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上了樓梯,就聽到臥室內傳來的打情罵俏聲,還有空氣裡彌漫著煲湯的香味,他在客廳沙發後麵的垃圾箱裡,看見一張撕成兩半的照片。他彎腰將兩個半邊照片撿起來拚湊在一起,看到照片上的一個女人正幸福地吹著生日蠟燭,不是彆人,正是在麥當勞送外賣的曼君。他將照片放入了口袋裡,坐在沙發上,低沉地說了一句:“馮伯文,雅興不錯啊。”臥室裡的聲音立刻戛然而止,馮伯文很快就反應過來,哈哈大笑了兩聲,穿著一件睡袍就走了出來,遞上一根雪茄給他,說:“佟少大駕光臨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準備準備,阿春,泡茶。”阿春端著茶忙不迭地上樓,端茶杯的手都有些輕微戰栗。眾所周知,馮伯文不管是對待公司的員工還是家裡的家傭,都是笑裡藏刀,綿裡藏針,商人的毒辣和利益至上擺得清清楚楚。馮伯文對他笑臉相迎轉而對阿春則是臉一陰沉,細眼含著凶光正欲發作,無非又是斥責一些類似於“平時是怎麼教你的,來了客人要馬上來告訴我”這樣的話,隻憑語氣就能發狠得令這些傭人提心吊膽了。“和阿春無關,是我讓她彆通報的。”他搶在馮伯文發話之前,淡淡地說,吸了一口雪茄,靠在沙發上,等待馮伯文的後話。馮伯文賠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說:“佟少,我還要感謝你,上次我婚禮上,你替我解決了一個棘手的麻煩,今天我請你出去找點樂子,怎樣?”這時房間裡傳來馮伯文新婚妻子雅琪的聲音,說道:“伯文,是佟少來了嗎?你可不能讓佟少走了,上次去打麻將他教顧太太打,害我輸了錢,我要他陪我搓一圈麻將才行。”說話間,雅琪挽著鬆散的長發走了出來。同是一個商業圈子裡的人,父輩之間都熟識,馮伯文和雅琪的婚姻看似錦上添花,也不過是商業聯姻,如此,這場婚姻隻是一場無形的買賣交易。他的臉色倒沒有因為雅琪的一句玩笑而有何改變,他站起身,對馮伯文說:“馮伯文,我們去車裡談談。”說完起身徑直下樓。馮伯文伸手撫摸了一下雅琪的臉,說:“親愛的,我很快就回來,等我一下。”兩個男人坐到了車裡,馮伯文卻不知自己到底什麼地方惹惱了佟少,素知佟少的脾氣,與佟少在商場上雖有競爭,卻無過節,究竟發生什麼事讓佟少這麼不悅。“佟少,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大家一起打交道兩年了,你還是第一次對我這樣的不滿,是不是我公司裡的下屬做錯了什麼,衝撞了你,那你就看在我的薄麵上……”馮伯文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拎起了衣領。“看你的薄麵?馮伯文,你有什麼資格叫我看你的薄麵,你有臉嗎?”他提起馮伯文的衣領,低沉的語氣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警告。他不知怎麼了,本來是想克製住自己好好找馮伯文談一下的,卻怎麼看馮伯文都覺得很不舒服,他向來看不慣這種沒擔當沒責任心的男人,利用女人去為自己頂包坐牢,現在又置那個女人不顧。他看到馮伯文額上緊張地冒出了細細的汗珠,狹小的汽車空間裡,兩個男人的對峙,讓氣氛升溫凝固了起來,馮伯文討好著說:“佟少,這是做什麼呢,若有得罪的話,好好說,動手就傷和氣了。”這時雅琪走了過來,他鬆開了手,給了馮伯文一記冷然的目光。他對馮伯文說了一句:“我之所以不揍你,是因為我隻對男人動手。”言外之意,馮伯文不算是男人。他下車,見雅琪站在一旁麵色緊張卻仍笑著喊了一聲佟少。“把你的丈夫扶回家吧,我想此刻他應該抽筋了。”他說完,轉身進了自己的車。他要去找這個叫阮曼君的女人,他要帶她去一個地方。當佟卓堯再一次出現在阮曼君的麵前時,她正抱著外賣箱吃力地往店外走,撞到了他身上,她的目光被箱子擋著的,隻是忙不迭地道歉,並沒有看他一眼。她忽然感覺外賣箱一輕,然後脫離了自己的手臂,他將外賣箱放在電動車上,還沒有等她反應過來,就拉住她的手,說了三個字:“跟我走!”這熟悉的聲音,她聽出來了,是他,佟卓堯,他簡直就是她甩不掉的劫難,她試圖擺脫他的手,但是被他有力地握住掌控著,不容她抗拒地將她拉進了車裡。她坐到車裡,身上還穿著送外賣的紅色工作服,她扶了扶頭上的頭盔,又急又惱地說:“我還要工作,你有事就說。”“阮曼君,請係好安全帶,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含著微微的笑意,手指在她頭盔上彈了一下。她雙手抱著頭盔疑惑地望著他,他竟然會笑,她原以為他這樣倨傲的男人是不會有笑容的,他笑的時候,眼睛十分的迷人,她看了兩秒,才注意到他的車在加速行駛。她的腦子裡在飛快轉動,是在哪裡得罪了他嗎?怎麼又被他追上門了,車速用得著開這麼快嗎,當飛機開嗎?他瞬間的一個飄移,嚇得她大叫了一聲,身子都緊緊地貼著車座上,他倒是極平靜,她咽了咽口水,努力讓自己鎮定,再次聞到了車內的木香。她心想,阮曼君啊阮曼君,你怎麼就沒膽子跳車呢,也不懂他究竟要帶她去什麼地方。還有一份外賣沒有送出去,看來這份工作是又要泡湯了。“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啊?我還有工作要做,我可不想一天被兩個公司炒魷魚!”她看著他絲毫沒有減速停車的意思,真有些抓狂了。他目光向左邊的街道上尋覓著什麼,沒有看她,隻是拋出了兩個字:“安靜。”車靠著路邊停了下來,他先下車,還很紳士地為她開了車門,這倒讓她有了受寵若驚的感覺,他不像一個商人,更像一個軍人,高大的身材加上倨傲的麵龐,多像美劇裡的軍人。她不再多說,乖乖地跟著他,然後進了一家私人診所,她害怕了,聯想到近日報紙上關於非法組織販賣人體臟器的報道,她覺得後背都涼了起來,瑟縮著往診所門口退。他一把拉過了她,見她惶恐的樣子,不禁心生愛憐,想這個時而蠻橫的女人不會害怕醫生吧。他幫她摘掉了頭盔,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她的發絲,這個細微親昵的動作,連他自己都驚訝。“醫生,她騎電動車跌傷了,需要消毒包紮一下。”他抬起她的手臂,將傷口露給醫生看。她這才看到自己手肘部的傷口,一定是摔倒時受的傷,他怎麼會知道她受傷了。她忙得不停都沒有注意到傷口,跌破了一塊皮,傷口周圍的血都凝結成了痂。消毒包紮好,他付了錢,帶著她走出診所,上車,她的手肘被紗布包紮活動不了,他幫她係上安全帶,然後說:“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