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希是在出院的第五天,發現有人跟蹤自己。起初,她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她做了江照許久的背後靈,跟蹤尾隨這麼猥瑣的事情她也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她第一次同李星說有人跟蹤自己,對方朝自己翻了白眼:“你這諜戰片、警匪片還演個沒完是吧,你一小姑娘一不是明星二不是網紅誰願意跟蹤你?這買賣不劃算。”但她第三次看到那輛黑色的飛度時,多留了個心眼,記下了車牌。飛度這種小排量的車,最適合買菜、逛超市、上下班、接送小孩,南澤比比皆是,林音希本是不會去注意,但那輛車車燈玻璃破了,她也就多看了兩眼。沒想到不看還好,這一看不得了,她發現連續三天好像都遇見了這車。難得李星不用加班,兩人一起回家,她坐在副駕駛,眼睛卻盯著後方,果不其然,那輛黑色的小車又跟在自己身後,車牌和她記憶中的一樣,車燈玻璃倒是修好了,不再引人注目。林音希也不敢告訴李星,就怕嚇到她:“你在路口放我下來。”“乾嗎?”“我去趟超市。”“我陪你一起。”“不用,這會兒下班車多得很,又沒停車位。你趕緊回去,就一小段路,我等下買完東西走回去還更快。堵車還不知道要堵到什麼時候。”李星想想也是,在路口放下林音希,自己走了。她沒有馬上進超市,站在路口等了一會兒。那小車窗玻璃貼了深色膜,她看不清車裡的人,對方似乎是知道自己暴露了,沒有跟著李星,也沒再跟著她,在路口掉了個頭,走了。林音希在超市逛了半晌,什麼東西也沒買,給李星打了個電話,讓她先吃飯,自己還有事。李星在那邊絮絮叨叨,林音希心裡有事,也沒哄,打了個車去星海彙。林音希想,自己來找他並不算妥協,隻是情況突然,冷戰的事情就先放一放。星海彙臨江而建,是本市最貴的小區之一,保安也頗有眼色,她才來幾次保安已經知道她是江照的女朋友,直接放行。林音希有門禁密碼和指紋,卻沒進去,隻坐在大廳裡等他。這一等,便是兩個多小時。江照這日心情不大愉快。遠洋股價連續一周跌停,緊急會議不知道召開了多少次,連江麒麟都回公司親自坐鎮。公司幾個老古板接連在老爺子麵前告狀,連姑姑江亞男都按捺不住給他上眼藥,他原本已經下班走人,走到大門口又被召回去,老爺子覺得他辦事不力,想將尚宇和西尚合並,交由江亞男打理。江照沒有反對的權利,內心是無法言語的憋屈。下了樓,電話又響了,他心情不佳,語氣也談不上好。那頭聽見他殺氣騰騰的問句,愣了半晌,才在他不耐煩的催促聲中道:“江先生,被林小姐發現了。”江照眼皮一跳,又聽那頭支支吾吾道:“這幾日我們很小心,沒有打草驚蛇,暗中跟著林小姐,我們隱匿得很好,也不知道她怎麼發現的。”言下之意是不是我軍不給力,而是敵軍太強大。江照聽那邊解釋了半晌,也不說話,直截了當掛了電話。林音希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看文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抬起頭,那個疑似江照的背影已經進了電梯。她合上文件,正想著是給他打電話,還是直接上去,電梯又發出“叮”的聲音。江照估計也沒想到她直挺挺地站在電梯門口,兩人都被對方嚇了一跳,一時間誰也沒先開口。江照看著麵前的人,自那天讓她走後,他就沒見過她。聽說她生了病,他去醫院撲了個空後就沒再找過她,這會兒一看,人瘦了一圈,臉頰往裡凹陷,再瘦下去,估計可以和林黛玉媲美。“你找我有事?”他聽見自己喑啞的聲音,很是平靜。“我今天被人跟蹤了。”林音希如是說。江照當然知道她被人跟蹤,因為那些人便是他找來的。商場如戰場,此次的風波來勢洶洶,彆有用心,江照估摸對方不敢對自己輕舉妄動,動林音希卻不是難事。江照故意與她起爭執,便是不想她在這個危險時期與自己走得太近,一日未消停,他一日不放心,又花了些許力氣找人偷偷保護她。隻是那夥人,打打殺殺做得多,暗中保護倒是第一次,以為都像港劇演的那般容易,沒想到才幾天就被林音希發現。他站在電梯口,擋住了頭頂的光,林音希這會兒的臉色晦暗不明,他以為她是害怕了,正想著要如何安慰她,卻聽見她叫自己的名字:“阿照,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但我覺得有些話還是要來和你說。我最近總覺得有人跟著我,好幾天了,我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但我從來沒有得罪過誰,不會有人要對我這個無名小卒不利。我想來想去,可能還是和二十年前的事情有關,我一直不相信我媽是意外死亡,但我沒有證據。如果跟蹤我的人,真的是和那件事有關,對方可能也會對你不利,你要小心些。”頓了頓,她又道,“你放心,我來的時候,沒人跟著我。”她的聲音又輕又低,像是在防止彆人偷聽,說完便和他匆匆告彆:“我先走了。”她來去匆匆,江照壓根來不及反應,直到她跑到自動門邊,才想起叫住她:“林音希。”林音希聽見他叫自己,停頓了一小會兒,但後麵的人又一下子沒有動靜,她便同他擺擺手,走了。江照看著那個小小的模糊的影子,心裡又酸又澀,忙追了上去。她見他追上來,有些欣喜,他卻默默地注視著她,似乎在思考要和她說什麼。林音希等了許久,卻隻等到一句:“我送你回家。”說完,他大步走在前頭。林音希感覺自己在坐雲霄飛車,心被提起,又重重地摔下去。江照看著她灰敗的臉色,很難說清楚內心的感受,他很想抱抱她,但手剛抬起,便被自己狠狠地製止。現在,還不是時候。路還是原來的路,人還是原來的人,雙方卻都是不同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