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無藥可救(1 / 1)

靜安原先是一頭長直發,現在變成了卷發散落在頸間,靜安煮了三杯咖啡,三人坐在一起聊了起來,卻看見了客廳裡有男人的沙灘褲和人字拖,還有一些男人的氣息。那是單身女人不會有的氣息,是專屬男人身上的。曼君突然又想起那個傲慢的男人車上清淡的木香。靜安像是明白了,解釋著說:“我前夫和他女朋友去日本玩了一段時間,這次回來,暫住在我這,好像他女朋友的兒子留學回來了,不方便。”靜安輕輕的聲音說著前夫的女朋友,言談舉止間都有畢蘇生的味道和氣息。她倒真難以理解了,多多卻好像一點也不詫異。她喝著咖啡,望著麵前溫婉而清歡的靜安,想這麼美好的一個女人,他的前夫是怎麼想的,這樣的女人都不適合做妻子還要離婚,那什麼樣的女人能娶?談話間,靜安一下就站了起來,邊快步走向廚房邊說:“啊呀,我差點忘了,我還燉著排骨冬瓜湯,他是最愛喝湯了,他不喜歡喝煮得太濃的湯,他喜歡清淡的口味……”曼君端著咖啡,望著靜安嬌小而緊張的樣子,她在想,靜安真的和畢蘇生離婚了嗎?這哪裡像前妻啊。可是他們明明都離婚分開了兩年啊。靜安把湯盛好了放在一個白瓷小湯盅裡,這才坐下來。她瞥見靜安的手被熱氣燙得通紅的。她和靜安交談,靜安總是會不經意地說起前夫畢蘇生,說蘇生喜歡穿灰色格子的睡衣,蘇生不喜歡在臥室裡吃東西,蘇生不喜歡晚上睡覺時把窗戶關上……簡直不敢讓人相信,靜安心生念念的蘇生已是前夫,他們似乎並沒有分開過。多多正抱怨著愛上了袁正銘實在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不僅要體貼周到,還要提心吊膽,總擔心會有彆的女人要搶走袁正銘,還說袁正銘總是在哄自己開心,承諾的事總辦不到。她明白,多多要的不僅僅是榮華富貴,還有名分。女人到底是聰明的,男人在前麵追攬著財富名利,而女人隻要追攬住這個男人就行了,那這個男人擁有的什麼不都是女人的了。靜安在一旁說:“認錯了就好了啊,願意哄你開心那就是愛你,蘇生是從來都不哄我的,哪怕我哭得再傷心,蘇生也不會哄我一句的。”曼君得出結論,靜安太愛蘇生了,而多多不愛袁正銘。多多問靜安那個大嘴巴大鼻子的女人是誰,叫什麼名字?靜安臉上竟是一臉的平靜,說:“是蘇生現在的女朋友,叫安娜,也許這隻是一個昵稱,蘇生在我麵前是這麼叫的。蘇生和安娜在談戀愛,可安娜有個剛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兒子,安娜的兒子不喜歡蘇生,蘇生隻好先搬回我這裡。”她吃驚著,怎麼可以說得這麼雲淡風輕的呢?靜安笑著同她們說:“蘇生還當著我的麵前和安娜接吻擁抱,安娜為蘇生披上大衣,兩人一起相擁出門,十分的恩愛。”說這話時,像是在說彆人的事情。聊到很晚,靜安抱來了一個枕頭,說晚上睡沙發。多多問了一句:“沙發這麼窄,你怎麼睡啊,為什麼不睡房間啊?”她看著靜安綠色的裙擺,多麼乖巧的女子,看起來一點兒悲傷也沒有。靜安撫著枕頭,輕輕答道:“蘇生和安娜約會去了,晚些會回來的,那是蘇生的床,即使離婚後他搬走了,我也沒有睡過那張床,他不喜歡彆人睡他的床,他不喜歡我身上的味道。”靜安的表情和語氣裡,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委屈。那是怎樣的甘心和情願啊!聽著靜安口口聲聲地念著蘇生蘇生,她就想,為什麼她就沒有辦法這樣卑微地去愛馮伯文呢?原是她,還不夠偉大。她和多多一起離開靜安的住處時,已是淩晨時分了,她看著夜空,突然覺得自己和靜安說的這些話,像是上了一堂課,而這堂課裡,是她和多多怎麼也學不會的東西。快要上車離開的時候,她看見靜安倚靠在窗戶邊向她們揮手道彆,寂靜的庭院裡,也許隻有靜安一個人獨自守候著。曼君突然就想哭了,她對多多說:“靜安能做的事,我們這一輩子也做不到。”她從沒有見過一個女人,這樣愛著一個男人,毫無保留,毫無索取,連在一起這三個字都不要。蘇生就像是靜安的孩子,靜安能微笑看著深愛的蘇生和另一個女人戀愛,擁抱,接吻,隻要蘇生喜歡,靜安便安心了。不由得讓她想到了自己為馮伯文頂下的罪名,她曾也是那樣無怨無悔地愛著馮伯文,即使在監獄裡的兩年,馮伯文沒有來看她一眼,可她的內心還是充滿了希望。她寫了那麼多封信,寄出去,卻從未有回音。最痛苦的,就是同一監室的人有親人或愛人來探監的時候,她就坐在鐵窗邊,穿著素淨的藍白豎條囚衣,望著那些和家人見麵的人,滿眼都是渴盼。過年的時候,同她一個監室的七個人都有家人來看望,獨獨她,安靜地躺在床上,不停地喝水。後來,她就沒再把寫給馮伯文的信寄出去了,她裝在一個盒子裡,快出獄的時候,統統都撕了,她明白,馮伯文隻是她的一個美好的夢境而已。她還是沒能像靜安那樣,無私地去愛一個辜負了自己的男人。想到走時,多多勸靜安彆再癡傻下去了,根本不值得,不如開展下一段戀情,既然有這份心,放在彆的哪一個男人身上也都會當珍寶的。曼君沒說,她沒說讓靜安戒掉對蘇生的愛,戒掉中了蘇生的毒。因為靜安已愛入膏肓,無藥可救。這也許,也是一種毒藥,一種絕症,那是除了死也沒法割斷的情思。靜安深吸了一口氣,對她們說:“我會努力的,我會努力地對他冷漠,努力地忘掉他,努力地追尋一段新的戀情。”靜安說的有些哽咽。她和多多都沉默了。如此癡情,多年不變,甚至明知一切成定局無法挽回,仍是這樣。她想起些許年前在哪裡看過的一段話,說:“那個她深愛的男人像火車穿山洞一樣穿過了她的身體,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空間,於是她的身體成了一個空房間,到處彌漫著那個男人的氣味。”她知道,靜安走不出那個房間了,那個永遠的房間。自從那晚見了靜安後,她整個人就好像一下子頓悟了起來。原來愛,隻是一個人的歡天喜地和哭天搶地。愛是一個人的事,你以為是兩個人的事,你在為愛戰鬥,為愛戎裝,為愛馳騁,對手也是你自己,到最後,你會發現原來不過是你一個人的城池,受傷的,總是衝在最前麵的那個你。她的隨身行李裡,有一本漫畫,風格很獨特,和幾米的漫畫一樣,配著插圖的漫畫,旁邊附上隨心的文字,記得裡麵有一句話說:每個人都有一個國,自己做著小國王。她也有一個國,這個國裡,隻住著她一個。她並沒有想到,此後,那個無意相識的他,竟會闖入了她的國度。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