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的想著,隱約聽見有人說話——“草你媽,剛剛誰看著她的?這麼大的棍子你居然讓它給敲下去?”好熟悉的聲音,誰?誰在說話?“老大,阿花她不會有事吧。”“你閉嘴!”那聲音愈發煩躁,“你去叫輛車,先把人送醫院!”“茉莉,嗚嗚……你快醒來啊!”誰?誰在哭?頭好痛。我皺著眉頭思考了半天,才敢確認他們話裡所指的對象是我……我皺了皺眉頭睜開眼……一張張擔心的臉浮現眼前。楚亦然?野貓?還有個我想了半天愣是沒想起名字……很眼熟的路人甲?不對。是少年版的楚亦然!少女版的野貓!“你們都吃了蛋糕?”“什麼?”野貓一臉茫然,“腦子不會敲壞了吧。”啊……頭痛得要命,絕對是外力所致……不對!很不對!!老公呢?這一瞬間我覺得腦子很亂,他們說什麼我一點也聽不進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還是完好,加上先前經曆過離奇事件也練就了過硬的心理素質,摸了摸微微有些浮腫的後腦勺,試圖爬起來。“你小心!”野貓來扶我。我被攙扶起來,再一眼望去,有些怔忪……這所熟知的城市像是在一瞬間改變了容顏,但場景卻依稀和記憶中的某些影像重疊,我晃過神來,好容易吐出幾個字,“這是哪裡?”“什麼這是哪裡?”“……”不對,我想問什麼?腦子亂糟糟的糾結在一塊,聲音驀地變得有些激動,隻能憑直覺的,“我說這是什麼地方!”“華容大道……”野貓先條件反射的回答,然後大致見不慣我凶,脾氣也微微上來,“你傻了?這麼大聲找死啊!”隨即可能見我是傷患,吐了口氣,又多少有些擔心,皺了皺眉頭,“腦袋沒被砸壞吧。”華容大道?我迅速看著前方轉角處應該在前兩年就修建好的華鑫大廈,哪裡有那標誌性建築的影子……這條道早幾年也已經通了地鐵,那麼地鐵入口呢?以及眼前野貓的這張臉,我曾與之相處了許多年,看著她從少女慢慢成長為少婦,偶爾還會蓬頭垢麵的抱著小孩衝我嚷嚷著自己招呼自己……竟也重返青春,臉上閃爍的是少艾特有的光彩。還有楚亦然……他的模樣裝扮,分明是我們一塊廝混的時候常作的打扮,泛黃而褶皺的襯衣,以及他殘留在手指之間的香煙味,如今他單掌抓著我的手臂,不親不近,卻神露關心。想起他不久前才對我說他以前喜歡過我。……我驀地一陣暈眩……以前?現在?……我靠,我猛地暴了一句臟話,老天是心理不正常還是咋滴,沒事拿我當實驗品?我看著眼前極富衝擊性的場景,心境百般複雜。也不記得是哪時候的事,緩過神來的時候,城市明明都換上了新式空調公車穿行,可這些老舊的公車又是怎麼一回事?如今打開的車窗玻璃在行進中忍不住劇烈顫抖著,路邊的站牌也殘舊得讓人恍如隔世,禁不住牙疼。老公呢?我甚至忘了這些年公車線路做過哪些整改,我可否……還找得到回家的路?恰逢一輛龜速行進公車緩慢的靠站,無需刻意的,我瞥見我的影子映在慢慢駛過的車門玻璃上……扭曲得變形的臉,竟是一頭……讓人毛骨悚然的亮紫色雜毛……我下意識又摸了摸耳垂……好多金屬!我片刻有些頭暈目眩,腳有些虛軟,楚亦然突然開腔,言語間儘是不悅,“瞧瞧你那熊樣,去醫院!”我無力抬杠,搖了搖頭,答得有氣無力,“不用了,我沒事。”是……穿越?重生?無論如何,我X你媽這詭異的人生!咬咬牙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如今身邊再無人可以依靠,唯有自個努力理清現狀,首先,我有沒有可能回去?……不知道。第二,老公有沒有和我一並?人在哪裡?……不知道。第三,我現在住哪裡?……忘了。媽的,我壓根就不知道現在我到底是處於哪個時期,這模樣大致是在他們離婚的關卡口,還是已經離婚後的分居生活?我悲劇的摸了摸口袋,沒有手機,甚至乎我背得滾瓜爛熟的那個電話號碼,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甚至不曉得能不能接通……我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感覺突然有種孤立無助的彷徨。我沒辦法開口跟任何人說我來自未來,也沒辦法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無憂無慮的過活……我唯一抱有希望的,是老公或許也跟隨著我一起,那麼他也該待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可我又不得不焦慮,結婚之前我根本不認得他,他所認知的,也是我長大後租住的那間小套房,知道我父母離婚,知道他們各自組建了家庭。而我所認知的,是他父母在搬去另外的城市之前,據說也在這城市浮沉了許多年……然而,我們偏偏沒有問及過去,過去的住址,過去的生活……即便是找,也無從找起。我有些害怕,我不知道,若一切已成定局,我該以何等麵貌如何麵對這個重來的人生,甚至不知道,我是否還有勇氣,一個人孤零零等他到我們相遇的那一天。我害怕找不到他。我害怕找到他,找到他他不認得我。害怕這充滿未知數的每一天,害怕我如今已經改變了人生軌跡,再無法重複一樣的人生。害怕會不會因無處不在的偶然而錯過與他的相遇。害怕命中注定的那一天,他不會再心血來潮的走向我?害怕即便相遇,即便戀愛,他會不會因為我的改變,心境的老去,最終離我而去。……我怕他不愛我。我隻覺得心沉甸甸的難受。眼淚突然沒忍住往外湧,倒也沒哭,在一群毛孩麵前,我沒辦法做這麼丟人的事,隻是被麵前的野貓全看了去,那丫頭才顯得有些著急,口裡卻是罵罵咧咧的,“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被人敲一下,哭個屁啊!”我隻能趕緊抹掉眼淚,搖搖頭。“很痛?”楚亦然的聲音聽起來愈發粗魯,掐在我手臂的手掌也更為用力,掐得我生疼,而後他莫名暴躁的對著旁邊那個家夥嚷嚷,“媽的,阿跳,把那混蛋再給我找出來!”“彆!”我皺眉製止,再儘量不會太明顯的撥開他的手,接著摸了摸口袋,最後抓了抓手感萬分粗糙的頭發,覺得眼淚確實無濟於事,深吸口氣,“……我沒有錢。”“……”我感覺三人都沉默了一下,楚亦然有些暴躁,“要多少?”一副要去搶劫銀行的架勢。我頓了頓,有些無奈的揚唇,“現在理個頭發再染會黑色要多少錢?”**我讓楚亦然先回去,他就先離開了,才想起那一年的他,確實是個不說二話的果斷的家夥。野貓就陪著我在理發店坐了一個下午。理發店老板似乎認得我,說當初那頭發怎麼就剪了啊這麼可惜。我乾笑,如今看來,我也覺得這種行為像是腦子被狗啃了,心裡慶幸著還好老公沒見過我現在這模樣,枉我一直跟他強調老子當初弄的是個走在時代尖端的非主流龐克發型。然後理發師撥弄著我的頭發,說哎唷好大個包。我無意寒暄,才想起有傷在身,於是坐著問野貓,我何以會悲劇得被人敲了一棍子。野貓看著我眼裡充滿懷疑,說你這不是廢話麼,才義憤填膺的將事情始末道明。我歎了口氣,因為楚亦然的目中無人麼?我怎麼就沒發現我以前跟著個惹是生非的家夥混,而且被打居然還不知道逃跑……野貓又問我明天回不回學校,我怔了怔,記憶中那些老同學的臉,全都變得模糊,但還是點了點頭。出理發店的時候,老板說下次再來。我暗自記下欠野貓二十塊錢,一出門……“茉莉!”我微怔。抬頭。迅速狂奔!“老公!”他如今竟是十六七歲少年英姿的模樣!他站在我麵前。他喊我茉莉!他認得我,認得我!我迅速撲倒在他懷裡,那陌生的氣息,那熟悉的氣息,糅合在這個詭異的空間裡。竟然還是嗅到了幸福的味道。再回頭時,我看到野貓因詫異而闔不攏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