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狁守馬上用右手安撫它,但也不好解釋大灰狼是狼不是狗,隻得猶猶豫豫地說:“其實……好像是它擔心我……這個……然後……總之我也不知道它怎麼進來的……等我發現的時候它已經這樣了。它平時就比較喜歡玩我的衣服……嗯……”實在編不下去了……大灰狼在搖動的手電筒光中是一副凶光畢露的樣兒,緊接著跟來的幾個保安看到它,集體驚跳了一下。“狼啊!”有人鬼叫。大灰狼滿意地用鼻子噴出一股氣,腦袋轉到了一邊兒去。“它怎麼會穿著你的衣服跑這兒來?”詹穀問。其實我也想知道……盤狁守腦門上的青筋跳了跳。它變就變吧,怎麼也不把衣服變掉……“這個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是直接穿著保安衣服上班的,要是詹穀再追問這衣服從哪兒找來的,他就沒話可說了。所幸詹穀的心思不在這上麵,他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盤狁守從大灰狼身上扒下那身衣服,麵無表情地轉身走掉。那幾個保安沒有見過這麼帥的“狗”,都紛紛上前想表示親近,被大灰狼齜牙嚇退了。盤狁守跟在他們身後一起出去,他按住大灰狼碩大的腦袋,問:“你怎麼回事?剛說好用人類狀態見他就變卦。”大灰狼的牙咬得咯咯響:“我怎麼知道!剛才一瞬間好像被什麼壓住了一樣,不由自主就變形了!”“是狐狸的原因嗎?”“不知道。”“最後一個問題……”盤狁守摟住它的脖子,“我的衣服是怎麼回事?”大灰狼扭頭裝沒聽見。走著走著,盤狁守忽然發現前麵的人好像有點少。他數了數,加上他和詹穀,一共有四個人。但是……他仔細回憶,剛才跑過來參觀大灰狼的人,一共有三個。還有一個人哪兒去了?他加快走幾步,在詹穀的身邊輕聲問:“這幾個人怎麼來了?”詹穀露出了一個十分不屑的表情,低聲道:“這幾個人非說留在那裡不安全,就一起追著咱們屁股後頭跑來了。”“全部?”盤狁守低頭數了數,除了被抓走的王飛,再去掉他和詹穀,一共還剩下五個人,這麼說,丟的不止一個,“還有兩個人呢?留在監控室了嗎?”詹穀奇怪地看著他:“沒有啊,上次的事情出了以後就不敢隻讓兩個人留在那裡……”他忽然頓住,手電筒的光打了個彎,射向走在前麵的那三個人——這回隻剩了兩個。“給我站住!”詹穀喝道。那兩個人莫名其妙地站住,回頭看著他們。“其他人呢?”詹穀高聲問。那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立刻呈七千二百度旋轉找人——連上方都沒有放過,然後轉頭麵向詹穀,牙齒抖得咯咯響。“他們……剛……剛還……”詹穀的眉頭皺成了疙瘩,他想了想,放開了聲音,開始高叫那三個人的名字。商場的格局讓他的聲音無法順利地傳遞出去,呼喚聲沒傳多遠,就被黑暗吞噬了。盤狁守看向大灰狼,它正在空氣中嗅著味道,不時咧咧嘴,對盤狁守低聲道:“狐狸臊!到處都是狐狸臊!你們在這裡怎麼待得下去?”“我又聞不到……”盤狁守說。幸虧聞不到,他想。正說著,大灰狼忽地怒吼一聲,撲向那兩個嚇得像篩糠一樣的人。盤狁守叫:“你乾嗎——”詹穀叫:“你的狗——”那兩個人慘叫。就在大灰狼即將把其中一人撲倒時,盤狁守看到一隻細白的手從其中一個人的脖子上嗖地消失了。大灰狼撲向那隻手消失的地方,“嗷嗷”地高呼追擊,轉眼不見了蹤影。僅存的那兩個人以令人歎為觀止的速度躥到了詹穀的身邊,緊緊地拽著詹穀的衣服,好像隻要這樣就能躲過一切攻擊似的,鼻涕眼淚嘩嘩直流。一個說“我再也不乾了”,一個說“饒命啊”,臉色都蒼白得像鬼一樣,在手電筒的光搖搖擺擺的映照下透著說不出的詭異。不遠處傳來哐哐當當的雜亂聲音,好像是什麼東西倒了,又好像什麼東西碎掉了,然後是一堆轟隆隆的連鎖反應。詹穀臉色變了變:“狁守!你看你帶來的好狗!”盤狁守的心臟在抽搐,但臉上依然毫無表情,冷靜地說:“其實我剛才看到……”他頓了一下,想起詹穀身為姥爺翻版的事實,又把實話吞了回去,“我看到一個女人往那個方向去了,大概它看到她才追上去的吧。”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在這種狀況下,所謂神秘的“女人”幾乎就等同於“非人類生物”,他這番話甫一出口,那兩個人就嚇得險些倒下去。然而詹穀這種異類自然和“普通人”扯不上什麼關係,不耐煩地丟開那兩個人,向大灰狼繼續製造噪音的地方追去。兩個被遺棄的人大呼小叫地往那個方向狂追,盤狁守稍微挑了挑眉毛,也隨即跟上。他一邊跑,一邊漫不經心地說:“我表哥的膽子還真大,這種時候也不怕。”其中一人道:“是呀!隊長的膽子簡直就不是我們能比的!”另一人道:“俗話說鬼怕惡人,說不定就是因為他膽子大,所以那些鬼都不敢招他!”盤狁守沉默了一下:“那是什麼意思?”“意思就是,隻要他在哪兒,哪兒就沒事。但隻要他一不在,怪事就來了……”“對呀,他在監控室,巡邏的人就出事;他去巡邏,監控室的人就出問題……”盤狁守道:“不會是有人使壞吧?”那兩個人堅決地搖搖頭:“不可能!”“為什麼?”“因為我們都被換過了呀。隊長帶的這一組因為在這個地方出事太多,所以換了好幾批組員,主動辭職的不少,更多的都被換到彆的組去了。”“是啊,要不是抓鬮,我怎麼會被推到這裡來……”“人倒黴了就是沒辦法……”兩人唉聲歎氣。聽著他們的對話,盤狁守的心裡打起了小九九。這個詹穀,難道是……前方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隨之響起一陣尖叫,仿佛某種小動物受到了傷害,發出垂死掙紮一般的聲音。盤狁守心念電轉,脫口而出:“大娘!不要傷害她——”眼前手電筒的光芒在黑暗中閃爍的景色驟然扭曲,盤狁守一腳踏空,眼前金光亂冒。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是從什麼東西上滾落下來了,這會兒正躺在地上頭暈呢。上方的聚光燈再次打了下來,一張仿佛隻有噩夢中才會出現的臉撕破黑暗,出現在他的眼前。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青麵獠牙,血盆大口,銅鈴似的眼睛,腦門子上青筋暴起,一張臉上血淋淋的……即便是不化妝,也能直接去演恐怖片的那種。盤狁守覺得自己的心臟一瞬間停止了跳動。“你的狗!”怪物揪住盤狁守的領口,口水狂噴,“你的狗!那是你的狗!”他們這次不在空曠的舞台上,“西湖”裡那些爭奇鬥豔的百花圍繞在他們身邊,不過這會兒統統是一副妖怪模樣,搖晃著長長的頸子,上下鋼牙碰得哢嚓哢嚓響。盤狁守目光往下,看到那怪物還穿著和剛才那姑娘一模一樣的裙子……“不是我的狗。”他說。大娘一不歸他所有,二也不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