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最後兩家人去了一間無錫館子,因為潘媽媽想念家鄉的味道了。吃完飯,潘媽媽使喚兒子送亭亭回去,自己要和老姐妹趙媽媽兩個人秉燭夜談。“老趙,愛華,你們亭亭真是好孩子。”等看著亭亭上了兒子的車,兩人一起駛入夜色裡,潘媽媽轉頭對嚴愛華感慨道,“以前我們家冬子那麼欺負她,她也不記仇,冬子一叫她來救場,她就跑過來了。”潘媽媽笑一笑,她這麼大歲數了,怎麼會看不出來?趙媽媽笑著挽住潘媽媽的手臂,“她倔起來犟起來也嚇煞人,隻是沒讓你看見而已。”“還是女兒好啊……女兒貼心……”潘媽媽緊一緊肩膀上的羊絨披肩。“冬子也很好,你看他自己開公司,獨當一麵,遊刃有餘,多成功。”“成功有什麼用?女朋友也沒有,抱孫無望啊!”潘媽媽又想起來了。趙爸爸一貫不參與這些話題,和女人們講不通,愛情這東西你急也急不來,天天念叨也沒有用!這時司機開著南空牌照的東風紅旗駛近,趙敬國清咳一聲,“車來了,上車再聊,外頭冷。”沒有人注意到,餐廳大堂裡,一個美麗女郎,挽著一個男人的手,從亭亭和潘公子他們站在門口等車開始,就一直注意著他們的動靜。等他們上車走了,女郎才輕輕問男伴,“你看見先前坐寶馬車走的女的了沒有?”男人輕笑,“看見了,好象以前和你一起主持過節目,後來去了生活頻道,名字記不太清了。”女郎微微勾一勾嘴角,“她怎麼會和潘公子湊在一起?”“你問我,我去問誰?”男人摟在女郎腰間的手緊了一緊,“反正她隻要不是和我湊在一起,你就沒必要緊張,是不是啊,娜娜?”女郎向男人仰起那張嬌媚的臉,赫然是娛樂台當家花旦——娜娜。男人深深一笑,吻了下去。改版試播第一期的明星嘉賓是蕭笑通過關係,請來的一位大牌,最近熱播的三部連續劇當中,有兩部由她主演,媒體戲稱伊為“媳婦專業戶”,演繹了各色八十後,本地外地,高學曆,高收入的媳婦,在戲裡時時與各類型婆婆上演婆媳大戰。亭亭偶爾會得看上兩眼,隻是一看到婆媳戰爭,亭亭就頭大如鬥,不明白何以一個可愛活潑的女人,結婚以後,會被婆婆欺壓成那種狀態,連精神都仿佛不太正常的樣子。亭亭理解不上去。亭亭和爺爺奶奶相處時間不多,二老都是典型的農民,因著再供不起家裡五個孩子讀書,便將讀書成績最好的大兒子,也就是亭亭的爸爸送去參軍,指望著兒子靠當兵的津貼來補助家用。後來趙爸爸平步青雲,升職當官,經濟條件寬舒了,時時給家裡寄錢,亭亭也沒有看見過媽媽板起一張臉不願意的顏色,反而常常聽媽媽說要把爺爺奶奶接到城裡來過年。可是爺爺奶奶自亭亭有記憶以來,隻到城裡過過一次年,後來嫌城裡過年不熱鬨,連鞭炮都不許放,還是在老家好,走親訪友串門子,沒等到正月十五鬨元宵,二老就又趕回鄉下去了。其實二老不知道,部隊大院,後頭就是油庫。有一年兩個調皮鬼放夜明珠,煙花“哧哧哧”地飛過圍牆,直飛到油庫那邊去了,油庫的警衛和值班領導嚇得魂都快飛了,一頭組織力量,趕緊撲滅一切可能的火災源頭,一邊跑到大院裡來,向首長請示。首長一聽這還了得?!當即下令,以後不得在大院燃放任何可以升空的煙花爆竹,以免波及油庫,造成安全隱患。而那兩個不知道後果嚴重性的調皮鬼,則被各自家長領回家去,痛打五十大板。亭亭事後聽說,那兩人裡,有一個就是潘公子,可惜這事兒一直沒有得到證實。總之,趙家爺爺奶奶說在城裡住不慣,囑咐兒子好好為人民服務,不用惦記老家的弟弟妹妹,家裡錢夠花,如果有事他們會找他的,然後就再沒有主動進過城。亭亭長大以後,才約略覺得,也許是二老在大院裡覺得有壓力,不自在罷。反正,趙媽媽基本上就沒怎麼和公婆相處過,這使得亭亭不怎麼能理解為什麼婆媳關係會像電視裡演的那麼水火不容。亭亭將疑問拿來與節目組其他人討論,換來已婚人士的嘲笑。“小孩子懂什麼?等你結婚了就明白了。”“哎呀,亭亭,哪個媳婦結婚之初不是抱著要和婆婆搞好關心的天真想法與婆婆相處的?那種對立甚至彼此仇視的關係,都是在生活當中漸漸積累,最後成為不可調和的矛盾,至死不休。”啥?至死不休?亭亭傻了。“傻姑娘,不知道了罷?有些媳婦,即使自己都當婆婆了,老婆婆都已經故世了,還對當初老婆婆做的事耿耿與懷,提起來就咬牙切齒呢。”過來人拍一拍亭亭紅撲撲的臉蛋,“就你這樣的,七情上麵,開心不開心一眼都看得明白,哪裡能鬥得過婆婆哦~~~婆婆爽朗點的還好,怕隻怕那種陰嗒嗒,有什麼都放在心裡不說,在背後給你使手段的,那就苦也苦死了。”“你們彆嚇唬亭亭,這樣跟她說,她以後哪裡還敢找對象結婚?”蕭姐適時出聲製止過來人對亭亭的進一步洗腦。饒是如此,亭亭也打個冷戰,太可怕了。所以見了媳婦專業戶淺淺,亭亭在錄製節目,陪淺淺去超市挑選食材的時候,忍不住會問:“淺淺你演了那麼多媳婦的角色,和不同的婆婆進行戰鬥,會不會對媳婦這樣的身份產生抗拒和抵觸?會不會擔心以後也碰到這樣的婆媳關係?”腳本大哥在一邊跺足,沒有這句台詞,沒有!反倒是導演鎮定,示意看看淺淺的反應。淺淺本人也微微一愣,因為經紀人收到的節目腳步上並沒有這樣的問題,不過——淺淺微笑,挑了一盒雞胸肉放進手推車裡,“我第一次演媳婦的時候,還不太容易入戲,總有些抽離敢,仿佛在旁觀一樣。導演就啟發我,可以回去問問親戚朋友,是怎麼和婆婆相處的,婆媳相處究竟難在什麼地方。等到第一部戲演完的時候,我一度難以出戲。那種感覺是很可怕的,那麼愛一男人,愛到願意融入到他的生活當中去,愛到願意為他生兒育女,可是——這個男人的母親,卻成為這種愛的障礙,彼此厭惡,憎恨,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真的很極端,很可怕……”亭亭等淺淺斟酌片刻,繼續往下說,“然而,接下來又拍了兩部婆媳電視劇後,我忽然明白一個道理,我接拍這些角色,就是要在以後現實生活裡,避免與婆婆發生同樣的矛盾,避免悲劇。人不能因噎廢食,我也不能因為演多了婆媳戰爭,就害怕成為媳婦,你說是不是?”說完,淺淺俏皮一笑。亭亭聽了,大力點頭。是!怎麼不是?說得太好了。連導演都不由得在攝像背後,朝亭亭豎起了大拇指。在超市挑選後食材以後,亭亭一行人驅車去到一處渡假彆墅。彆墅是許霆宇通過朋友關係,租借到的一處酒店度假彆墅。攝製組前去實地考察後,導演滿意得直拍許君的肩膀。“小許,多得你,不然還真不曉得要死多少腦細胞。”許君笑起來,“我也是正好有朋友認識這邊的總經理,我們聚會的時候聽我約略提起過想找場地的事,所以就幫我聯係了一下。算是無心插柳。”天晴事後對著亭亭感歎,“許八檔要學識有學識,要人脈有人脈,難得還謙虛穩重。他如果沒有女朋友,我可要行動了。”亭亭忍不住摸一摸天晴額頭,“那北方怎麼辦?”雖然兩人沒有公開,可是成個節目組都知道這一對鬥嘴成癮的冤家,其實私下裡是一對戀人。天晴滿頭黑線,“亭亭你不是這麼古板罷?我和北方到底還沒有談及婚嫁,我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麼關係呢?”亭亭張了張嘴,最後化做一聲歎息,“北方就是嘴巴壞,心地卻是很好的,你想清楚了。”彆偷雞不成蝕把米,腳踩兩條船,最後兩腳都踩空。天晴和亭亭相日久,哪裡會看不懂亭亭臉上的顏色,便伸手來攬住亭亭的肩膀,“好姐妹,假如我最後兩手都要抓,全都沒抓牢,記得借出肩膊頭讓我哭一場就好。”亭亭聽了,噗嗤一聲笑,“希望永遠不必用到我肩膊頭。”此時此刻,許君走在離亭亭和淺淺身後不遠的地方,與導演在低聲討論問題,從超市買來的食材裝在淺藍色環保袋中,輕鬆地拎在他的手裡。連見慣各色男明星的淺淺也偶爾留意身後的動態。“想不到許老師過檔到你們台來了。我以前在一個衛星台接受過他的采訪。他不咄咄逼人,可是問的問題很有深度,並不是敷衍了事。我最怕聽主持人問,你挨過打嗎?小時候數學好嗎?是啊,真的啊?”亭亭笑到岔氣,是,她也見過這位瘦到幾乎如饑民般的主持人提問嘉賓,嘉賓滿頭黑線的樣子。“第一次做這種美食節目嘉賓,我很慶幸,能與許老師合作。”淺淺抿嘴笑一笑,“和你合作也很舒服,你開始的提問很犀利,可是的確沒有人問過我。”亭亭有些靦腆,她做娛樂主持人時,還沒有現場采訪過一位明星呢,想不到做美食節目,卻圓了她最初的夢想。“希望看到你更出色的表現。”淺淺向亭亭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