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愕地看著當前頁麵的日記，緩緩坐到書桌前。6月12日。開庭在即，我才得知懷年竟然是那個王八蛋嘴裡的王牌。我懇求他不要為這種人作證，可是他卻冷漠地拒絕了我。他當時的眼神，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6月22日。因為懷年在庭審現場呈交的精神報告鑒定，法院一致裁決那個王八蛋患有精神障礙性疾病，當場判了延後審理。而馬陽則交由療養院看押治療，等到他精神穩定後在二度開庭。而思琪，則是當場崩潰，昏了過去。我恨那個王八蛋，我更恨沈懷年，我更恨我自己，沒能保護好她。……7月15日。我也記不清這是思琪第幾次自殺了，我看著她每天活在痛苦和地獄裡，所能做的卻微乎其微。和陳燁商量後，我們決定把她送去專業的精神病院進行治療，渴望有一天她能從這場噩夢裡走出來。可是醫生卻告訴我，思琪的身體損害太大，這輩子都不能做母親了。我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任何人，更不敢去看思琪的眼睛。而沈懷年卻解釋說他隻不過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並沒有偏袒任何人！哼，真是可笑至極。如果他不出庭為那個混蛋作證，那麼思琪也許就不會最後崩潰走到今天這一步。而我和他，也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越往後麵，日記裡的內容就越潦草了。很多地方塗塗改改，甚至有不少撕毀的頁麵，已經找不到了。其餘剩下的內容也看不清楚都寫了什麼，可見當時的情緒已經到達了一個極致。喬伊終於有些明白，為什麼沈謙之說這些年一直在暗中找他做心理輔導了。她又繼續往後麵翻了翻，潦草地又看了幾句：都怪我！我不該義無反顧地嫁給沈懷年的！如果不是我執意要這麼做，他就不會針對我，更不會傷害思琪。我要賺錢！我一定要拚命的賺錢，我一定要治好思琪，我要給她找全世界最好的醫生。不管花多少錢，我都絕對不會放棄。也許現在，隻有酒精能夠使我麻痹……又或者，死亡。喬伊的整顆心都被揪起來了，她越看越覺得頭疼無比，隻好啪的一聲將日記本合上。有太多太多的故事需要消化，整個日記本幾乎記錄了她崩潰的過程，甚至到最後連精神都有些不正常。她癱坐在凳子上，回想起剛剛醒來時候大家對她的態度，恍然間才終於明白了。從這幾年的卷宗來看，她接的基本都是各種高風險高收益的案子，看來也是為了快點賺到錢帶陳思琦去國外看病。儘管身邊的人覺得她冷血無情，覺得她喜怒無常，可是她卻一個人獨自咽下了所有。喬伊收好日記本下樓的時候，外麵的天色如同她的心情一樣，都沉寂冷靜了下來。祥嫂正收拾東西準備去接孩子，看著她臉色不對，剛要問。就聽見喬伊主動說道：“祥嫂，一會你能帶小寶去奶奶那裡嗎？今天晚上，我想和沈懷年單獨呆一會。”“好啊好啊。”祥嫂還以為是今天上午老太太的話起作用了，開心的忙點頭：“你和先生也該好好聊聊了。放心吧，我肯定把小寶平平安安的送到老太太那。”入秋後，夜裡的風就開始涼了。喬伊喝了很多酒站在窗口，迎風而立。即便有點冷，她的身形也絲毫未動，眼神隻是緊緊的盯著夜幕下的昏暗燈光。不知等了多久，視線內才終於駛進來一輛熟悉的車，一個男人略顯疲憊的身影從車上下來。鎖好車門的沈懷年，一回頭就看見站在窗口的喬伊。他想起剛剛老太太打來的電話，心中竟然有些期待和雀躍，臉上也不自覺多了些笑容，朝著喬伊大步過去。剛推開門，他就聞到了濃烈的酒精味。喬伊已經在沙發前坐下，推了一杯酒過去：“你要喝一點嗎？”沈懷年一向把自己管理得很好，但今晚他卻想簡單喝一點。他伸手接過酒杯，下意識才發現喬伊的眼睛通紅，抿了一口酒問道：“今天你怎麼了，怪怪的。出什麼事了嗎？”“你不是最討厭喝酒嗎？”喬伊搖晃著紅酒杯，目光清冷得沒有一絲感情色彩。她冷漠，單刀直入甚至帶著很強的敵意，連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這種氣息沈懷年感覺到了，心下一沉還是說道：“今晚不一樣，你……”“今晚為什麼不一樣！”喬伊打斷他的話，一口又將杯子裡的紅酒一飲而儘：“沈懷年，你還記得陳思琦嗎？”忽然提到這個名字，沈懷年神情怔了片刻。“看來，沈大醫生貴人多忘事啊！”喬伊冷笑著，將身邊的卷宗丟了過去：“或者，我幫你回憶回憶，看看你有沒有什麼特彆想說的。”“這個案子我當年了解過。”沈懷年沒有去看卷宗，他從醫多年也隻發生過那一次為病人作證的事情，自然也不會輕易忘記：“當時的人證，物證……”“人證？”喬伊冷笑出聲音來，冰冷的視線落在沈懷年身上，充滿了諷刺：“對啊。你不就是那個人證嘛！要不是因為你，思琪怎麼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她激動地站起來，情緒就有些不穩定：“你知道當年的我有多無助嗎？我求過你！可是你冷漠地拒絕了我，用你那所謂的理由為自己的過錯找了個可笑的借口！思琪她才二十二歲啊，她再也不能做母親了你知道嗎？你見過她被捆綁在冰冷的床上，絕望痛苦著一心求死的樣子嗎？沈懷年，這些年難道你的心裡就從來沒有愧疚過嗎？”“小伊，抱歉。”沈懷年從沒見過她現在這個氣急敗壞崩潰的樣子，哪怕是這五年的關係一直冰冷如兩極，她也從未像現在這樣爆發過。除了抱歉，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些年他一直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從不感到困惑和後悔，可唯獨隻有這一件。三年來，他一直沒有忘記過這個案子，也一直有密切地觀察過馬陽的行動軌跡。作為專業的心理醫生，沈懷年後來才明白當年的自己也不過是彆人手裡的棋子。那一份精神鑒定報告書，所帶來的後果也是他這些年的夢魘。他想彌補，也一直在這樣做。“沈懷年。”喬伊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麵前這個男人，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情，也許她能像奶奶說的那樣和他繼續好好的。可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