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嘉將被牛奶打濕的衛生紙扔進垃圾簍裡,想起自己就是這樣被程一恒撿回家的。被撿回來之後,路嘉在程一恒家悶了很久,幾乎沒出過門,一日三餐都由程一恒負責,要麼點外賣,要麼親自下廚。路嘉被群毆後,臉上掛了彩,程一恒要帶她去醫院處理,她不肯,倔強地跟他耗著。“你看看自己臉上的傷,都這麼嚴重了還不處理,不怕留下疤痕嗎?”路嘉睜大眼睛看著程一恒,眼神裡麵有很多複雜的東西,比如委屈、憤怒、迷茫、不甘……她坐在程一恒的車裡,疲倦地說:“小傷,不礙事。”她很疲倦,靠在椅背上就睡著了,還是程一恒替她係好安全帶的。醒過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程一恒家的客房裡,臉上的傷口處理過了。“你先彆想其他的,這段時間先在我家好好養傷,至於以後的事情,等你狀態好了再說。”就這樣,原本隻是偶然在程一恒家住幾天的路嘉開始了沒皮沒臉在程一恒家蹭吃蹭喝的生活。《我的醫生好像喜歡我》這個帖子被頂得很高,熱度居高不下,路嘉窩在房間裡刷了一上午帖子。程一恒來敲門:“你好了嗎?該出門赴宴了。”路嘉一看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已經快晚上六點了,立刻換衣服、化妝,準備出門。之前一段時間,路嘉都沒怎麼出過門,一是因為上次被群毆的心理陰影,二是因為腿還沒好全。之所以今天她願意出門,是因為她答應了陪程一恒去參加他之前一個病人的生日晚宴。程一恒說那個病人是個富商,曾經在本地叱吒風雲,年輕時被稱為“點石成金”,走到哪兒就賺到哪兒,積累了不少家產,創建了自己的商業帝國。路嘉笑他:“程醫生,我以為你很清高的,不會參加這些應酬,沒想到你也……”“這不是應酬,是我病人的答謝宴,我不去的話,會顯得我很不近人情。”其實,除了醫患關係這一層,最重要的是,程一恒家裡與那名董事長的交情不淺。當然,他現在沒有必要跟路嘉提他的家庭。近不近人情這點對路嘉來說,倒不是很重要,因為她本就不是一個近人情的人。一直以來,俱樂部既像一把無所不能的大傘,又像一個溫暖的港灣,為她擋去了一切風霜雨雪,把她保護得很好。這麼多年,她隻用認真地練車、比賽就夠了,其餘人情世故,都有人替她應對。正因為這樣,她從未考慮過與人相處時,在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說什麼話,以至於給外界留下了放飛自我,飛揚跋扈的印象。不過,跟程一恒生活了一段時間以後,路嘉整個人變得柔軟了許多,倒是凸顯了她反差萌的一麵。“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化妝!”路嘉喊了一聲,一瘸一拐地跳到梳妝台前,一樣一樣地拿出自己的化妝品,然後整齊地擺好——粉底液、眼影、睫毛膏、修容棒、定妝粉……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化妝了。看著這麼多東西,她覺得有點兒無從下手,就像是突然之間喪失了自信。管他呢,路嘉給自己加了把勁兒,拿起一瓶粉底液搖了搖,在自己的手背上擠出豆大的顆粒,拿出彩妝蛋,上好了粉底,準備畫眉毛時,發現眉毛長了不少雜毛出來,眉形有點兒不好看了,需要修一下。當她拿起修眉刀時,程一恒突然衝進來:“你看這條裙子怎麼樣?我讓幾個女同事推薦的,讓你跟我一起出去挑,你不願意……”“你眉毛怎麼了?”話說到一半,程一恒把裙子拿開,看著路嘉右邊缺了一塊的眉毛,張大了嘴巴,驚訝道。“我……”路嘉氣憤得幾乎站了起來,“我正在修眉呢!你突然衝進來,我手一抖就……”程一恒立刻心虛地退了幾步,繞了個圈兒,走到路嘉身邊,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幾下,然後放下裙子:“您老人家慢慢修,我先行一步……”“站住!”程一恒後背一僵,深知自己在劫難逃,麻溜地從身上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路嘉:“算作賠罪!隨便刷!”路嘉的注意力卻不在銀行卡上,而在裙子上:“這裙子……”“怎麼了?”“還挺好看的。”這條裙子成功地吸引住了路嘉。她欣賞這條裙子時,眼底如夜晚裡碧波蕩漾的湖麵,閃著點點星光。程一恒看著她的樣子,內心某處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路嘉很少穿裙子。一來,她平時都在練車、賽車,沒什麼機會穿裙子;二來,她確實不怎麼喜歡穿裙子。穿裙子的女生走起路來輕飄飄的,腰肢柔軟,渾身上下散發著風情,就像閔璐跟華庭一樣。路嘉覺得,穿裙子跟自己的風格不搭,她需要保持酷酷的風格,所以沒怎麼穿過裙子。她拎起這條裙子,這是一條水藍色、帶有亮片的小禮服裙子,看上去很挑試穿者的身材。路嘉之前一直定期健身,身材維持得還不錯,但車禍之後就墮落了,胡吃海喝,小肚子冒出來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穿得上這條裙子。她略帶忐忑地把自己的擔心告訴了程一恒,程一恒咧開嘴,笑得很陽光:“沒事,我考慮到了這一點,特意挑了一條大碼的。”“你可以出去了,程醫生。”路嘉給了他一個白眼。程一恒笑著走了出去,這次溫柔地帶上了門。路嘉摸了摸自己被修缺的眉毛,覺得有些刺痛。她感覺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她補好眉毛,化完剩下的妝容,塗上口紅,抿了抿嘴,然後用卷發棒卷了卷劉海。最後,麵對這條藍色的裙子,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換上。裙子意外地合身,她最近長出來的小肚子借由裙子的亮片遮住了。路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驚豔得差點說不出話。裙子貼身但不緊繃,將她的好身材毫無保留地凸顯了出來。“好了嗎?”程一恒在門外敲門,輕聲地問。“好了。”“那我進來了。”程一恒推開門,走進來,看到路嘉的一瞬間愣住了。路嘉比以前做賽車手時胖了一點兒,但胖得恰到好處,讓她看上去有一種健康的、讓人覺得安心的美。程一恒甚至覺得,這樣的路嘉抱上去一定軟軟的、香香的。“你看什麼呢?不好看嗎?”路嘉有些不適應地摸了摸脖子,沒自信地問。“不是,我是佩服自己的眼光。裙子真不錯,跟你的妝容很配。”程一恒說。路嘉低頭看了一眼裙子。程一恒不是在誇她,而是在誇裙子,她有些失落,撇撇嘴:“那走吧?”裙子雖然好看,路嘉的妝容也很得體,但是她腿上還戴著護具,行走並不是很方便,需要依靠拐杖。再讓人驚豔的美女,多了一副拐杖,也會讓人意興闌珊。不過,路嘉本來就是去湊數的,壓根沒想過要出彩。再說了,她現在的身份敏感,如果被認出來,反而不太好。關於這一點顧慮,她跟程一恒說過。程一恒再三保證,那個是私人聚會,根本不會允許帶手機進入現場,她才稍稍放了心。還有一點就是,穿上小禮裙的路嘉的氣質跟平時的完全不同,加上妝容的變化,其他人不太容易認出她。兩人驅車前往現場,有門童為他們開車門、泊車、引路,在進入現場前,如同程一恒說的一樣,服務人員將手機收走了,細心地登記了手機的型號和顏色後,給每名賓客發了一張卡片,宴會結束後,憑卡片取回手機。然後,大門開啟,程一恒將手腕提起,示意路嘉可以挽上來。路嘉看了一眼,有點兒緊張地挽上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