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後,白初晗沒急著去薑乾家,而是去學校後門的舊貨市場逛了逛。她最近在學校外找了間房子,五百塊錢一個月,條件簡陋,屋裡幾乎什麼都沒有,所以她想買點二手家具。好歹有了私人空間,不用每晚為了不被人發現自己的秘密,隻能在外麵瞎晃蕩。像昨天碰到野貓的那種情況,要不是餘朝清出手相救,她都不敢想有什麼後果。這個時間段的舊貨市場有些冷清,等再晚一點兒,那些在夜店裡蹦完迪、燒烤攤前擼完串的人晃蕩到這裡,這裡瞧瞧、那裡看看,一衝動買下好幾件物什的主兒也不是沒有。挨個攤位看去,白初晗每樣家具都看得很仔細,最後,她買了兩把椅子、一張短腿的木頭茶幾、一塊北歐風格的地毯,還有一個陶瓷花瓶。在一番討價還價後,她讓人打包晚點送到自己家裡去。就在她準備離開時,她突然聽到一個尖厲的聲音:“小夥子,你這東西就值這個價,我都做這行三十年了,還能騙你不成?”白初晗回過頭,隻見餘朝清站在一個小攤前,拿著塊手表問價。白初晗對於手表的品牌不怎麼敏感,但她也能看得出來,那是塊好表。“我這塊表九成新,是正宗的德國貨。你這兒給我把價格壓了一半,該不是在騙我吧?”買賣交易本身就是一場博弈,餘朝清這傻小子一來就提騙不騙的,就等於直接把“不懂行”這三個字寫在了臉上。“九成新也是二手的,而且你看,這表的周邊都出現磨損痕跡了,我這個價格絕對良心!”“哎呀呀,要不這表賣給我吧?”白初晗把喝完的礦泉水瓶子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笑道,“正好我哥哥今天生日,我送塊表給他得了。”麵對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對方趕緊收了餘朝清的表,說:“就按你先前說的價格,定了。”餘朝清還沒反應過來,手裡已經多了一遝現金。白初晗聳聳肩,笑道:“買得起Mini Cooper的人還要來這裡賣手表?”餘朝清臉一紅,垂下頭,道:“我是刷我媽的信用卡買的車,結果被她發現了,她讓我把賬給填上。雖然車沒開過,但已經是二手的了,隻能折本賣,缺的錢還沒補上,我隻能把表拿來賣了。”發現原來這繞來繞去還跟自己有關,白初晗說:“以後你自己多長點心。”“謝了。”餘朝清覺得自己又欠了白初晗人情,怪不好意思的,“你吃晚飯沒,要不我請你吃飯?前邊新開了家泰國餐廳,聽說味道不錯。”“我晚上有約了。”白初晗往前走,沒有回頭,抬起胳膊衝餘朝清揮了揮。餘朝清望著她的背影,覺得這姑娘有點酷。薑乾早年是青德大學的教授,下海經商發了家之後,也一直跟校方的領導保持著不錯的關係。白初晗這次想申請係裡的野外考察項目,但她一年前已經去過一次了,為了讓其他學生也有機會參加,所以係裡的領導沒有再考慮讓成績優異的她去。白初晗原本都放棄了,準備另想辦法,但不知道薑乾從哪裡聽到了這個風聲,自作主張地幫她把這事拿下了。她也沒有多高尚,既然薑乾拿下了,她就接著。她想,薑乾也是想補償他之前對自己做的事吧。開門的是薑家的保姆徐姐,見白初晗回來,她先是一驚,而後臉上立馬堆上笑容:“小晗回來啦,我就說今天薑哥怎麼叫我做那麼多菜呢。”白初晗衝徐姐點了點頭,把買來的花遞給她,然後換了拖鞋進去。薑乾和薑遊山坐在客廳裡邊喝茶邊談事,見到白初晗進來,紛紛轉過頭來。“薑叔、遊山哥哥。”白初晗笑了笑。“快來坐!”薑乾衝她招手,“遊山帶了好茶回來,一起嘗嘗。”白初晗上次見薑遊山還是一年前,他剛從國外大學退學回國,說是想自己闖闖做點事,還在家裡和薑乾大吵了一架,最後他奪門而出。後來,聽說他去外地包了座茶山,做起了茶葉生意,如今茶山經營得還不錯。白初晗在薑遊山對麵坐下,接著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也在看自己,便大方衝他笑了笑:“看來茶山養人,遊山哥哥真是越來越帥氣了。”“哈哈哈,小丫頭還是這麼會說話。”薑遊山長白初晗五歲,小時候兩個人的關係還不錯。薑遊山初中的時候讀的是全寄宿製學校,兩人便不常見麵,自然就沒從前親密了,但白初晗已經習慣叫他“遊山哥哥”,他也依然叫她“小丫頭”。白初晗坐著喝了會兒茶,聽他們聊著生意場上的事,她興味索然,在房子裡四處打量,見牆上多了一幅畫,便多看了一眼。她沒有藝術細胞,隻覺得這畫很奇怪,像是信手塗鴉,不知道畫的究竟是什麼。“小晗,我們去吃飯。”這時薑乾站起來,正好擋住了那幅畫。白初晗收回視線,跟著站起來:“好。”吃飯期間,白初晗一直注意著牆上鐘表的時間,見快到七點半了,她急忙扒拉完剩下的飯菜,然後放下碗筷,道:“薑叔、遊山哥哥,我吃飽了,我還有事,就先回學校了。”“這麼快就走了?”薑乾有些驚訝,讓徐姐去把薑遊山帶回來的茶葉分了些給她,“要不今晚就留下來,明早我讓遊山開車送你回學校?”“不用了。”白初晗已經背上了包,“我真有事。你們慢慢吃,有空我再回來看你們。”當然,這個“有空”幾乎就是沒時間。薑遊山把白初晗送到門口,因為他比她高很多,所以他一低頭就能看見她頭頂的發旋。他掏出一支煙,點燃後放在嘴邊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我聽爸說,你這一年多幾乎都沒回來過,是發生什麼事了嗎?”白初晗急著走,拎著茶葉,甩了甩手:“這不忙嘛,學校裡的事情多。”“得了,這種話騙騙彆人就行了!”薑遊山變得嚴肅起來,眉眼間有股淩厲的英氣,讓人不自覺生畏,“明天我去學校找你,有事和你聊聊。”白初晗已經走遠,一邊走一邊回頭,答應著:“好,明天你給我打電話。”薑遊山無奈地笑了笑,將剩下的半截煙扔到地上踩滅,然後走回屋裡。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從這裡打車到學校至少要半個小時,白初晗知道來不及了,就趕緊朝附近沒人的樹林裡跑去。她把身上的包和茶葉藏在不易被人發現的草叢裡,記好位置,準備明早再過來拿。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隆隆的機車聲,她看了眼時間,七點五十八分。她把東西藏好,準備站起身往樹林更深處跑去,隻見一束光照了過來,有人大喊了句:“那裡有個人!”她還沒來得及回頭,整個人便消失不見,化成了一隻白貓。晚上出來飆車的王斌和林躍本想停了車,進林子裡解手,結果似乎看見個女生。隻是,一眨眼工夫,那個女生就不見了。王斌覺得詫異,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便用手戳了戳一旁的林躍,問:“你剛剛看沒看到前麵有個女的?”林躍一臉茫然,而後點了點頭:“好像看見了。”“真是見鬼了。”王斌說,抬頭四處望了望,隻見樹上蹲著隻白貓,正拿碧綠的眼睛望著他。“喵。”那貓輕輕叫了聲,然後朝另一棵樹上躍去,幾秒就消失不見了。王斌的手機響了起來,鈴聲是一首英文搖滾歌,在安靜的樹林裡顯得格外刺耳。他接起電話,一道低沉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餘朝清那小子人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