談宗熠的注意,他轉過頭,與她對望。紀念的一顆心像是跳出胸膛,震得每一根神經都疼,她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走過去,到他麵前站著,輕聲道:“跟我來。”說完,轉身走在前麵。幾步後,她回過頭,看見談宗熠還站在原地,她看著他,雙手漸漸收攏握成拳,緩緩道:“我可以帶你出去。”她的臉在日光的照射下有些看不清,隻有一雙眼暖融融地望著他。談宗熠迎著光,覺得自己的胸口被曬得微微發燙,他抿了抿唇,抬腳朝她走去。紀念帶著他,走到院子對麵,繞到另一棟樓後,樓的正對麵有一間房,她徑直走過去,推門而入。撲麵而來一股寒意,她擰開燈,白色的日光燈,將原本昏暗的房間照亮,談宗熠這才看清,原來她帶他來的是停屍房。“謝謝。”他對她說。她背對著他,他能看見她緊繃著背,以及握成拳頭的手。突然,她轉過頭,她看著他:“談宗熠。”他漠然地看著她。紀念看著這張臉,竭力保持平靜,一字一句地說:“世界上,不會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何況人?不管你是叫談宗熠還是Able,都沒關係,隻要你還活著,不管你為什麼騙我,我都不在乎。”“但是,你不能假裝不認識我。”紀念哽咽。“你怎麼知道我與他完全相同?”談宗熠打斷她的話。紀念忽地一愣,他又接著逼問:“僅憑一張臉嗎?”紀念被問得說不出話來,主觀上來說,這的確是一張與Able一模一樣的臉,雖然他們在氣質上有差彆,可是,他身上散發出那種熟悉的,屬於Able的氣息是那麼強烈,這種氣息和感覺是騙不了人的。隻是,感覺和氣息這種微妙的東西,紀念沒法描述清楚。紀念咬著唇,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你……可以抱我一下嗎?”Able的擁抱與彆人是不同的,她就算瞎了眼也能分辨出來。談宗熠一怔,然後,冷淡道:“抱歉,我沒有和陌生人擁抱的習慣。”紀念張嘴欲說什麼,談宗熠蹙眉,神情不耐地打斷了她:“謝謝你帶我來這裡,但如果你再這樣神經質,我寧可出去麵對記者。”神經質!他居然說她神經質。紀念的心一陣劇烈地抽痛,她抬頭逼視著他,悲憤地質問他:“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們甚至已經要結婚了,可突然有一天,所有人都對我說他死了,我不信,誰說我都不信,我不信他會棄我而去。他在我人生最低落最孤獨時出現,他教會我愛和被愛,他手把手帶我去感受這個世界,他對我而言不僅僅是愛人這樣簡單的存在,他是我和這個世界間最親密的連接,他是我的一部分。你說我認錯了人,全世界我最不可能認錯的就是他!我就算閉著眼睛,都能清晰無誤地畫出他的樣子,你說我怎麼可能認錯這樣重要的一個人?”她盯著他,喉嚨一陣陣灼痛,一顆心像被人攥在手裡,疼得沒法呼吸,她的手緊握成拳,仿佛隻有這樣,才夠有力氣接著說下去。“我不知道你這幾年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故意裝作不認識我,但我相信自己的心。”紀念站得筆直,她全身神經都繃著,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談宗熠看著紅著眼眶、呼吸急促的她,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彆過頭,喉結上下滑動著,像是在吞咽口水,氣息微微有些紊亂。唐代詩人元稹曾為亡妻作詩: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南唐君王李煜也曾作詞:何處相思苦,紗窗醉夢中。還有詞雲:瓊窗夢空留殘日,當年得恨何長。深情如斯,然而,幾載歲月悠悠而過,都是又有新歡在側。人生漫漫,時間最終會帶走所有,沒有什麼永垂不朽,傷口會結疤,會痊愈,然後會有新的故事取而代之。隻要活著,人生就還有許多可能。許久後,談宗熠轉過頭,神情淡如水,他沒有看紀念,而是伸手指向房間內幾具躺在床上的屍體,平靜地說:“他們,哪一個沒有愛人,家人?生離死彆,人間常事,紀小姐,你並不特彆。”他說完,移開視線,看向對麵冰冷雪白的牆壁。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彆久不成悲。紀念望著他,這個人明明說了這麼冷血的話,可為什麼她卻覺得,他平靜的表象裡藏著深沉與無力。她轉過身背對著他,默默地調整自己的情緒,然後輕聲道:“走,我帶你出去。”她知道了他是誰,知道他與她同一個城市,她一定會想辦法知道,他究竟是不是Able。然而,談宗熠像對她的想法了然於心似的,出了門,他站在車前,轉頭看向紀念,平靜道:“紀小姐,我再說一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最好認清這一點,我不希望你為此打擾到我的生活。”日光下,他的臉模糊不清,隻剩一雙烏黑明淨的眸子,其中,映著她的身影。他說完,漠然地轉身上車,然後驅車離開。路兩旁的香樟樹開得很好,枝頭密密匝匝地開著花,空氣裡暗香浮動。談宗熠一路開下去,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下停住,透過後視鏡,他看見紀念仍站在原地,風將她的短發吹起,亂糟糟的,她甚至沒有伸手去整理,隻是茫然地看著前方,神色悲戚。三、二、一,綠燈亮,他一腳將油門踩到底,車子快如飛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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