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讓我推薦你去英國進修吧?”“程律師,我……我沒有彆的路了。在上海,我暫時沒法待下去了,我真怕我會得產後抑鬱症。”“你生了?”“早產了,好在孩子很健康。還有一個月就出月子了,我打算把孩子交給卓堯,他會照顧好兩個孩子,然後辦理離婚手續。我想去英國進修,不是想逃避,我隻是害怕待在這裡,很害怕……怕麵對這……”她說著,漸漸語無倫次。“好,我來安排。你應該和他商量一下,我個人建議。”程肅清說。“不了,眼下的事,夠他傷神的了。”她想到程肅清也堅持在做無償的法律援助,幫助社會的弱勢群體,便問,“程律師,這次的官司,我是不是不該接?”“已經接了,還追究這個做什麼呢,法外有情,情難逃法,忠於你的內心。”結束了和程肅清的對話,她做了去英國進修的決定,隻是每當看到繈褓中的黎聲,這個信念就會被消磨掉。黎聲真是一天一個樣子,會笑會做很多種表情,有時看著媽媽的眼睛,忽然就笑了,嬰兒的笑容,真是最純淨的。她沒有把這個打算告訴多多,怕多多會節外生枝,就算是要去英國,也要瞞著佟卓堯。出院後,她帶著黎聲和多多一起回到了綠時佳苑的那套公寓住下。這套公寓,是綠時佳苑剛開盤時,他送給她的,“綠時”諧音“律師”,好久沒回到這裡,室內的擺設還和以前一樣。夜晚,黎聲睡著了,多多躺在曼君的身邊,將被子給她蓋好,依偎在她的肩旁,說:“來,總算平靜了,給我講講你和卓堯這半年的故事吧,如我之前所說,我太好奇你們怎麼會對簿公堂了。”窗外,下著春雨。他們來來回回地尋覓彼此,那一段往事,最後隻是暗夜中的一份回味。那份記憶,她也很想重溫。她娓娓道來。第二章昨日重現,他們之間橫貫的糾葛與纏綿{我們這一生遇到的男人太多了,甚至對你說我愛你的,可能也很多,而能夠給你平和長久相伴歲月的,隻有一個。}他們在巴黎度過的半個月,是許久以來這樣平和的日日夜夜。白天的時候,曼君和卓堯牽著黎回的手,坐在廣場曬太陽,不遠處,有個當地女子在唱法語歌。傍晚來臨,黎回睡熟後,他們站在酒店房間的露台上,靜靜看塞納河畔的夜景,河麵上浮動著月光和燈影。“我已經能清晰感受到,肚裡的小乖在踢我。”曼君低頭望著隆起的腹部。“噢,你這麼調皮,以後爸爸給你買花裙子,你可要像媽媽一樣淑女乖巧。”卓堯彎下腰,正對著曼君的腹部,用認真的口吻說道。卓堯穿著墨色的襯衣,西褲並不工整,他總是會解開手腕的襯衣紐扣,挽起衣袖,把黎回抱在懷裡哄著入睡,這讓他的衣褲被好動的黎回蹭出了細微的褶皺。當然,肩膀上白色的痕跡,定是黎回吃糖果時流下的口水。“她一定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兒,因為她的爸爸,在她媽媽懷她期間,整天都說給她買花裙子、蝴蝶發卡,親自給她布置公主房。”也許一兒一女,才是最完美的。這樣的對白過後,他們都會陷入對未來圓滿的憧憬中。他是被眾人矚目的男人,渾身上下都閃爍著光芒。此時此刻,他卻純真簡單得像一個孩童。他們之間,是不會有任何嫌隙的。曾經同生共死,還有什麼可以阻撓。卓堯通過電腦召開視頻會議時,又回到那個正襟危坐的姿態。她則窩在沙發裡讀書,旁邊的台燈散發著暖白的光輝。她讀簡禎的散文集,“連語言都應該舍棄,你我之間,隻有乾乾淨淨的緘默,與存在。”這句話,令她想到他們之間。她望向正在安排工作的卓堯,他側臉被光圈籠罩著,專注認真說話的模樣,英俊而溫暖。如此珍貴。他真是個乾淨的男人。她放下書,懷裡抱著靠枕,手撐著下巴,望著這個令她仰望癡纏的男人,內心生出歡喜。“任何事情,等我回來親自處理,無論大小事宜,都不用驚動林總。”他吩咐著,做著最後的會議總結,直到他合上電腦回頭,方才發現她的眼神,他的臉上竟露出了微微靦腆的笑容。“怎麼這樣直勾勾地看著我,像是要把我吃掉。”他走過來,張開懷抱。這樣的擁抱,再多也不夠。“我隻是一時之間還無法適應這樣的幸福,就好比一個好幾天飽一餐餓一頓的流浪漢,突然被告知從此可以酒池肉林,你說,像不像做夢呢?”她在他懷裡抬頭,看見他下巴上有胡茬生出。他忽然十分動情,回憶道:“你大概不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照顧你的吧。”她好奇地問:“難道不是從你愛上我之後嗎?”卓堯搖頭道:“其實第一次,你睡在我的床上,那一晚,我就這樣決定了。”“你還好意思說,那晚我們都喝醉了,第二天你就讓我換下衣服,趕我走,我怎麼沒覺得你有想照顧我的念頭呢?”曼君不服氣。“那晚我是醉了,半夜我醒來一次,靠在床上,見你蜷縮在被子裡,那麼近看著你,我在想等你醒來,我要怎麼對你說,當然大意就是我會對你負責。你睡著,身體突然顫動,腿踢了一下,像是十分害怕,我就伸手摸摸你的頭,拂開你的頭發,你就安穩睡了。我想是那一刻,我決定要照顧你。”他說著,手掌撫摸著她的背。“睡覺忽然抽動,不是要長個子的意思嗎?我經常這樣子,腳好像突然踩空了,會有種墜落感,然後一瞬間驚醒。小時候我媽告訴我,這是在長身體呢。”“小笨蛋,你每次這樣,我都把你摟在懷裡,我要保護你。”他說這話的時候,像個神氣的爸爸。她睡覺時經常會顫動一下,會產生如同腳底踩空了的下墜感,有時會瞬間驚醒。年少時母親告訴她這是長個子。直到遇上了他,夜裡她偶有顫動,他將她攬在懷裡,手摸摸她的頭,她就安穩睡去。世間的男人那麼多,我們也會遇到形形色色的男人,但那個深夜裡會因為你一個顫動而將你攬入懷中、緊握你手的,又會有幾個?是的,我們這一生遇到的男人太多了,甚至對你說“我愛你”的,可能也很多,而能夠給你平和長久相伴歲月的,隻有一個。我們也許會錯過,也許會遲到。他們習慣十指相扣著入睡,有天夜裡,她覺得手指酸,鬆開,把手握成拳頭放在他的手心裡,他原本鬆開的手掌自然地稍微用力握著她的手,一直緊緊握著。因為他睡得深,她更覺得溫暖。那是那麼自然的本能。還有一次,他說著夢話:“小漫畫,要好好的。”她還未睡,翻身看他,他緊閉著眼,也許是做了不安的夢。她的手掌剛碰到他的手心,他就快速握緊她的手,把她的胳膊往胸前一攬,這才安心。一個男人愛不愛你,從他晚上睡在你身邊的舉動,就可以看出來。在戴高樂機場,他與她並肩行走,在周圍不同膚色的陌生人群中,她握緊他的手,這樣會使她更覺得與他親近。就好比置身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裡,哪怕有驚天動地的聲響,對她而言仍然是周遭安靜,她也隻有卓堯和黎回。曼君和黎回穿著親子裝,紅色的衛衣,上麵分彆印著麥兜媽媽和麥兜,兩個人都戴著格紋的報童帽,十分顯眼,引來不少路人豔羨的目光。卓堯穿著灰色薄大衣,低調的著裝卻難掩強大的氣場。曼君腹中的孩子已經越來越大,她的身形略走樣,小腿會突然抽筋,去衛生間的頻率也變得更高。她走著走著,就停住了,不敢動,隻是對他說:“哎呀,我腿又抽筋了,不行不行,不能動了。”卓堯就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裡,蹲在她腿邊,給她按摩小。他的大衣衣擺落在了地上,黎回站在一邊,小手搭在爸爸的肩膀上,嘴巴鼓起對著曼君的腿吹氣。“呼……呼……媽媽,吹吹就不痛了噢。”黎回一臉稚氣和天真。曼君活動了一下腿,對黎回說:“真的不痛了。”“以後媽媽痛,我就給你吹吹。”黎回開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