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明瞧著女兒腫得跟個冬瓜似的模樣，也是心疼壞了，不時拿個冰袋給她敷著，柔聲細氣地問道：“蒙蒙，還有哪裡疼？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淩楠冷眼旁觀，一時也是感慨：路子明或許算不得好丈夫，卻絕對算得好父親，無論出差怎麼遠都記得和女兒打電話視訊，能趕飛機回來的多晚也會回來。自己執意離婚，對蒙蒙到底是好是壞？“爸爸，我不疼，”蒙蒙伸出胳膊，摟住了路子明的脖子，甕聲甕氣地說，“爸爸，你會離開我和媽媽嗎？”路子明有些狼狽地看了淩楠一眼。淩楠則背過了臉，忍了要湧上來的眼淚。退敏藥帶著少許鎮定作用，蒙蒙不多時沉沉睡去。路子明見女兒睡了，才起身去勸站在屋外的父母。路子明父親身材瘦小，寡言少語，骨子裡卻是西北漢子的傳統觀念，他本來就覺得兒子太慣著媳婦兒，加上這媳婦兒也不肯添個小子，心裡頗有微詞，隻是麵上不說，這會兒就說了句：“你媽也不是故意的，你媳婦也不能這麼說她。”路子明麵上有些難堪，隻想趕緊讓父母離這是非之地，就說道：“爸，你彆說了，我知道。你們先回吧！”路子明母親努了努嘴，還想說些什麼，路子明卻不想旁生事端，趕緊推著二老往醫院外走去，給他們打了車，目送他們離了醫院後，才轉身回了病房。淩楠正握了蒙蒙的手，坐在床邊默默垂淚。路子明瞧著淩楠纖瘦的背影，不免感慨，從年少到現在，他喜歡的都是纖細、文氣的女孩子，年輕時候的文琪當然是個中翹楚，當年手捧蘭花出鏡的文琪是多少男人夢中的初戀形象，他也是沒想到年少時遠不可及的熒屏女神會降落在自己身邊，他覺著這是每個男人都難免落這個俗，甚至有幾分暗自埋怨文琪怎麼就處心積慮懷了孕，淩楠就非不理解自個了？淩楠聽到腳步聲，回了頭，見到路子明，見他獨自一人，仿若早已預料到一般，淡淡地說道：“你爸媽回去了嗎？”“嗯。”路子明趕緊把發散的思維收回，回複了淩楠一句，隻不過剛剛想的那些坐享齊人之福的想法，不免有些赧然。淩楠就又無話。路子明瞧瞧她，又看看昏睡中的女兒，兩人都是他的至親，尤其是淩楠，這麼些年從一無所也有走過來的，他雖然舍不得文琪的溫柔鄉，可也不至於完全被這女神光環籠罩失了理智，想著就小心翼翼說了句：“你看蒙蒙就舍不得我們離婚—”淩楠似有些心不在焉的“唔”了一聲。路子明發覺淩楠沒去廈門前對自己那麼疾言厲色，登時大喜過望，心想淩楠雖然剛發覺自己和文琪的事怒火朝天，可那也是人之常情，過了這些日子她怒火也該淡了，也不會那麼堅決和自己離婚了，可是文琪—他一想到文琪登時就苦了臉，心道這女神落了地，到底也就和其他女人沒什麼區彆，算計的無非就是自個兒的婚姻了。淩楠掠了他一眼。路子明忽然覺得自己那點小心思都被看穿了，趕緊就拉了拉衣服，覥著臉笑著討好著說道：“就算為了蒙蒙，你也再考慮考慮吧？”淩楠忍不住挖苦，“那你的文琪小姐怎麼辦？”路子明自然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就抓耳撓腮一臉苦相了。淩楠就又是一聲冷笑。病榻上的蒙蒙似也睡的不安穩，在床上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們。淩楠登時警覺，不欲在孩子麵前說這些，背過身說道：“你也回去吧，我在這兒陪蒙蒙。”“這怎麼行，她也是我女兒—”路子明剛說了一嘴，手機就不合時宜響了起來。淩楠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心裡一絲湧起的柔情也被碾碎，冷漠地笑道：“你的文琪小姐找你了，你還不去？”路子明咬了咬牙，狠心掛了電話，說道：“沒什麼比你和蒙蒙重要。淩楠，你不在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我不會離婚的。我希望你原諒我。”淩楠錯愕，隨即冷笑，“怎麼，你不在乎文小姐肚子裡的孩子了？”“那隻不過是個未知數，可是蒙蒙是實實在在和我們在一起的啊！我一直記得我從產房抱她出來的樣子，她還不會睜眼，那麼瘦瘦小小的像個小老鼠…”路子明說得聲情並茂，引得淩楠心裡一慟。淩楠把路子明給帶出病房。路子明團團轉著，如同熱鍋的螞蟻，“淩楠，你走的這些日子我想得明白，我不能失去你，也不能失去蒙蒙。請你原諒我，讓我、讓蒙蒙不失去這完整的家好嗎？”淩楠被他說得心煩意亂，打斷了他說道：“你讓我想想。”路子明聽她拒絕沒有那麼斬釘截鐵，登時喜出望外，覺得自己仿佛看到曙光，於是點頭哈腰，“我先回去，萬一蒙蒙有什麼事你電話我。”淩楠瞧著他彎腰的模樣，心想自己以前認識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什麼時候就變成這樣左右逢源的油膩男人了呢？還是他本來就這樣，自己一直沒瞧出來？她心裡煩亂，卻隻是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你回吧。”路子明念了句“得嘞”，正準備打個躬撤退，淩楠又叫住了他，“剛剛影視組打電話給我，默神那本《贅物》有公司看上了，可是授權上出了點問題，你媽一說蒙蒙的事我就忘記了，你去處理下吧。”“這讓蘇薇處理下不就好了。”路子明一臉不樂意，推脫著說道。—蘇薇是“桐芽”的主編，負責網站公司的日常。淩楠沒搭話。這些年她看似退居二線，實際上公司日常作者版權運營、談判等具體事物她還是處理，路子明是明麵上的負責人，而這些具體事物他不處理已久矣，這些年他愈發遊離，除了偶爾微博發聲，幾乎隱身公司之外。路子明嬉皮笑臉，“這些事該授權就授權唄。你何必這麼累。”淩楠苦笑，心想自己是不是就給他空閒太多，才讓他有空拈花惹草了？她心裡也有茫然，自己當年到底看上路子明什麼了，怎麼就會為他連父母的話都違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