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年四月初，雍王府。柒玥看著鈕祜祿氏，想到了一個人，貴妃，溫僖貴妃鈕祜祿氏。沒一會兒，鈕祜祿氏端著托盤走了回來，將茶水一一端了放在柒玥和含卉麵前，“貴妃娘娘，和妃娘娘，請。”“多謝。”柒玥端了起來，喝了一小口，她並不渴，隻不過是為了進這個院子罷了。柒玥抬頭看了內廳的擺設，不遠處的一張案桌上，擺著筆墨紙硯。柒玥盯著鈕祜祿氏問道，“你讀過書？是家中請了教書女先生嗎？你平日裡也寫字嗎？”鈕祜祿氏有些靦腆的笑了笑，“妾身不過是跟著阿瑪額娘學了一些，哪裡有機會跟著女先生學。”柒玥點了點頭，“還是識字好，總不會讓人覺得無趣。”鈕祜祿氏聽了柒玥的話有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隨即才收回視線，笑道，“妾身還以為，無才便是德。”柒玥輕笑出聲，“無才便是德，那是無用男人的想法，這女人還是有些才能的好，那樣才能過得更加有意思。”“是，”鈕祜祿氏點頭應了，“貴妃娘娘說的是。”“哦，對了，”柒玥好奇的問道，“你們鈕祜祿氏與孝昭皇後可是同一族的？你阿瑪如今做官嗎？”鈕祜祿氏一聽柒玥的問話，有些扭扭捏捏，又有些猶豫，在柒玥以為她不願意回答之後，才開了口說道，“不瞞貴妃娘娘，妾身的高祖與孝昭皇後的曾祖是親兄弟，妾身應該喚孝昭皇後為姑姑的，奴婢的阿瑪是四品典儀官。”柒玥聽明白的，點了點頭，這麼說來，鈕祜祿氏的阿瑪和孝昭皇後、溫僖貴妃，還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妹呢。難怪，鈕祜祿氏的骨子裡有著和溫僖貴妃一般的家族氣質。含卉聽了更加疑惑，也忍不住直言不諱的問道，“那這麼說來，你身份也是不低了，你阿瑪又是為官的，怎麼你進了雍王府連個側福晉都沒混上？好歹給四阿哥生了個兒子呢。”含卉話音一落，鈕祜祿氏臉色有些難堪起來，低了低了頭沒有氣惱，抬頭摸了摸臉頰，“妾身這相貌實在有些寡淡，又何必讓王爺惹了笑話呢。再說，身份不算什麼，沒那麼重要，王爺和福晉對妾身向來安排周到，隻要四公子安好，妾身心滿意足。”鈕祜祿氏看了看一旁的弘曆，滿眼的溫柔和憂心。柒玥淡淡的打量了一會兒，開口道，“你說的沒錯，身份名分都不算什麼的，隻要重要的無事，就夠了。”鈕祜祿氏笑了笑，然後對貴妃娘娘說道，“貴妃娘娘說的是。”柒玥瞥了含卉一眼，見其茶水已經用了大包，便站了起來，“好了，本宮出來的夠久了，該回去了。”含卉一聽，也跟著站了起來，笑道，“剛剛我聽四福晉身邊的婢女說四福晉要去準備點心，姐姐這是心裡放不下呢嗎？”柒玥被含卉打趣，忍住瞪了她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鈕祜祿氏也笑了起來，“貴妃娘娘、和妃娘娘莫急，福晉最拿手的就是桃花酥，妾身有幸嘗過一會，入口即化，口齒留香，福晉一定會備了給皇上和貴妃娘娘品嘗的。”聽了鈕祜祿氏的話，柒玥恍惚想起很多年前，貴妃姐姐對自己的打趣，沒多想的應了下來，“那本宮就去嘗一嘗，若是真的如你所說，本宮但是不虛此行。”……等柒玥和含卉回到皇上所在的院子時，已經是午膳時間了。“怎麼樣？”玄燁看著柒玥笑問，“四阿哥這園子如何？”柒玥點了點頭，走到玄燁身邊坐了下來，“比之禦花園，雍王府有自己的風格，如果說臣妾想象中的雍王府是四阿哥的性子，那麼今日見的園子風貌，便是四福晉的性子了吧？寬厚多彩，溫柔賢惠。”“臣妾多謝貴妃娘娘讚賞，”四福晉起身衝著柒玥行禮，有些心虛的說道，“臣妾受之有愧。”“哈哈，”玄燁笑了起來，對柒玥說道，“你不過是四處看看，又不把這園子搬走，你何必如此誇張的胡說。”柒玥微微瞪了玄燁一眼，“臣妾可是真誠誇讚，哪裡胡說了。”“好，好，”玄燁連忙擺手，“你說的都是真的，朕就不揭穿你了。”“這還差不多，”柒玥也笑了起來，突然想起來什麼的對四阿哥和四福晉說道，“剛剛本宮路上差點撞了一個姓年的側福晉，你們回頭細細問了，彆有什麼事才好。”“年氏？”四福晉一聽，有些擔憂的吩咐一旁的婢女，“快去側福晉的院子看看，讓她彆動了胎氣。”“無妨，不必多問，”四阿哥對四福晉說道，“她自己能照顧好自己，還是彆怠慢了皇阿瑪和貴妃娘娘和妃娘娘。”“是。”四福晉有些訕訕的應了下來。玄燁卻是聽到了熟悉的一點東西，“年氏？可是年羹堯的妹妹？你救了性命的那個，”“回皇阿瑪，正是。”四阿哥微微皺了皺眉，也不隱瞞，應道，“正是她，三月前福宜夭折，幸好如今剛有了身子，要不然她還不知道如何是好呢。”年氏身子本就弱，在先後生下四格格和六公子後，更加虛弱了，可四格格和六公子也是先後沒了。玄燁歎了口氣，“你呀，也還好好待她，她跟著你，委屈她了。”四阿哥猶豫了一下，才點頭應下，“是，兒臣明白。”聽了皇上和四阿哥的談話，柒玥才反應過來，原來剛剛那年側福晉是年羹堯的妹妹。那個少年，她三十年前在回京路上遇到的誠孝少年，年羹堯。用了午膳後，皇上和四阿哥父子二人去對弈了，柒玥和含卉便被四福晉伺候著去廂房歇著了。“貴妃娘娘、和妃娘娘這樣可妥？”四福晉小心翼翼的問道，“臣妾安排不周，還請兩位娘娘莫要見怪。”柒玥和含卉坐在榻上，卻並沒有睡意，“四福晉不必忙碌，本宮不過是在這兒過這一兩個時辰，何必折騰人呢？再說，本宮還沒有困呢，四福晉困嗎？不困的話，就坐下陪本宮說會兒話吧？可好？”四福晉看了看柒玥，又看了看含卉，點頭應了下來，“那臣妾恭敬不如從命，陪貴妃娘娘坐一會兒吧。”柒玥直奔主題的問道，“四福晉如今是將哪個公子養在跟前的？”四福晉烏拉那拉氏，與四阿哥是少年夫妻，如今算下來已經是夫妻近三十年了，可惜卻隻為四阿哥生了一個長子弘暉，不滿八歲便早殤，後來，她再不曾有過子嗣。如今烏拉那拉氏已經四十歲了，就算有恩寵能懷上孩子，怕是也不一定能順利誕下。四福晉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四阿哥，膝下都要有孩子的，那麼抱養一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如今，側福晉李氏有三公子弘時，側福晉年氏懷有身孕，侍妾鈕祜祿氏有四公子弘曆，侍妾耿氏有五公子弘晝，另外這府裡還養了二阿哥胤礽的第六女。四福晉被柒玥的直白問的有些愣怔，可隨即又慢慢冷靜下來。四福晉瞥了眼和妃，知道柒玥沒有瞞著和妃的意思，輕輕開口道，“不敢瞞著貴妃娘娘，臣妾心裡著實為難，這弘時被李氏養的有些嬌縱，爺在的時候還能管他幾分，爺不在，便是連臣妾偶爾也不放在眼裡。臣妾挺喜歡弘曆的，那弘曆是個孝順的，可在孝順也不是孝順臣妾。至於弘晝……罷了，貴妃娘娘，臣妾不想養一個於本宮無感情的孩子，所以臣妾想養一個稚子，那樣，臣妾便是他的額娘，隻是他的額娘。”柒玥微微皺起了眉頭，“你莫不是想要年氏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四福晉聽了，苦笑起來，“貴妃娘娘何必來挖苦臣妾，臣妾哪敢打年氏孩子的主意？合府，我們爺最護著她了。”說完，四福晉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臣妾這兩年也著實有些疲憊，再過幾年吧，待爺與年氏平淡了一些，臣妾仔細為爺挑上兩個身家清白的女子，臣妾再……再為自己著想。”柒玥明白四福晉的苦，卻也明白更多人的無奈，四福晉做的很對，連她也說不出什麼來。含卉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將默默無語的兩個人的注意力給找了回來。柒玥瞥了含卉一眼，才對四福晉說道，“本宮與和妃還是歇息一會兒吧，四福晉儘管去歇著吧。”“是，那臣妾告退。”四福晉應了下來。……午睡後，柒玥去院子裡找皇上，遠遠的便聽見一陣朗朗清晰的讀書聲。“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柒玥不由得頓住了腳步，拉著含卉一起停了下來，不想自己的出現打擾他們。“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陶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眾矣！”“好！”玄燁驚呼一聲，讚道。一百多字的愛蓮說，被弘曆一字不落的背了出來，不僅皇上覺得可讚，就連柒玥也覺得弘曆值得讚揚。柒玥並不是那吝嗇之人，心裡有感，便行動起來。柒玥拉著含卉進了園子，便又便揚聲說道，“弘曆背的甚好，本宮聽了也喜歡。”“孫兒給祖母請安。”弘曆聽到柒玥的聲音，有些羞澀的轉過頭來，衝著柒玥和含卉行禮道。“快起來吧，”柒玥對弘曆說道，“本宮可心疼你呢。”“多謝祖母。”弘曆小聲應了，站了起來。柒玥回頭對惜若說道，“將本宮準備的東西拿出來吧。”“是，奴婢這就去。”惜若應了，然後去了放置東西的廂房，將柒玥吩咐的東西拿了過來。柒玥備著的東西是三份筆墨紙硯，當然其中一份卻是頂好，尤其是那一塊上等徽墨更是難尋。柒玥將那頂好的那份賞給了弘曆，另外兩份給了弘時，並讓他分給弘晝一份。“孫兒多謝祖母。”弘曆不敢推辭，看了阿瑪一眼後，小心翼翼的接了下來。至於弘時，對於自己收到的本來也是上等的筆墨紙硯，卻不及弘曆的，而心中很是憤憤不平。可感受到阿瑪傳來的冷冷的眼神，弘時卻隻能硬著頭皮對柒玥行禮，“孫兒多謝祖母。”“都起來吧，你們喜歡就好。”柒玥笑了笑。沒一會兒，四福晉領著婢女端了茶水點心過來。“皇阿瑪，貴妃娘娘，和妃娘娘，這是臣妾親手做的一些點心，還請莫要嫌棄，也算臣妾儘的一份孝心了。”說著，四福晉將點心和茶水上到了桌子上，然後把之前的涼茶水給換了下來。柒玥看了過去，四碟子點心，一碟子桂花糕，一碟子綠豆糕，一碟子千層酥，還有一碟子桃花酥。玄燁將點心往柒玥和含卉麵前推了推，便端起了茶水喝了起來。柒玥示意含卉吃點心，自己也拿了一塊桃花酥。果然，如鈕祜祿氏所說，入口即化，口齒間滿滿的桃花香氣。柒玥一連吃了兩塊才作罷，然後吩咐四福晉，將點心給年氏和鈕祜祿氏一人送一份。時間過的很快，便到了回宮的時間，在多待下去，就要耽誤皇上今日看奏折了。柒玥心中不舍的離開了雍王府，也依依不舍的讓弘曆回去。……承乾宮。隻是，柒玥永遠沒能想到，不過才隔了幾日，便看到了弘曆出現在承乾宮裡麵。“娘娘，你才睡來了？”惜若激動不已的從外麵走了進來。柒玥躺在榻上養神，聽到惜若的說話聲，懶散的眼睛都沒有睜開。“皇上來了不成？皇上可是今日有許多奏折，說好不來的。”柒玥心裡還是明白了，比起自己，皇上更喜歡那一封封的奏折的。“娘娘！”惜若撇了撇嘴，“娘娘可不要後悔，那奴婢把四公子給送回雍王府了。”四公子？雍王府？柒玥猛的睜開眼睛，翻坐了起來，“你說什麼？”惜若捂著嘴巴笑了，“娘娘都聽到了，還讓奴婢說出來乾嘛。”柒玥瞪了惜若一眼，“人呢？”“在院子裡候著呢。”惜若指了指身後。“快！”柒玥激動的說道，“快讓他進來。”這幾日，她多次想起弘曆這個孩子，可惜，不是她的孩子，可惜不能和他一起多處。“是。”惜若知曉柒玥的心思，逗了柒玥兩句，便不再逗了，轉身出去帶了弘曆進來。弘曆進來後，臉色有些不安，看到柒玥後，才笑了起來。許是想到了阿瑪的叮囑，又收斂了笑意，規規矩矩的給柒玥行禮，“孫兒給祖母請安。”“快來本宮這兒，”柒玥衝著弘曆招了招手，“惜若去給弘曆那些吃食來，瞧這孩子瘦的。”“孫兒多謝祖母。”弘曆應了。沒一會兒，惜若便端了幾分點心過來，一一擺在桌子上，“娘娘和四公子請。”柒玥掃了一眼，有些不快的說道，“怎麼才這幾樣？多做幾樣點心，也不廢什麼時間吧？”“娘娘急什麼？”惜若說道，“以後四公子住在宮裡，娘娘機會多的是。”“什麼？”柒玥差點沒反應過來，“什麼住在宮裡？”“皇上讓四公子住進承乾宮，由貴妃娘娘與和妃娘娘教養。”惜若認真的說道，“娘娘，四公子以後就能陪著娘娘了。”“……”柒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