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實在是很怕這樣的笑,因為你看不出他是真的在高興,還是嘲笑你,或者他隻是維持著一個體麵的有錢人應有的禮貌。雖然窮,顏舞平時並沒有這麼死乞白賴地想要祈求一份工作,可是這一次她太需要這樣一個大方的雇主了,想起那個招聘啟事上歐元的符號後麵標的一連串的零,她又鼓起了勇氣。“我想知道今天,嗯,那份工作我有沒有被錄用。”她收回手,誠實地問。片刻的靜默讓她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靜寂的夜甚至可以聽到她自己的心跳聲。“不是讓你回去等通知了嗎?”這麼深的夜,這個男人的聲音還是十分地清醒,他的眼睛看上去比白天還要冷酷、狡黠和……變態!“那麼說我是沒有被錄用,對嗎?”顏舞的腦子還算是清楚的,嘗試整理他那句話的邏輯關係。午夜已過,她的身體已經對她的大腦發出了疲憊的信號,身上每一個細胞都酸痛無比,然而她的意誌並沒有放棄爭取,不僅如此她決定嘗試最後的自我推銷:“如果是這樣,我想請您再考慮一下,我的中文和法語都不錯,能乾活兒也能吃苦,還可以不放假!如果您覺得這些優點都還不夠,我……”他一直沒有接話,可是那雙看著她的眼睛仿佛在閃閃發光,好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我還可以降低對於薪水的要求。”顏舞咬了咬牙講完,有種想去死一萬次的衝動,她頹喪地垂下頭去,靜候那個人肆無忌憚的嘲笑。時間過去,她並沒有等到預期的回應,以至於在那麼幾秒鐘內她恍惚地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睡著了。終於忍不住偷偷地抬頭去看他,卻發現他的臉上並沒有出現類似嘲笑的表情,相反的,那張臉在月光的照射下竟然溫和了許多。不過那就那麼一瞬間而已,他很快地用他那獨一無二的,沉著、從容,有點尋開心的嗓音道:“你還從來沒問過你要做的是一份什麼樣的工作。”他這樣說,反而讓顏舞也笑了出來,她坦然地道:“先生,如果您招聘啟事上的薪水是真的,那麼我堅信您就是把我賣了也不值這個價。”那個招聘廣告是她去替彆人刷房子時,從地上鋪的報紙上看來的,可惜當時牆漆撒得到處都是,有一部分實在是難以看清。不過,若是她沒記錯,那上麵可見的部分隻隱約地提到類似文職的工作範疇。顏舞說完,直盯著他的臉。那張漂亮的臉上帶著令人難以捕捉的微笑,他並沒有回答顏舞,而是慢慢地轉過頭去不再看她。緊接著他的頭部慢慢地往後靠,調整到最舒服的姿態,閉目養神,車窗又一次在她的眼前漸漸閉合了,在闔上之前,她看到一縷流光從他的臉上一掃而過,映得他麵部的輪廓更加深邃,有種濃墨重彩的漂亮。這一次,換顏舞目送他的車子離開。這算是一種報複麼?對於她麵試時近乎粗魯的告彆。總之這一刻,顏舞聞著豪華車濃重的汽車尾氣呆若木雞。她一直目送他遠去,直到那輛黑色的、線形華麗的車子尾燈一閃一閃的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以至於當晚她做得夢,夢裡的星星近看全都是紅紅黃黃的車燈。那夜的相遇如果說顏舞從未產生什麼幻想那一定是騙人的。然而,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她保持手機24小時都是滿格的電量卻沒有換來一通錄用電話,好像她曾經經曆的那場莫名其妙的麵試也隻是一場華麗的夢境。唔,難以想象不是嗎?龍蝦肉也是一場幻覺。被催繳學費的最後一周,顏舞一個人在塞納河邊坐了許久,巴黎在下雨,細微的雨絲看到她的眼裡都顯得吵鬨不堪。最後,她帶著的套頭衫的帽子已經濕的可以擰出水來,這時她才慢慢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又盯著那麵裂了的屏怔忡了好久,終於撥出了唯一可以指望的上的電話。“嘟嘟嘟……”提示音放慢了她的心跳,同時也加重了她的緊張感。每當這個時候,這種機械的聲音都會變得相當的漫長,今天也照例響了很久。還好,隔著一個大洋父親終於在最後一秒將電話接起來,隻不過他應答的聲音聽起來遙遠而又陌生。“小舞,什麼事?”不知道是因為線路問題,還是礙於旁人,父親的聲音小而低。顏舞費力的將手機貼在耳朵上壓得更緊,希望能夠聽得清楚一些,她咬了咬牙說:“爸爸,我又要交學費了。”“哦……哦……是嗎。”父親這一句不像是在問她,倒像是在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