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半月後，喬伊終於接到了從法院傳來的消息，擱置了三年的案子再一次開庭重審。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值得高興的消息。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努力地和那些曾經與馬陽發生過糾紛的人溝通，從一開始的時柔一個人，慢慢地變成了兩個，五個，直到今天，她已經找到了八個人願意站出來公開馬陽的惡劣行徑。所以律所上下所有人這段時間都忙瘋了，大家都放下了手裡其他的官司，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跟馬陽這宗案子相關的檔案裡，並且紛紛向法院遞交了當事人的民事訴訟書。一時間，網絡上關於馬陽八連訴的話題熱度量竟然高達幾千萬。由於話題熱度直線上升，最後連司法局都乾預了進來，要對三年前參與庭審和偵破案件的相關人員進行傳召詢問。喬伊正在整理開庭當日的資料，就接到了陳燁打來的電話：“小伊，我已經決定案子結束後帶姐姐去比利時治療。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我怕我現在不說，以後會後悔。”“什麼後悔不後悔的。”喬伊心裡聽出端倪來，自打上次火鍋事件後她和沈謙之又認真地聊了一次，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陳燁自己的感情遠不是自己想的那樣簡單。可是喬伊更清楚，對陳燁而言，他所謂的感情壓根就不叫愛。隻不過因為這麼多年來的幫助他心存感激，所以誤導了這種感情。“你是思琪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喬伊開口，不給陳燁說話的機會，言辭之間充滿溫柔的力量：“哪有做姐姐的對弟弟不聞不問的，你說是吧？學長已經跟我說了那邊的情況，如果醫生不能來的話，那你帶著思琪過去是最好的選擇。你放心吧，我會安排那邊的一切。”“小伊。”“要不你叫我聲姐姐吧。”喬伊調慨道：“這麼多年了，我還沒聽你正兒八經地喊我一聲姐姐，總覺得有點吃虧啊！”陳燁在電話裡哭笑不得，這樣暗示的拒絕他不是沒有聽懂：“得，等我從國外回來再喊這聲姐姐也不遲。不過小伊……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比任何人希望你幸福。”“喬姐，誰啊？”裴琳抱著厚厚的一疊資料過來，輕聲問道：“是陳燁嗎？”看喬伊點頭，她的臉就微微一紅。喬伊掛斷電話，微微皺了皺眉頭，似乎略有所思，才看向裴琳說道：“他打算等案子結束後帶思琪出國治療，短時間內可能都回不回來了。如果你有什麼話想要說的話，可要抓緊。”“我能有什麼說的啊。”裴琳尷尬地笑了笑，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片刻後，又忽然站了起來，扭頭就跑了：“喬姐，我今天請假！”說完，背影就消失在了辦公室裡。“喬伊。”裴琳的身影剛消失了片刻，律所老板陳濤就麵色凝重地推門而入：“我剛剛從醫院回來，遇到了警方在醫院……帶走了你丈夫。似乎是因為三年前那份精神鑒定報告書的事情被傳喚。你要不要馬上去看看。”喬伊並沒有意外。這些日子她和沈懷年的感情急速上升，所以兩個人事前就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警方的傳喚也是正常的程序，隻要他坦白情況，應該就不會有什麼意外。隻是現在是他事業的上升期，隻怕醫院那邊會比較麻煩。“不用了。”她看了看手腕的時間，斂眉道：“還有兩個小時就開庭了，我們現在就出發，以防路上堵車或者出現其他意外耽誤了重要事情。”這對於盛華律所來說，是一次生死大仗。輸了，盛華律所很有可能就要宣告倒閉。贏了，那將是盛華最大的勝利。不僅僅是一次免費的宣傳機會，在人們的心中也會對盛華多幾分信任。有了這些特定因素在，還怕律所以後開不下去嗎？陳濤親自開車，整個律所的人傾巢而動，直奔法院。因為網絡熱度的持續發酵，這一次的庭審案不僅和往年不一樣，還特地增加了現場直播，以便於所有的渴望真相的網民第一時間得知案件的進展。一大早法院門口就聚集了人，不管是媒體行業的記者還是網紅主播，紛紛聚在了這裡。整個庭審一共持續了將近六個小時，中途休庭三次，當所有的人證和物證一一登場後，站在被告席上的馬陽就再也繃不住了。暴怒之下，竟然當場拿起身後的椅子朝著喬伊砸過去。彼時，沈懷年正作為人證向法官陳述當年的鑒定報告相關事宜，見此情況整個人就飛奔了過去牢牢地將喬伊護在了懷中。隻聽砰的一聲巨響，他整個身形就緩緩倒了下去。庭審現場當場就亂了。馬陽犯罪事實清楚，再加上蓄意傷害等多重罪名被判無期徒刑。同一時間段內，羊城警方發出官方通告，通報了三年前相關涉案人員的犯罪事實經過，以及警方下達的逮捕令。一時間，整個網絡沸騰起來，無不拍手叫好。可喬伊的心卻提了起來，第一時間跟著救護車直奔去了醫院。她的手心裡都是鮮紅的血，沈懷年頭部受傷，已經陷入了昏迷，直接被推進了搶救室。時間恍惚過了很久。久到喬伊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怎麼來醫院的。迷迷糊糊中她依稀記想起了自己當年為什麼要嫁給沈懷年。沈家和喬家父輩關係很好，大學以後那一年，她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社會閱曆的不足讓她處處碰壁，於是在某個寒冬的大雪裡，她病了，而後連夜去了醫院掛了急診。就是那個寒冷的深夜裡，她在醫院裡遇到了值班的沈懷年。聽說他是醫院裡最年輕優秀的醫生，就連讀書都是大家眼裡公認的天才學子。從來不相信一見鐘情的喬伊在這個雪夜裡愛上了隻見過一麵的沈懷年，而後再等到漫天春天的日子裡，她以工作不順利，精神壓力大等等借口來醫院掛沈懷年的號，隻為了能和他說上幾句話。後來父母說起了這門婚事，喬伊便一口拒了，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坐在自己對麵和自己相親的男人會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人。父母都以為她不想嫁，但其實喬伊的心裡比任何人都渴望。所以她答應了這門婚事。可喬伊從來沒想過，愛情和婚姻的本質是不同的。她的一廂情願換來的，不過是沈懷年從心裡的抵觸和抗拒。一年又一年，他們所能聊的話題少之又少，距離逐漸變得越來越遠。在孩子兩歲那年，她最好的朋友出了意外，可在沈懷年看來卻無足輕重，於是兩個人的關係徹底爆發了。往事一幕幕在喬伊的腦海中掠過，就像一場夢的電影，讓她所有的意識都在這一刻清晰了起來。她才赫然發現，其實沈懷年並不是沒有愛過她。隻是他努力了，而她當時沒有察覺到了。這世間的感情太複雜，並非所有人的深愛都會用言語來表達。喬伊抬頭看著仍舊亮起來的搶救室燈光，恍然之間才意識到在這場婚姻裡，錯的不僅僅是沈懷年一個人。他們誰也都沒有資格埋怨誰。片刻後，搶救室的門終於被推開，喬伊收回自己的眼淚和思緒忙迎了上去：“醫生，我老公怎麼樣？”“我沒事。”病床上，沈懷年已經被推了出來。醫生也解釋道：“放心吧，病人情況良好，不過有輕微的腦震蕩才引起了短暫性的昏迷。傷口我們已經處理好了，在醫院觀察幾天沒有問題就可以出院了。”喬伊忍不住笑出聲音來。她以為他會死……“你沒事吧？”她跟著醫生一起將沈懷年推進病房裡，吸了吸鼻子，眼眶紅紅的。沈懷年認真看著她，許久才回答：“當然有事。”喬伊頓時就緊張了：“我馬上去喊醫生。”可是她的手卻被沈懷年拉住，他的意識看上去還是很清楚的，連語氣都中氣十足，完全不像是腦袋剛剛才被縫了好幾針的樣子：“小伊，你剛剛喊我什麼？再喊一遍。”喬伊下意識才反應過來。“再喊一遍！”他拉著她的手，語氣督促，惹得喬伊哭笑不得。她緩緩吐了一口氣在床邊坐下，然後一本正經的說道：“老公啊。請問這位先生，我喊錯了嗎？”目光婉轉，沒有隻言片語，沈懷年似乎就明白了。他抬頭就看見病房的門被人推開，老太太看了庭審的現場直播，嚇得不輕，帶著小寶就急匆匆地趕來了。卻在門口聽到這樣一番話，她懸著的心才終於安定了下來。“爸爸，媽媽。”小不點撒開老太太的話就衝了過去，小眼睛紅紅的：“痛不痛？念念吹吹就不痛了。”喬伊頓時喜極而泣，一把將兒子抱起來。這是小家夥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自己的名字，從前不管她如何引導，他始終不願意開口。沈念，沈念。當年她懷胎十月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是取其念念不忘的寓意，希望在沈懷年的心裡始終能夠有她的一席之地。窗外冬日裡溫暖的陽光灑在喬伊的掌心裡，她打開手心感受著這份與眾不同的溫度，想起幾個月前自己還在心理醫生的辦公室裡。當時也是同樣的時間，同樣的陽光，但卻遠沒有如今的溫暖。“那我們念念還想不想要妹妹啊？”她懷中抱著兒子，視線緩緩看向沈懷年。看著小家夥拚命地點頭，才一字一字慢慢說道：“那看來我們念念的這個願望，馬上就要實現了。因為，媽媽的肚子裡已經有一個小寶寶了喔。”沈懷年驟然聽聞，驚得險些整個人坐了起來。滿臉的不可思議。喬伊看向他，有些害羞地點了點頭。目光交接間，驚豔了所有的歲月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