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餐桌的時候，他的視線無意間落在正中央的盤子上，上麵還放著個龍蝦頭，深眸驟然一緊。“這道菜，莫以瀾吃過嗎？”顧亦歌並不清楚江湛北為什麼這樣問，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吃了，還吃了不少。”江湛北低咒了一聲，言安恰好聽見，扶著關町芷看了他一眼：“怎麼，有什麼不對的嗎？”“言四，你送町芷還有她們兩個舍友回學校，我帶莫以瀾走，她今晚就住在我公寓，如果沒事，我明天再送她去學校。”“怎麼了？”聽著江湛北的語氣，陳佳洱覺得全身毛孔都緊張起來了，那道龍蝦是君悅的招牌菜，她們幾個人可都吃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莫以瀾對龍蝦過敏。”江湛北脫下身上的運動服，半蹲在沙發前，將原本披在莫以瀾身上的外套還給陳佳洱，深呼吸，伸手輕輕撩起散落的碎發，仔細察看臉頰上有沒有出現紅斑。確定沒有什麼異常後，江湛北這才輕輕將莫以瀾給抱起來。儘管他的動作很是小心翼翼，但莫以瀾還是醒了，睜開眼的那一刹那，他分明從她眼裡看到了冷意，還有一絲驚慌。莫以瀾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後躲開了江湛北的觸碰，當反應過來麵前的人是誰時，緊繃的肩膀才鬆下來，水眸盯著他看，喃喃自語：“我在做夢？”“到底喝了多少酒，能醉成這樣？”江湛北不動聲色地忽略先前看到的，清俊的臉上浮著淡淡的笑意，半蹲在沙發前，一隻手搭著膝蓋，另一隻手因為幫她撩發，落在她的肩膀上。從顧亦歌他們的角度看過去，這個畫麵美得不像是真的，就連言安，都迅速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拍下一張照片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攙著關町芷往門外走。“你怎麼來了？”莫以瀾撐著沙發，艱難地坐起身來，聞著滿身酒氣，有些尷尬地看著江湛北。如果可以，她真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副模樣。江湛北一邊打趣莫以瀾，一邊扶著她起身：“二哥說你不會喝酒，一杯就倒，這樣看，你的酒量好像很不錯？”抓著他的手臂，莫以瀾有些著急地搖頭：“我的確不會喝酒，你看，她們都用高腳杯，隻有我用小酒杯。”他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餐桌上的確隻有三個高腳杯，另一個位置上放著一個小酒杯，那一杯的量，大概也就抿抿唇的程度。江湛北忽然就笑了。關町芷醉得都開始說夢話，言安直接把她塞進後座，關上車門，這才朝江湛北走來。“我送她們三個回學校，你路上小心。”“嗯。”莫以瀾看看言安，又歪著頭打量一下坐在車裡的人，打了個激靈，回頭迷茫地問：“我也得跟她們一起回學校啊，你拽著我乾什麼？”“你跟我回公寓。”江湛北一臉平靜，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摟著莫以瀾的肩膀往停車方向帶，壓根不去管她手舞足蹈地想要說些什麼。被塞進副駕駛座，莫以瀾整個人都慌了，滿身酒氣跟車裡的香水味混淆在一起，難聞得令她皺緊眉頭。江湛北一上車，她就指揮他趕緊開車窗透氣。“什麼事那麼開心，還特地出來聚餐喝酒？”江湛北的話讓莫以瀾怔了一下，她差點忘了，在準備材料的這個過程裡，他也很忙，並沒有過問太多流程，自然也不清楚她今天剛完成整個申請。沿路的燈光照在玻璃上，反著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努力壓下心頭泛起的情緒，輕輕吐出幾個字：“尋開心。”江湛北側過頭，卻見莫以瀾頭靠著窗戶，長發遮住了臉頰，根本看不清楚表情。一路上的聊天，莫以瀾隻參與了一點點，很多時候都是江湛北在說話，她嗯了幾聲算是回應，到了公寓樓下，緊了緊身上的運動服，有風吹過，聞到了汗水的味道。她彆過頭打量著江湛北，才發現脫了外套的他，裡麵隻穿了件籃球服。“打球去了？”“嗯，係裡頭有球賽，朋友腳傷了，去當替補。”話雖這麼說，但莫以瀾清楚，以江湛北的球技，他當替補簡直是太可惜了。中學的時候他就是校籃球隊隊長，每一場有他的比賽，台階上必定坐滿了人，連個放腳的地方都沒有。相較於那些熱情的女粉絲，莫以瀾其實沒看過幾次江湛北打籃球。第一次，他邀請的時候她還歡呼雀躍了很久，一整天上課都心不在焉，坐在教室裡，眼睛卻總是不自覺往窗外瞟。明明時間還沒到，可不知怎的，她總能想象出他在那裡三步上籃的矯健英姿。下課鈴響，莫以瀾背著書包就往外衝，撞見關町芷，得知她也要去，硬是壓下內心的那股興奮不敢表露出來，生怕被發現。也就是那一次，莫以瀾徹底見識到江湛北的人氣，一場比賽結束，裡三層外三層圍著他的都是女孩子，有送水的、有送毛巾的，也有踮著腳鼓掌尖叫說他投籃技術很棒的。隔著十幾米的距離，莫以瀾除了看見他眼底盛滿的笑意，再無其他。“這一次是不是又有一大批學妹踴躍送水了？”心裡想著以前的事，這句話脫口而出後，莫以瀾自己都僵住了，反應過來後恨不得咬舌自儘，或者乾脆裝醉酒暈過去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身高相差懸殊，江湛北走得比較快，聽到這句話轉頭的時候，眼裡閃過一絲詫異，複又輕輕笑起來：“怎麼，你沒來給我送水，還不讓彆人給我水喝了？我哪次不是眼巴巴盼著你買水衝過來，可你就是不敢跟彆人擠。”目光落在他寬大的運動衫罩著的小骨架上，他嘖嘖幾聲：“也是，你被撞飛了，我還得奔過去撿。”“……”莫以瀾氣鼓鼓地瞪了江湛北一眼，不想再說話。莫以瀾寒假住在公寓，走的時候有一套衣服晾著沒乾就沒帶走，也幸好有那套衣服，不至於過夜都沒衣服換。洗完澡出來經過書房，她就聽見江湛北在遠洋視頻，拿著乾毛巾擦頭發，聽著那一口標準的倫敦腔，不自覺地停下腳步，靠著牆壁一聽就是半小時，連江湛北什麼時候走出來的都不知道。“你還有偷聽牆腳的癖好？”莫以瀾一臉窘迫：“哪有，我剛洗完澡，路過而已。”“哦……”他拉長了尾音，視線落在她身上穿著的白襯衫上。她的胸前濕了一大片，應該是洗頭的緣故，他不自然地彆開眼，但還是晚了一步，這一幕已被她捕捉到。莫以瀾抓狂地用毛巾擋住胸口，抬腳往江湛北腳板上踩：“你這個色魔！”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用色魔這個詞！忍著痛，江湛北一把拎起莫以瀾的領口：“罵人不帶動手動腳的，快鬆開！”“先道歉！”被拽著領口，她不得不踮著腳跟江湛北對視，但氣焰卻不減半分。“飯堂是不是沒有燉木瓜？商量一下，以後每周我都帶你出去補補？”“江湛北你這個渾蛋！”這一次，莫以瀾是徹底怒了，直接把手裡的毛巾往他臉上砸，踩一腳還不夠，又補上一腳，絲毫不怕襯衫被拽壞，掙脫開來便往房間跑。嘭的一聲關上門，她還能聽見走廊上毫不掩飾的笑聲。江湛北這一刀，簡直捅得太深了，莫以瀾站在鏡子麵前長達十幾分鐘一動不動，雙手放在胸前比畫了好半天，最後委屈地垂下，心情複雜得難以言喻。她向來以胸小為傲啊，作為一個襯衫控，她衣櫃裡半壁江山都是襯衫，各種各樣的款式，隨便挑一件穿起來都特彆好看，這就是平胸的福音。關町芷就時常半個身子掛在衣櫃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著她傾訴羨慕。現在，她被江湛北這麼一說，心情頓時就不好了，吹完頭發後倒在大床上翻來覆去都沒能入睡，拿著手機找關町芷聊天，試圖尋求哪怕一點點安慰。後半夜，莫以瀾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