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玄燁正和科爾沁王爺說話的時候，便聽到了帳外傳來的嘈雜聲，雖不大，但也引起了他的注意。玄燁微微皺了眉頭，但是沒有表現出來，如常的和科爾沁王爺說話。“皇上真的不留下多待幾日嗎？”王爺笑著問道，“臣感覺和皇上說話喝酒還沒夠儘心呢。”“哈哈，”玄燁笑了起來，“的確沒有儘心啊，不過也不急，明年後年，朕還有機會前來的，朕在這裡待了久了，朕答應皇太後要回去替她過生辰的。”皇太後的生辰是十月初三，當然了這也是玄燁婉拒的借口。“離太後娘娘生辰不是還有一個多月嗎？”王爺笑問，“皇上也可以多過幾日。”“朕也要回去給皇太後安排一些事宜的，”玄燁保證道，“王爺放心，最遲後年，朕一定來陪你喝個儘心。”“既然皇上這麼說，臣也不能再強求了，”王爺點了點頭，惋惜道，“那今晚，臣給皇上備下了篝火晚宴，還請皇上不要推辭。”“王爺相邀，朕定當準時出現。”玄燁應了下來。“咦？”王爺瞥了一圈，疑惑的問道，“怎麼這幾日都不見太子？晚上皇上帶著太子一同來吧？”“太子舊疾複發，實在不能見人，就連與他接觸的隨從也是與其他人分開來的，”玄燁也是早就準備了說詞，無奈的搖頭道，“不瞞王爺，朕也是因為太子的病情，才決定早些回去的。”“我們草原上也是有醫術高超的大夫，”王爺熱情的說道，“臣可以讓大夫來給太子醫治。”“太子這是老毛病了，太醫也是束手無策，隻能回宮休養。”玄燁說道。王爺雖然心中有些疑惑，可也不能說自己草原上的大夫比宮裡的太醫醫術還高超吧，便點了點頭，“如此說來，那太子今晚是不會出現了，我們科爾沁招待不周，還望皇上和太子海涵。”“王爺客氣了，”玄燁笑著說道，“是朕等人打擾了。”“哈哈，”王爺笑了起來，“臣先回去了，晚上再派人來接皇上和各位阿哥們，不然這客氣來客氣去的，也沒時辰了。”“也是，”玄燁點了點頭，“那朕就不留王爺說話了。”“皇上留步。”王爺出了帳篷，便看到外麵九阿哥扯著一個侍衛，滿臉怒氣，而後麵跟著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看見王爺出來，眾阿哥紛紛行禮，“王爺。”“幾位阿哥這是做什麼呢？”王爺的眼神從那個年歲並不小的侍衛臉上掃過，“這侍衛可是犯了什麼罪？”四阿哥年長，淡淡的開了口，“讓王爺看笑話了，不過是個給皇阿瑪傳話的小廝，有眼不識珠，惹了九弟不快，九弟便扯著他去找皇阿瑪治他的罪罷了。”“哈哈，”王爺笑了起來，“九阿哥玉樹臨風，這小廝還能識人不清，的確該罰！各位阿哥，本王今晚備了篝火晚宴，到時候還請皇上和各位阿哥賞光。”“王爺放心，儘聽皇阿瑪安排。”四阿哥點頭應了下來。“那本王先走一步。”王爺離開前又瞥了眼那侍衛，微微搖了搖頭離開。“哼。”九阿哥冷哼一聲，扯著那侍衛往主帳篷走去，得了通傳和允許後，九阿哥將他推進了帳篷。“皇阿瑪，”九阿哥很是不快的和玄燁說話，“你看看他是誰？”玄燁送走王爺後，還沒來得及問一問外麵發生了什麼事，惹得他和王爺都沒能多說幾句話，就聽隨從進來通傳說是幾個阿哥來了。玄燁一聽，便反應了過來，想來剛剛的嘈雜聲也跟幾位阿哥有關係。玄燁便吩咐讓他們進來，還沒見是誰先進來，就見一個隻身未配刀劍的侍衛被推了進來，連著九阿哥的聲音傳了過來。玄燁臉色不由得鐵青，剛想要斥責出聲，就看到了進來的侍衛的臉。“七阿哥？”玄燁盯著進來後就跪在地上的七阿哥，滿臉疑惑，又滿臉不快。“皇阿瑪，”九阿哥越過四阿哥等人先走了進來，對玄燁說道，“這七哥可是沒有得到皇阿瑪的允許，私自來了塞外呢，剛剛鬼鬼祟祟的想要進來，幸好是被兒臣給發現了，要不然就會被其他侍衛當作刺客了呢。”九阿哥這招先發製人，讓玄燁想要替七阿哥說話的理由都被堵住了。玄燁冷冷的瞥了九阿哥一眼，又瞥了眼跟在身後的幾個阿哥，掀開衣擺坐了下來，“九阿哥說話之前，可有想過，七阿哥比你居長，是你兄長！”“皇阿瑪，”十四阿哥先開了口，“九哥雖然剛剛有些衝動了，對七哥也說了幾句重話，可歸根結底還是七哥壞了規矩，九哥也是擔心皇阿瑪的安全，才急躁了一些，這營帳重地豈能宵小任入？”十四阿哥一句話還是把過錯都推到了七阿哥的頭上，讓玄燁不再拿九阿哥說事。玄燁冷冷的盯著十四阿哥一眼，然後才看向跪在中間的七阿哥，“說吧，七阿哥，你怎麼出現在這裡？”“回皇阿瑪，兒臣是得了貴妃娘娘和皇祖母的吩咐，才來找皇阿瑪的。”七阿哥訕訕的說道。“……”九阿哥。十三阿哥見一陣尷尬，咳了咳開口道，“既然是得了貴妃娘娘和皇祖母的吩咐，七哥怎麼也不明說，害得九哥白白害怕了，皇阿瑪，既然七哥是有命而來，那兒臣等人便先出去了，讓七哥給皇阿瑪細說。”“十三弟急什麼？”九阿哥回了神，冷冷的說道，“既然七哥是有命而來，那鬼鬼祟祟的做什麼？還是拿了貴妃娘娘和皇祖母做借口？”“放肆！”玄燁怒了。十四阿哥見玄燁怒了，連忙站在了九阿哥麵前，對玄燁說道，“皇阿瑪息怒，九哥雖然有些急躁了，可說的也不無道理，既然皇阿瑪也見到了七哥，那兒臣等人便先告退吧，讓十三哥陪著皇阿瑪一起與七哥說話，可好？”玄燁瞪了七阿哥一眼，應了十四阿哥的提議，“你們都下去吧，讓四阿哥留下。”聽了玄燁的話，九阿哥瞪了十四阿哥一眼，然後行了禮退了出去，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行了退禮跟著出去。十三阿哥出去前，看了七阿哥一眼，又看了四阿哥一眼，眉頭間滿是擔憂。“貴妃和皇太後讓你來這裡做什麼？”玄燁皺著眉頭問道。“皇阿瑪，”見沒有了外人，就連四阿哥也是貴妃口中所說的可信之人，七阿哥也沒了隱瞞，直接開口道，“宮裡發生了宮變。”“什麼！”玄燁一聽，驚的站了起來。四阿哥聽了也是驚的雙手不由得握緊，怎麼會這樣！難道……“是太子的人。”許是應證四阿哥的猜想，七阿哥繼續說道，“太子側妃李氏及其兄長李玉坤帶人謀反，控製了宮內外，還……”“還什麼？”玄燁黑著臉問道。“還控製了貴妃娘娘和皇祖母，將她們禁閉在寧壽宮兩日，才被隆統領和三哥五哥等人給救了下來。”七阿哥怕皇上誤會著急，連忙說道。“救下了？”玄燁臉色稍微好了一點，“皇太後和貴妃可有受傷？”“皇祖母受了驚嚇，貴妃娘娘的胳膊受了傷。”七阿哥老實說道，然後拿出了一直貼身帶著的信，遞給了皇上，“這是貴妃娘娘親筆所寫，特意讓臣跑了一趟。”玄燁接過信，連忙拆開迅速從頭看到了尾。果然，太子不僅在塞外對他動手，還在宮中對貴妃和皇太後動手。太子的目的便是做了兩手準備，控製了他，便能事半功倍。可也需要宮中位份最高的貴妃和皇太後支持。那樣，即便是有人說他威逼皇上讓位，也能因為貴妃和皇太後的支持，而說他名正言順。好在……好在，兩邊都沒讓太子得手。太子這次沒能得手的很大原因便是，太心急，所有的布置並沒有萬無一失。“哼！”玄燁看了信後，狠狠的拍了桌子，尤實不解氣，“朕若是記得沒錯，那個李玉坤並沒有這麼大的本事吧？還有誰幫了太子？”李玉坤若是有本事，李氏就不是側妃，甚至這些年都沒有什麼恩寵了！“皇阿瑪猜的不錯，”七阿哥又說道，“還有太子妃的兩個兄長。”“太子妃她……”玄燁有些隱忍不發，“她也跟著太子謀反了？”“皇阿瑪，”七阿哥連忙搖頭，“據兒臣所知，側妃等人行動的時候，太子妃也被控製了。”“那太子妃現在呢？”玄燁追問。“兒臣來之前，聽三哥和五哥說了一句，把太子妃也給控製住了，待皇阿瑪回去再處置。”“太子，”玄燁咬了咬牙，“他若是有太子妃一半的本事，朕也不至於……不至於被他氣個半死。”“皇阿瑪。”四阿哥怕玄燁氣過了頭，送上了一杯熱茶。玄燁接了過來，心裡也好受了些，幸好宮裡現在無事了，不然他現在恨不得親手了結了太子。不對，即使宮裡無事，可是太子所做的這些，都讓人不齒，讓他不容！“四阿哥！”玄燁放下了那熱茶，衝著四阿哥說道，“去，把太子給朕帶來，朕今天非要問個明白，朕哪裡對不住他，他要這樣對朕，這樣對貴妃，對他的皇祖母！”“皇阿瑪息怒，”四阿哥連忙出聲勸阻，“太子已經被禁足幾日，這個時候帶來主帳，難保不引起王爺等人的注意，皇阿瑪明日就要回京了，有什麼事就……就離開後再說吧。”“是啊，皇阿瑪，”七阿哥也出聲勸道，“貴妃娘娘這次之所以讓兒臣前來親自送信，也是勸皇阿瑪顧著自己的身子，有什麼事，等回宮後再處置吧。”七阿哥的話，讓玄燁不由得想起了剛剛信裡，玥兒對他的勸慰。皇上，太子到底是你的親兒子，回宮關起門來，訓教自己的兒子，才是一個阿瑪該做的事情。玄燁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很是疲憊，他是一個帝王，也是眾多阿哥的阿瑪，他為了自己，為了皇室的體麵，也不能這個時候在外麵處置太子。他要給自己留麵子，給皇室留麵子，給太子留麵子。可是，太子做了這麼過分的事情的時候，可有給他留麵子？玄燁心裡到底無法咽下這口氣，指著四阿哥說道，“去，見太子，替朕掌嘴，掌嘴二十！給朕出了這口氣！”四阿哥聽了玄燁這吩咐，哪敢應下，跪地訴道，“皇阿瑪，太子……太子即使不是太子，也是臣的兄長，皇阿瑪讓臣打兄長，臣做不到，請皇阿瑪責罰。”“你！”玄燁指著四阿哥，氣的有些發抖，“你是替朕去打他的，你也做不到嗎？”“臣請皇阿瑪責罰。”四阿哥隻請罪。“好，很好，你不敢打是吧？”玄燁深深吸了口氣，才不至於暈過去，“那你去，傳朕的旨意，讓他自行掌嘴，二十下！你去數著！但凡對朕有一絲欺騙，你便不許回來，朕也不想見你！”見皇上著實氣急敗壞，四阿哥不敢再推辭，低聲應了下來，“是，兒臣遵旨。”“滾！”玄燁踢了四阿哥一腳。“皇阿瑪息怒，兒臣告退。”四阿哥起身弓著身子退了出去。四阿哥出去後，玄燁一拳又捶在了桌上，還是有些不解氣。“皇阿瑪息怒，”七阿哥小心翼翼的說道，“彆傷了自己的身子。”玄燁重重的喘著粗氣，半晌才開口繼續問道，“宮裡……宮裡如今都被三阿哥和五阿哥控製下來了？”“嗯，皇阿瑪放心，”七阿哥點了點頭，“三哥和五哥、八弟等人，這次都出了力，就連十弟和十二弟、十五弟、十六弟也都跟著幾位哥哥出力殺敵呢。”“他們還那麼小，沒有受傷吧？”玄燁一聽，不由得擔心不已。“皇阿瑪莫要擔心，幾位弟弟都沒有受傷，”七阿哥說道，“隻是三哥和八弟受了傷，估計休養些時日就能好。”“皇太後、貴妃、三阿哥、八阿哥……”玄燁冷著臉數了數受傷的人，“太子這次做的太過分了，朕……”朕如何再原諒！“剛剛聽四哥的意思，皇阿瑪明日就離開這裡了嗎？”七阿哥問道。“嗯，明日就啟程離開，”玄燁點了點頭，這個時候才發現七阿哥還跪在地上，連忙說道，“七阿哥先起來吧，一路上奔波，也累了吧？”“兒臣不累，”七阿哥搖了搖頭，“就是被兒臣累壞了幾匹馬。”這一路上馬不停息的日夜兼程，人能熬住，馬卻是熬不住的，一路上換了幾匹馬。“你也先下去歇著吧。”玄燁歎了口氣，不心疼馬也要心疼自己的兒子，“你突然來了這邊，就不對外聲張了，便跟在四阿哥身邊吧，他做事穩妥，也不可能委屈了你。”“是，”七阿哥應了下來，“兒臣先行下去了，皇阿瑪也歇著。”玄燁點了點頭，喚來門口的守衛，讓他將七阿哥送到四阿哥的帳篷處。……玄燁原本就打算回程，接了信件後，即使心裡著急，可是也明白宮裡的事情已經處置妥當，便依著原計劃，回程的路上繞了去了漠南蒙古巴林部那一片。就這樣一路上走著停著，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九月底了。九月三十日。玄燁進宮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了寧壽宮，沒人知道他和皇太後在寧壽宮裡到底說了什麼。可出來後，沒有去其他宮，便在乾清宮，召見了大阿哥除外，太子在內的所有成年阿哥們，也就是一直到十七阿哥。十七阿哥已經滿十六歲了。玄燁冷冷的掃了一圈，太子依舊站在首位，不論身份，還是長幼，太子已經是不爭不論的嫡長子了。太子自那日被皇上幽禁，哪怕是這一路上，也是吃喝拉撒都在自己的馬車裡，進了宮後，還以為會被繼續關著，卻不想是在乾清宮，與其他弟弟們一起在這裡候著聽訓。太子心裡莫名的輕鬆了下來，皇阿瑪，還是如往常一樣會原諒他的。他一進宮，便知道自己的人失敗了，想來是未遂。既然是未遂，便不是大罪。待會兒，他隻要好好聽訓，好好認錯，好好反思，就可以了。玄燁沒有看出來太子的癡心妄想，隻冷冷的繼續說道，“皇太子胤礽自從複立以來，以前的狂妄還未消除，以至於大失人心，可祖宗的基業斷不可托付給他。”太子聽了玄燁的話，驚的抬起了頭來，什麼不可托付給他？他剛剛是不是聽錯了什麼！“皇阿瑪。”太子滿臉期待的看向玄燁，“皇阿瑪兒臣錯了，求皇阿瑪恕罪，求皇阿瑪恕罪。”見玄燁無動於衷，冷冷的盯著自己，太子連忙跪下，跪爬著去到玄燁身邊，“皇阿瑪，兒臣錯了，兒臣真的知道錯了。”事不過三，太子知道，如果自己再被廢，就算將來最後皇阿瑪想要為他複立，怕是著天下的文武百官和百姓也不會同意了！“朕已經奏報給了皇太後，現在要先將胤礽拘執看守。”玄燁不顧太子的哭求，繼續說道，“至於廢太子一事，朕要通知禮部，再將廢皇太子一事遣官告祭天地、太廟、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