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鐘姥姥的耳朵卻好使了。回頭差點沒有拿手裡的飯勺往自家孫女腦袋上一揮，緊著幾分眉頭有點不高興的意思：“你這丫頭，怎麼這麼沒禮貌。難得帶個男朋友回來讓姥姥瞧瞧，怎麼還藏著掖著不讓見人呢。”她一瞧江言之，不知為何就格外的喜歡，連語氣都變溫柔了：“乖，聽姥姥話，多在姥姥家住幾天再走。這丫頭要是再趕你，姥姥就幫你教訓她！”“好勒。謝謝姥姥。”江言之噙著笑容，就喜歡看她吃癟被懟還一臉不樂意不服氣的樣子。他是真的喜歡現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不像在江宅。以往江慎之沒有出事之前，家裡好歹還有點笑聲。可是現在，不管什麼時候都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實在讓人壓抑的很。他不是個擅於隱藏自己心情的人，每次見到江慎之說話做事都要小心又小心，實在太累。如果可以的話，江言之倒是想在這裡多住幾天。一餐飯下來，老太太竟把好吃的往江言之碗裡夾，一口一個小江喊的熱絡親切的很，硬拉著查了半小時的戶口，轉身就鋪床去了。“快走啊。”鐘情推著他出門，嘴裡還催促著回頭去瞧自家姥姥。那可是個熱情的讓人無法拒絕的人，這要再不走江言之就真的要在這裡過夜了。江二少被她推的一步三停頓：“你求我啊！”“毛病。”鐘情翻了個白眼，鬆了手徑自往前走：“你想留下來當孫女婿，那就留下吧。”江言之自然沒有這個想法的。他徑自上了車，有點擔心：“不用和姥姥打個招呼再走嗎？”“不用。”鐘情搖搖頭，燃了火：“姥姥一會出來看不見我們，就知道我們跑了。頂多，晚上回來的時候買一點她最喜歡的什錦豆腐撈，保管什麼事都不會有。”說完，她一腳油門就出去了。身後，老太太還沒鋪好床就聽到外麵的動靜，急急忙忙出來就瞧見他們逃之夭夭，氣的哭笑不得。下午的行程安排的有點緊，鐘情跟著江言之又把餘下的幾個茶園簡單的巡查了一下，沒想到時間還比較寬裕。她回頭看了一眼江言之，想起江老爺子的話，才走到他身邊繼而說道：“要不，我們也去采茶吧。”江言之表情一滯，盯著她看了半晌。“你現在接手了公司，以後肯定還有很多專業性的東西要學，就當是提前學習學習啊。而且采茶也蠻好玩的，要不要試試？”江言之覺得她在下套。抬頭看去偌大的茶園一望無邊，儘頭處夕陽西下，淡淡的薄光籠罩著整個茶園。層層的鉛雲由遠而近，把大半的天空壓的低沉，仿佛一場看不見的暴風雨即將來臨。“不去！”他可沒有這個閒情逸致來學什麼采茶，這些事情讓下麵的人去做就行了。江言之抽出手，視線還落在鐘情的身上，陡然來了句：“彆以為爺爺讓你監督我，你就可以命令我。”鐘情的拳頭一握。忍住了。好不容易在中午攢夠的好感值，一瞬間就蕩到了穀底。“我先走了。”江言之擺擺手，走了一下午腰酸背痛他決定去放鬆放鬆，擺擺手道：“剩下的事情你和這邊的人溝通解決就行，其他的問題你寫進報告裡就行了，得閒我會看的。”鐘情沒攔他。就像江言之說的那樣，雖然江老爺子的確有說讓她處處盯著點，但畢竟她也隻是下屬。沒有那個資格和立場，去乾涉彆人的人生。她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離開茶園後，鐘情又回了鐘情茶園做最後的交接工作。她一連給父親打了十幾個電話，那邊才終於通了。“爸，你怎麼都不姥姥還有我商量就把茶園賣了？”鐘路餘喝了一夜酒，直到現在才醒。他揉了揉發疼的胃部，臉色扭曲的有些難看：“你回去了？”“對”鐘情儘量將自己的語氣放平緩：“就算你真的決定要賣，至少也應該告訴姥姥吧。昨天晚上她還拉著我的手，說要和我一起去采今年的明前茶，說是給你準備生日禮物。你這樣，讓我怎麼和姥姥交代。”電話裡，鐘路餘沉默了片刻。他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母親。也沒有臉去見她。“帶你姥姥回江城吧。”良久，他的聲音嘶啞低沉，有些顫抖：“老家那邊的房子馬上也要全部拆了重建，那一片都已經在政府的規劃範圍之內，遲早要來江城的。”這也是鐘情的想法。這次回來，她就有這個打算，不能再讓姥姥一個人呆在這裡了。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說服她。“還有。”鐘路餘的聲音又緩緩響起：“賣茶園的錢，爸爸給你留了一部分當做你的嫁妝，就存在你的私人銀行卡裡。爸爸要離開一段時間，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他的話，聽上去像是最後的叮囑。鐘情的神經一下子就被觸到了，眉宇一斂透著擔心：“你要去哪？爸，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爸！”“爸？”她又喊好幾聲，電話那邊才傳來一絲歎息聲：“出國！”這個決定來的急促而意外，鐘情足足愣了好一會，下意識才猜測到了什麼：“爸，你要去普吉島嗎？”鐘路餘沒回答，隻是莞爾說道：“總之，你照顧好自己還有你姥姥。”然後，電話就掛斷了。安靜的病房裡，傳來鐘路餘急促的咳嗽聲。他捂著自己的胃部，疼的臉色蒼白，然後還是倔強的下了床去辦理出院手續。他要去普吉島，去麵對自己內心這麼多年來的軟弱。更不想在死前，留下太多的遺憾。從醫院出來後，他就直接訂了當天的機票，攔了車直奔機場。腳步匆匆，沒有任何的停頓和留念。轟隆一聲。墨黑的天空一聲巨響，閃電將黑夜撕裂，整個世界陷入一片陰沉。緊接著，瓢潑的大雨從天而降，任性的擊打著那個軟弱的心房。鐘情剛準備回家，茶園的負責人就匆匆忙忙的攔住了她的去路：“鐘助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