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樹給薑一諾打電話,她一直不接。他在小區外躊躇等待,終於看到薑一諾和徐承意的身影雙雙出現。他迎上去,滿心的擔憂終於跌落在地:“薑一諾,你知不知道我叫來警察,將賭場翻了個底朝天,還跑出去找你,還把緬甸所有的醫院都問了一遍?我甚至……”薑一諾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我的手機丟了。我也想著聯係你來著,不過……”“不過我覺得沒必要。”徐承意接過話頭,清冷的臉上浮現出疲憊的不屑,“總之大家毫發無損。”和尚楓的短暫過招,讓徐承意徹底理清了頭緒。那群把他和薑一諾逼到巷弄裡的飛車黨黑衣客,就是尚楓。唐樹顯然也認出了他們,顧及著薑一諾的安危,雙份各退一步,和平散去。——芯片的買家就在J集團。至於買家到底是唐樹這邊的,還是尚楓這邊的,因為他們都是同時出現的,暫且不得而知。唐樹一肚子的憂心忡忡因為他的這句話被轉化成滿腔怒火,他擋住徐承意,冷冷地道:“我警告你,你彆太囂張了!”徐承意毫不示弱地對上他噴火的目光,對視幾秒後,用肩撞開他,徑直走掉:“我困了。”“你!”薑一諾拉住唐樹,趕忙說道:“唐樹,都是我不好,今天的事你都算在我頭上吧。至於那兩百萬,我會想辦法還你的。”雖然還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來還。唐樹從來都是拿她沒有辦法的,看著她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又一副愧疚的認真模樣,他隻好無奈地歎氣:“先回去吧。”這一夜,如斯漫長。薑一諾不會知道,唐樹其實沒有想象得那麼生氣,他在賭場亮燈後發現她不見了,就知道徐承意已經出現。一聽到尚楓被襲擊住院的消息,唐樹心裡就基本有底了,沒再擔心薑一諾的安全。他真正在意的是,徐承意是不是對自己產生了疑心,否則他和薑一諾在被尚楓追擊時為什麼沒有向他求助?難道真的隻是他的自信作祟?唐樹意識到,之後他要更加謹慎,關於徐承意這個人。按照薑一諾的說法,加上自己現在已經出現三夥人在爭奪這張芯片。唐樹緩緩地閉上眼睛,用手臂枕著頭,身上還穿著白色襯衫和西服,這樣的睡姿他不知道已經保持了多久。隨時起身,手機二十四小時待命,老板吩咐的事情隻有儘力去辦;不問老板沒有說的,不做老板沒交代的。想要在這個欲望世界攀爬到可以俯視大部分人的位置,太難。那俯視的目光之所以明亮生輝,是因為堆砌了太多不為人知的眼淚和鮮血。他就是這樣。進入J集團的這些年,他維持了當年在學校天之驕子的形象,不,是更上一層樓的優秀能乾,可他和薑一諾通話的時候越來越避諱自己的工作內容,笑得越來越違心。時光如梭,讓薑一諾等了這麼多年,這次,唐樹不想再等,也不想再繼續過這樣陰暗的生活了。他必須要完成這個任務,老板答應過他,隻要該任務完成得漂亮,他就可以全身而退。翌日一早,天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三個人圍著長桌吃早飯。誰都沒有說話,格外沉默。薑一諾機械地維持著一口牛奶一口煎蛋的動作,唐樹的餘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她和徐承意的身上,徐承意把注意力放在蔬菜沙拉上,看似誰也沒有注意,實則已將薑一諾的心不在焉,和唐樹的留意儘收眼底。淩晨的時候,薑一諾偷偷去到唐樹的書房,打開了他的電腦。老實說,薑一諾並不知道自己要查什麼,隻是在尚楓表明自己是J集團的人的身份後,她就不由得聯想到唐樹。同樣身為J集團高層,唐樹也做這樣的事情嗎?於是雙腳就不聽使喚地來到書房,這個平時唐樹辦公的地方。不過,在電腦裡薑一諾什麼都沒有找到。桌麵乾淨得像沒用過一樣,查找不出一絲一毫的痕跡。越是乾淨,薑一諾的心裡就越是不安,她覺得自己無意中窺見了一口深不見底的井,微漾的井水裡什麼都有可能。隻是她不知道的是,唐樹早上去到書房,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有人動過電腦。電腦是秘密最多的地方,如何才能做到個人的保密以及絕對的防禦?唐樹每次用完電腦後都會把電腦擦拭一遍,然後在下一次使用前用藍外線檢查是否有沾上指紋。做上流社會的手下,沒有超出一般人的智商和謹慎是完全不行的,自從進入J集團以後,唐樹就在這種爾虞我詐、隨時出錯的環境中養成了這個習慣。唐樹不確定這個人,是徐承意還是薑一諾。這時,徐承意心無旁騖地喝下最後一口牛奶後起身,看向薑一諾:“薑一諾你吃完了沒有?”薑一諾抬眸。“陪我出去一趟。”唐樹不悅地皺眉:“你們要去哪兒?”徐承意撩起衣服,指著腰間包裹的紗布:“換藥。”唐樹冷臉說道:“我開車送你去。”話音剛落,他的手機響了,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唐樹的語氣變得恭敬又有些許無奈:“是,知道了。”徐承意勾笑扶桌:“看來你是沒空了,那我和薑一諾可以走了嗎?”薑一諾起身微笑:“唐樹,你先忙公事要緊,我們能自己照顧自己。”她想自己大抵是上輩子欠了這個徐承意的,連說個話都要花力氣費心轉述一遍。拿上衣服,薑一諾和徐承意離開小區。突然一陣諾基亞手機鈴聲從徐承意身上響起,薑一諾看到他變戲法一樣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老式諾基亞手機接起:“嗯,我們這就來了。”徐承意大長腿往街邊一跨,伸手攔車。薑一諾的目光一直落在他手裡此時看來十分小巧又古董的直板諾基亞手機上:“你哪兒來的手機啊?”“阿隆給的。”薑一諾看著一輛黃皮出租車由遠及近地停下,心裡突然很不是滋味,是那種……對,被忽視的感覺。坐上車後,薑一諾心情不好地往旁邊挪一下屁股,徐承意扭頭盯了她兩秒,跟著挪過去。薑一諾再挪,他又攆上去。薑一諾蹙眉:“你做什麼?”“你又做什麼?”“我先坐在後座上的,你不是應該坐前麵去嗎?”薑一諾討厭他目光裡故意裝傻的戲謔,沒好氣地繃著臉。“我愛坐哪兒就坐哪兒。”徐承意盯著薑一諾又想往左邊躲結果直接撞到車門上的窘迫模樣,這才滿意地輕拍司機的座椅,報上要去的醫院。緬甸的司機開車都很隨性,一個紅綠燈口的轉彎,方向盤打得用力過猛,導致薑一諾狠狠地往徐承意身上靠——之前的矯情,前功儘棄。薑一諾滿臉通紅,沒等她彈開,徐承意的手已經順勢從後背攬住她的腰。“就這麼靠著吧,挺好的。”他的下巴倏地抵著她頭頂,聲音輕描淡寫卻又分明含著玩味的笑意。薑一諾像魔怔一般被定住,呆呆地眨眼,看到後視鏡裡司機不忘搶戲地衝她眉眼一挑。薑一諾咬唇,隻覺得頭皮一寸寸地被灼燒,身體完全動彈不了。車子開了十多分鐘,來到仰光醫護中心。仰光醫院分私立和公立。公立醫院雖然看病不要錢,但條件設施不好;私立醫院則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