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瑜從床上爬起來,她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她已經餓的沒有力氣。主人連續五天沒有來看過她了。平日裡潮濕的地窖裡,因為夏天的來臨稍微乾燥了些。但洗過的床單曬了兩天還是怎麼都乾不了,顧瑜發愁的盯著還在滴水床單。如果主人來的話,求他讓她出去曬一下床單,他應該會同意吧。她的表現一直很好,不需要他擔心。主人心情好的時候會讓她在房裡放風,甚至在房子的四周活動都沒有問題。被人看見隻要說是傅家的保姆就好了。可是他怎麼這麼久沒有來,難道是有了另一個囚寵?顧瑜對著鏡中的自己思考著這個問題。她的五官日漸長開了,比起十七歲她剛被抓來的時候變得更有女人味了。雖然頭發因為長久曬不到太陽而枯黃,皮膚也是蒼白的。但誰也不能否認,她是美麗的。這也是當初她被主人盯上的原因。那個女人會比我好看嗎?她發覺自己竟然是在吃醋。憑良心說,主人對她還不錯。雖然隻能住在地下室裡,但是在地窖裡給她準備了床,書桌,梳妝鏡,單獨的洗手間。甚至還給她買了一台電視供她消遣時間。顧瑜打開電視,抱膝坐在床上看新聞。新聞裡正在跟蹤報道一起凶殺案。她覺得電視裡的房子有點眼熟,有個女記者站在屋子的前坪慷慨激昂的報道著屋裡的情況。“我們可以看見警察已經在房裡搜索到證人所提供的地窖。不知道能否找到地窖中被囚困七年的少女。全國人民都心牽著少女的命運,誰能想到一代玉雕大師竟會犯下這樣令人發指的罪行!”被囚困七年的少女?他們說的是我嗎?顧瑜有點恍然,七年這麼久了嗎?鏡頭透過前坪的玻璃窗,可以看見房子裡麵有一隊警察們拉開了地板上的暗門。隨著吱呀一聲,顧瑜聽到上方有聲音傳來。一束光線從頭頂照了下來,她下意識抬起了手遮住眼睛。“舉起手!彆動!”跳下來的一行人對她大吼,刷刷舉起手槍對準她。一時間空曠的地窖變的很擠很亂。顧瑜嚇得尖叫,原本就蒼白的臉上更是血色全無。“小魚彆怕!彆怕……是我。”有人抱住了她的頭,輕聲安撫她。警察們紛紛放下了手槍放鬆下來,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哥?”暌違七年的聲音,依舊是刻在骨子中一般深刻。她訥訥的抬起頭,看到了曾經朝思暮想的那張臉。顧瑾還是那麼英俊,隻是瘦的厲害。臉頰兩邊都快陷了進去,好像被囚禁七年的那個人是他。哥哥緊緊的摟著她,大力的快要把她的肩骨捏碎。顧瑜覺得很痛,可是她早已被訓練的不會喊痛。她用力的朝著所有人笑,笑的比誰都開心。顧瑾本身職業就是醫生,在救護車到之前,他先給她做了個簡單的檢查。比想象中情況要好一點,沒有明顯的表麵外傷,身上雖然有些疤痕,但已經是陳年的傷痕了,數量也不多。還有點輕微的貧血症狀。但身體上的傷害不代表心理的傷害,隻要想到這七年裡傅平生可能對顧瑜做的事,顧瑾就覺得心疼的喘不上氣來。那些看不見的心裡的傷痕,也許用一輩子都撫平不了。她的腳踝上還戴著腳銬。一個年輕刑警蹲下來在她腳邊想替她打開腳銬,她下意識將雙腳縮進了睡裙裡。因為太臟了,她不想被彆人看見。為了防止她逃跑,主人沒有給她買鞋子。她每天赤著雙足走來走去,長年累月下來,那些汙漬就像沁進了她腳底的皮膚,怎麼都洗不乾淨。“沒關係。”刑警鼓勵的看著她。他的眼神很真誠,但她執拗的不肯將腳伸出去。最後是哥哥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方手帕放在警察的膝頭,她才小心翼翼將足尖放在手帕上。甫一放上去,刑警的大手馬上包住了她整個腳掌。她感受到暖意傳進肌膚,卻忍不住全身戰栗。好在腳銬很快被打開,但腳踝處還是留下了兩道深深的淤血印。顧瑾心疼的盯著她的腳踝。刑警將她的白色長裙拉下來擋住那道傷痕。“好了。”她被哥哥攙扶著走出那棟囚禁了她七年的房子。所有記者都一窩蜂圍了上來,她還看見剛剛電視裡那個女記者。他們把話筒伸的長長的,希望她回應他們的問題。“你是怎麼被傅平生抓到這裡的?”“他有沒有虐待你?”“是你殺了傅平生的嗎?”她想回答,但張了張嘴卻感到缺氧一般的難受。就像一尾剛離開水的魚還不適應陸地的生活。原來主人說的沒錯,人,真的有奴性。她現在竟然隻想躲回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窖裡,仿佛隻有那裡能給她安全感。還是剛剛那個年輕的刑警打斷了記者的采訪。“她現在要去醫院接受檢查,請讓讓。”年輕警察一邊嘴裡不帶感情的打著官腔,一邊手下毫不留情的將站在前排的記者們往後推離顧瑜身邊。人群裡一下子穿來此起彼伏的哎喲聲,有人腳跟踩到後麵人的腳趾,有人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顧瑜不合時宜的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她感覺到那個刑警意味不明的瞟了她一眼。“警察怎麼這樣啊!”“我們也有知情權和采訪權。”“信不信我寫篇文章控訴你!”年輕刑警無所謂的聳聳肩。“隨你。”雖然他看上去像個無賴,可是顧瑜知道他是好心。對他報以感激的一笑。他一定是看到了,因為他的表情也帶上了一點笑意。顧瑜察言觀色一向很厲害。“你帶著她先上救護車。”刑警給顧瑜和哥哥開了一條路,讓他們脫離了記者的包圍圈。兩人剛爬上救護車,醫護人員準備關門。顧瑜突然雙手扒在救護車門上,阻擋住關門的趨勢。她叫住那個幫她解圍的刑警。“喂。你叫什麼名字?”“奉培。”“奉陪?好奇怪的名字。”顧瑜有點不解的歪著頭。十個有九個聽到他的名字第一反應都是這樣。“好了。快點坐回來。還要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哥哥拉了她一把,將她按回座位上。哥哥和以前一樣,還是那麼嚴肅。尤其是涉及她的事情,他就緊張的不行。七年時光好像並未改變什麼。但是也不完全是這樣的,她知道。哥哥將她的手攥的很緊,像是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一樣。想到她失蹤的這七年哥哥是如何自責,她心口有些發澀。“哥,我沒事了。”“……”他的手心更緊了,輕輕喚了她一聲。“小魚。”“嗯。”他像沒聽見一樣,又喚她的名字。“小魚。”“嗯。”她耐心的又應了一遍。是真實的呀。他低下頭,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