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不見,他似乎變了,不再瘦得像竹竿,孤僻的氣質也變得有些陽光了。然而隨著她細細思索,她卻開始有些心驚起來。從她入讀A大起,她就覺得自己運氣好得過分。比如她來報到入學那天,剛剛出火車站,準備找A大的接待點,就恰好有學姐找了過來,學姐當時說是有新生打了他們對外公布的電話,說了她這趟車的出站時間;又有一次她在圖書館看書看到管理員來催,才發現圖書館隻剩她一個人,外麵還下著大雨,她站在門口發愁,卻發現門邊正好有一把雨傘,還掛著一塊“應急公用雨傘”的牌子,她還過傘後,卻再也沒看見過那塊牌子和那把傘;還有一次,她看見網上一個有獎轉發拿卷福定製手辦的微博,隨手就轉了,沒想到居然中了,現在一想,說不定隻是喻遠跟博主買下來再寄給她的吧……初嵐盯著桌上的卷福手辦,背後突然有了絲涼意,喻遠不會是跟蹤狂吧?晚上的飯局,初嵐與阮程星吃得很融洽,兩人都見多識廣,又會講話,不知不覺聊到餐廳要下班,阮程星提出送她回宿舍。學校路邊的樹長得十分茂盛,為了照明不被影響,路燈被調得特彆亮,走著走著,阮程星就低笑了一聲。初嵐不解地看向他,他也看著她,眼睛反射著路燈的光線,顯得璀璨晶亮:“我剛剛看到你頭頂被照得發白,感覺好像我們一起走到了白頭。”漂亮浪漫的告白,她也不是沒聽過,隻是這一刻,她突然有些被打動。等她走回寢室後,阮程星給她發來微信:“剛剛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這一次,初嵐沒有拒絕。新生晚會舉辦得非常成功,大一新生初嵐和阮程星的搭配主持更是讓人印象深刻,兩人現實中的情侶身份也讓大家祝福不已。他們成了大一情侶CP代表,經常被邀去其他係幫忙主持係晚會。兩人的感情也循序漸進地加溫著。其間初嵐有在圖書館遇見過喻遠一次,他找到她,對她說:“我承認我是不小心看到你的大學填報表,才跟你填了同樣的大學,但我並沒有刻意跟蹤你,也不想打擾你,隻是有些時候看見了,能幫就幫了,如果不是被你撞見——”“如果不是被我撞見,你就打算這四年一直偷窺我嗎?”初嵐惡狠狠道。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見他,平日裡偽裝的好脾氣總是一下破功。喻遠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半晌,他才低聲道:“如果你真的很生氣的話,我可以退學。”“我才不要當這種惡人,反正你留在學校也不會對我有什麼影響,我跟阮程星已經準備一起申請加拿大的交換生了。”說完,初嵐轉身離開。她果真沒有再煩惱過喻遠的問題,阮程星是個超乎她預期的男朋友,讓她每天都過得甜蜜而豐富,她沒時間去煩惱。她慶幸自己的初戀能跟自己如此合拍。她同他聊日本的櫻花,他就說日本的櫻花糕點也很美味;她說喜歡昆汀的暴力美學電影,他就說他的女神就是《殺死比爾》裡的烏瑪·瑟曼;她誇他帥,他就誇她美,還說好看的人理當在一起。為了能好好跟阮程星在一起,初嵐一直在努力準備去加拿大做交換生的資料,隻是,金錢再一次跟她開了玩笑,並且比上一次更來勢洶洶。初母跟她打電話說他們家破產了時,她還不相信,語氣很穩:“媽,我們跟那麼多銀行有合作,多試幾家銀行,隻要有一家肯貸款,我們就可以挺過去吧?”“不是的,囡囡,公司上次就已經傷了元氣,你爸這次弄了一個新科技產品生產線,本來就是貸款做的,但是貨到最後賣不出去,沒有銀行肯貸款了。囡囡,媽也是實在瞞不住了,下個月的夥食費,你自己先想想辦法,等爸媽籌到了錢,馬上就給你打過去。”“媽,你彆哭,不用擔心我,我可以找朋友幫我,你們先處理公司的事情。”掛了電話,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初嵐第一時間找了阮程星幫忙,他安慰她說一定會讓父親看看怎麼幫她家,然而隨著離加拿大入學的時間越來越近,她開始漸漸聯係不上他。直到她跑去阮程星寢室找他,他的室友告訴她已經提前出國時,她才開始覺得天旋地轉。真是三更開門去,始知子夜變。男人啊,原來真是再怎麼對你好,對你甜言蜜語,翻起臉來照樣是郎心似鐵。因為家庭、學業和愛情的三重打擊,平時驕傲慣了的初嵐一時間沒能緩過來,落了很多堂課,晚睡晚起,日子過得頹廢混亂,是馬雯雯每天給她帶食物回來,鼓勵她,她才終於在一個陽光和煦的大晴天恢複了精神。“雯雯,這段時間謝謝你了,你還特意去排隊買我喜歡的豆漿油條,我真的好感動。”馬雯雯扭捏了半天,似是忍不住,終於道:“其實這些都不是我買的,是經管係A班的班草喻遠買的。小嵐,原來你們是老同學啊,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他為了你可是每天一下課就去買吃的,他懇求我多陪你多安慰你。說實話,要不是看到他喜歡你,我說不定都要倒追他了!”初嵐沒想過背後有這樣的故事,愣了半晌,才神色複雜道:“我會去好好感謝他的。”找到喻遠的時候,他與同學正在排話劇,印象裡孤僻的人,笑起來居然如此和善溫柔。初嵐想了想,大概是因為以前他被人看輕,所以孤僻也是被人孤立時不得已的表現吧。此刻,眼前的男生長身鶴立,氣質優雅,初嵐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能當班草。喻遠見到是她來找自己,表情有些驚訝,他跟同學說了一聲,走出教室。“我來找你,是要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關心和照顧。”初嵐努力想表現得和善,可是習慣了冷臉對他,她隻覺得現在全身上下哪裡都不自然。喻遠笑了起來,嘴唇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我以為你又是來罵我跟蹤呢,嚇死我了。”初嵐終於放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估計你印象裡的我一定凶死了吧。以前的事,對不起啊。”“在我的印象裡,你一點都不凶,你——”他又微笑起來,同學突然叫他,他看了她一眼,“那我們現在可以做朋友了吧?”“當然。”初嵐點點頭。“那今晚我們叫上馬雯雯一起出去吃好吃的,慶祝我多了一位朋友。”他有些緊張地看向她,唯恐自己的“得寸進尺”惹得她不愉快。初嵐看著他,應該是骨子裡堅毅清傲的少年,卻有一絲天然的靦腆羞澀,她心想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可愛。到了晚上,三人竟出奇地融洽,她和他同學三年中的那些隔閡和嫌隙仿佛從來不存在,而僅有的那些和平的回憶也經過時間的發酵變得有些醇美起來。喻遠是學霸,初嵐一直都知道,可知道他能去做同聲傳譯時,初嵐還是震驚了。喻遠第一次被她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耳根又是紅如滴血:“其實就是多掌握一些商務名詞和會議語句就行的,我帶一下你,你應該也可以去的,畢竟你……高中那時就為去英國做了很多功課。”他本來想說加拿大,但及時改了口。初嵐還是聽出來了,眼神有瞬間的黯淡,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她現在可是個連飯都快吃不起的人,根本沒時間去傷春悲秋。之後的日子,初嵐開始和喻遠一起去教室自習。因為喻遠毫無保留的帶領,一個月之後,初嵐可以開始接一些簡單的隨行翻譯的活兒。不得不說,靠自己養活自己,是一種新奇的體驗。初嵐拿著剛到手的酬勞,眉飛色舞地要請喻遠和馬雯雯吃飯。喻遠不說話,隻是在一邊笑。“笑什麼?”“很久沒看見你這麼真實接地氣的樣子,”他微笑地看著她,“以前高中時,你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享受萬千寵愛,一舉一動都矜貴自持,若不是……”“若不是看見我嘲笑彆人寫給我的情書,你從不會覺得我有接地氣的時刻?”經過這段時間,初嵐已經能夠熟練地自黑。喻遠輕輕地搖搖頭:“不是這一次。”“那是哪一次?難道我還有更丟臉的時候?”喻遠被她逗笑,卻不願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