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任務顯然沒有幻想中那麼簡單。假期眼看所剩無幾,葉慎安卻才剛剛開始真正的訓練。基礎練習都是枯燥乏味的,葉慎安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但當他真正麵對反複的跑步、紮馬、跑步、紮馬時,心態還是瀕臨崩潰。難道,林粵也是這樣一路挺過來的?紮著馬的葉慎安不禁遠遠地看了場館那頭的林粵一眼。此刻的她,正在和一位師兄練習實戰。不是比賽,兩個人都顯得相當放鬆。林粵出劍的動作可以說和她平時的眼神一般犀利,每次出手看上去似不經意,實則都經過深思熟慮。劍聲如佩玉撞擊,叮當清脆,舉重若輕地落在對方身上的得分點上,一局打下來,她贏得利落乾淨。葉慎安看呆了,許久,偏頭問帶自己的教練:“他們練的是什麼?”“重劍。”“那我什麼時候能到那個水平?”教練失笑:“臭小子,才來幾天就想逞威風了,那水平沒一年不可能做到,小粵算天資好的,也用了差不多大半年吧。”“那好,半年。”“怎麼?”“半年,我要練成那樣,你覺得有可能嗎?”“……”真是有夢想誰都了不起!教練抱著手臂,瞄見他綿軟的雙腿,直接一腳掃過去:“得了,彆想那些有的沒的,先把馬步紮好再說!像你這麼偷懶,還想半年之內打實戰?做白日夢呢你!”教練是個大嗓門,這通數落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包括脫下護具正準備去洗澡的林粵。除了第一天的照麵,這都一個星期了,兩人還沒有機會說上話。但眼下情況不同了,林粵主動走了過來。矮身和紮馬的他對視了片刻,她促狹的神情仿佛洞悉一切。她彎起嘴角,稍稍湊近他:“怎麼,想贏我?”“……”你知道得太多了!那之後,葉慎安一改往日的懶散作風,毅力十足地堅持每天提前一小時趕到擊劍館練習紮馬步,就這麼咬牙撐過了一個星期,教練總算鬆口放話——可以開始學握劍了。葉慎安長籲了一口氣。轉眼便到了假期的最後一天,這一天,也剛好是隔壁那家人搬來的日子。葉慎安從擊劍館回來,遠遠便看見一個小姑娘正守著工人往屋裡搬東西。足足兩大箱卡通玩具,葉慎安咂舌,這小姑娘活得還真是夢幻。那小姑娘似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忽地回過了頭。認真打量他片刻後,她非但不怯,反倒乖巧地主動向他打了招呼:“你好呀,我是酒酒,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鄰居了。”那年程酒酒剛上初中,半高不高的個頭,紮兩條小辮兒,臉圓圓,眼也圓圓,一笑起來,頰邊漾著兩枚糯糯軟軟的酒窩。葉慎安低頭看著這樣甜甜軟軟的她,無端出了神,女孩子就該是她這樣啊……而不是林粵那樣。“酒酒!”屋內的人在叫她了。小姑娘聽罷,飛快地朝葉慎安搖了搖手,蹦蹦跳跳地進去了。空蕩蕩的路上一時間就隻剩他和忙碌的工人。天氣燠熱無比,沒有一絲風。葉慎安感覺又悶出了一身汗,轉身快步折回了家中。新學期伊始,班裡的氣氛尚且悠閒。許衛鬆帶了一大堆日本零食四處分發,趙希茜不客氣地拿了雙份,許衛鬆壞笑著瞅了她一眼:“還跳舞呢,小心胖成豬。”“你嘴不賤會死麼!”她罵完,下意識看了簡辰一眼,發現他好像在一本正經地憋笑,拿零食的手默默地了回去。成功欺負了趙希茜,許衛鬆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口巧克力,看著葉慎安:“對了,假期裡你都在忙什麼呢,怎麼我回來之後,每回約你打球,你都沒空?”葉慎安的眸光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教室前方林粵的後腦勺:“我在練擊劍。”“哈?你的愛好還真是一天一換。”許衛鬆不滿地抱怨,照葉慎安現在這個新鮮勁兒,他怕是最近都得solo了。“要不你也一起去?”葉慎安半真半假地勸他。許衛鬆拒絕得飛快:“不去!我和你這種朝三暮四的人可不一樣,我很長情的,我隻喜歡打籃球。”天一天天涼下去,葉慎安沒想到許衛鬆這次竟然真的很有原則,一次都沒來擊劍館找過自己。不知為何,他反倒感覺鬆了一口氣。潛意識裡,他並不希望許衛鬆知道林粵也在這裡練擊劍的事,他更不希望的是,校園BBS上那條長期被人工置頂的帖子裡,被貼上新的、林粵穿著擊劍服的照片。秋去冬來,擊劍館定期舉辦的積分賽如期拉開了帷幕。這還是葉慎安練習半年以來,第一次得到實戰比賽的機會,為此他足足興奮了一周。然而周六對戰分組信息一公布,他卻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林粵根本沒有跟他分在同一個組裡——這樣他怎麼能有機會打敗她啊?!那張刺眼的對戰安排表被大剌剌地貼在擊劍館的廣告牆上,林粵來時看了一眼,然後大步走了過去。場地另一邊,葉慎安正悲催地被教練摁著練進攻步伐。林粵換了衣服出來,破天荒地過來了他們的練習區。“防守!聽見了嗎,給我防守!彆總想著攻擊!”“壓手腕,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壓不住就容易被擊中!”一局練下來,葉慎安感覺丟臉丟到外太空了。把佩劍往旁邊一丟,他自暴自棄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氣。“教練,我帶他練一局吧。”是林粵的聲音。“行,你來陪他練一局,正好讓他看看,什麼是差距。彆天天做夢逞能,基礎都打不好,能練好才怪。”教練答得爽快。一口鬱氣壓在胸口遲遲無法散開,葉慎安眼中驀地騰起了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殺氣——士可殺不可辱!他今天就算把命折在這裡,也不能讓林粵再看他的笑話。“練就練!”他自地上猛地彈起來,挑釁地瞪著她。林粵卻一點兒都不急,一邊慢條斯理地戴護具,一邊從頭到腳地掃視了他一遍:“待會兒輸了,可不準哭啊。”你說誰哭呢!葉慎安氣紅了眼。林粵看著氣急敗壞的他,微微一愣,“撲哧”一聲笑了。葉慎安還是頭一回見她這樣笑,眼角眉梢都是鮮活的情緒,略略一看……竟然還有一點兒可愛。可愛?不過片刻分神,林粵的劍竟直勾勾地逼近他胸前。少女神色凜然,帶著幾分挑釁:“發什麼呆呢!還想不想贏我了?”葉慎安被她這一聲喝帶起了情緒,當即握緊手中的劍,抬手用力刺過去。錚亮的劍尖泛著寒光,眼看就要觸及林粵胸前的得分位,葉慎安喜上眉梢,卻見林粵突然一個閃躲,劍尖瞬間撲了個空。反倒是林粵的劍尖如同疾風驟雨般,劈裡啪啦朝他砸了過來。起初還能勉強抵擋幾下,到後來,林粵的攻擊越來越密集,他逐漸力不從心。好不容易等到她退後防守一回,葉慎安以為自己抓住了機會,猛一個弓步向前,誰知卻中了林粵的圈套——她忽地把劍一收,又一個箭步向前,不偏不倚刺中他的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