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陳青平瞥了宋太醫一眼，才對玄燁說道，“皇上，貴妃娘娘來了。”玄燁眉頭一皺，便知道她來是為了僖貴人一事了，這事也的確讓她去辦，既然她來了，就直接和她說吧。“讓她進來吧。”玄燁道。“是，奴才這就去請貴妃娘娘進來。”陳青平應了。“等一下！”玄燁又叫停住陳青平，轉頭冷冷的吩咐宋太醫，“僖貴人的事情，並沒有下定論，出了這個殿門，就給朕閉緊你的嘴巴！”“臣……”宋太醫抬手摸了摸額頭的汗，“臣明白了。”“你先去吧。”玄燁揮了揮手，讓宋太醫退出去。“臣告退。”宋太醫知道多說無益，連忙退下。“陳青平。”玄燁淡淡的喚了一聲。“奴才在。”陳青平不敢遲疑的應道。“派人盯著宋太醫，看看他最近都有跟誰接觸。”玄燁說道。“皇上？”陳青平更加疑惑了，忍不住問道，“皇上這是懷疑宋太醫被人收買了，故意為之？”“如今掌管後宮之權的是貴妃，最恨僖貴人的也是貴妃，僖貴人若是中毒死了，最可疑的就是貴妃。”玄燁淡淡的解釋道，“朕也不知道這宋太醫是真的知道些什麼，還是受人指使，朕都不打算這件事將鬨出來。”“原來是這樣，”陳青平點了點頭，應和玄燁的做法，“皇上做的對。那貴妃呢？皇上就沒有懷疑貴妃嗎？”玄燁搖了搖頭，“朕還真說不出什麼來，但就算是她下了毒，朕也替她瞞著了。”會是她嗎？玄燁心裡也沒有個準，畢竟，那一年她直接毒死了佟佳氏無七。可是，他惋惜那數年流逝的光陰，她也一樣是後悔的，不是嗎？老了，都老了，沒有再多的年歲春秋了。“是，奴才明白了。”陳青平愣了一下，便默默應了。“去讓她進來吧。”玄燁有些頭疼的指了指外麵。……柒玥和含卉候在殿門口的時候，看到了宋太醫的出來有些驚愕。宋太醫來這裡做什麼？“貴妃娘娘吉祥，和嬪娘娘吉祥。”宋太醫衝著柒玥和含卉行了禮。“宋太醫怎麼在這裡？”柒玥擔憂的看向了殿裡，“是皇上哪裡不舒服嗎？”宋太醫心中一明，開口直白的說道，“劉太醫請了假，臣替劉太醫當了值，今日僖貴人的宮女來傳臣去了一趟景陽宮，這不，將情況稟明皇上。”柒玥眼眸微微變冷，“是嗎？那真是辛苦宋太醫了，不是皇上龍體不適，本宮就放心了。”陳青平出來的時候，也正好聽見了宋太醫和柒玥的對話，愣了愣，才開口說道，“貴妃娘娘，皇上請娘娘進去，原來和嬪娘娘也來了，兩位娘娘吉祥。”“嗯。”柒玥點了點頭，不再理宋太醫，領著含卉，抬腳往殿中走去。進了正殿，柒玥便看到玄燁已經迎了出來。“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起來吧，都起來，”玄燁淡淡的笑問，“怎麼今日都有空來朕這裡？可是用了早膳來的？”“皇上不是也沒用早膳？”柒玥笑了笑，“臣妾和含卉妹妹，就當是來陪皇上的。”“朕起早用過了，”玄燁搖了搖頭，“你們若是未用，朕讓陳青平吩咐人送些來。”柒玥一愣，沒想到會是這樣，心中有些不安，但也沒表現出來，隻大方說道，“那還是正事要緊，臣妾早起也用了兩塊點心，沒有餓意，含卉妹妹，你呢？”“嬪妾也用過了，依姐姐的意思，正事要緊。”含卉微微瞥了玄燁和柒玥一眼，隻覺得這兩人好像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但又說不出來。“那就說正事吧。”玄燁點了點頭。“皇上，景陽宮的僖貴人久病不醫，昨夜去了，皇上覺得這身後事應該如何操辦？”柒玥抬頭看向玄燁，盯著他的眼睛。“貴妃你覺得如何操辦？”玄燁不答反問，眼神也看向了彆處，未敢正式柒玥的眼睛。柒玥在心裡有些失落的苦笑，隨即道，“高答應也於昨夜給皇上誕下小阿哥，這兩件事碰巧趕上了，臣妾也著實沒有個底，這到底應該如何操辦，才來問皇上的。皇上若是不幫臣妾，臣妾隻得去請教榮妃姐姐了。”“榮妃？”玄燁一時沒反應過來，“問她做什麼？”“昨夜也幸好有榮妃姐姐在，操勞了高答應生產一事，才能讓臣妾一夜好夢，想來，僖貴人這事，榮妃姐姐應該也能替臣妾分憂一二，好歹，榮妃姐姐在這後宮裡近四十年呢。”“……”玄燁一聽，不由得臉色暗了一點，“不必去問她。”柒玥一聽眼睛亮了一下，“那皇上指點臣妾一二，可好？”“嗯，”玄燁點了點頭，“一個答應生的阿哥，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了，也還有周歲宴呢。至於僖貴人，到底是茹芳的妹妹，不可過於簡潔，寒了赫舍裡氏一族的心，就晉為妃，貴妃覺得如何？”妃？柒玥不由得愣著，轉頭看向了含卉，果然見其也看向了自己，眉宇間的恨意，掩飾不住。柒玥不動聲色的捏了捏含卉的衣袖，提醒她不要出聲。柒玥深呼吸一口氣，才沉聲道，“皇上的決定，臣妾沒有疑義，那臣妾就依著皇上的意思去辦了。”玄燁盯著柒玥看了看，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才開口道，“罷了，她到底心存惡念，這些年也沒有什麼功勞，晉她為妃，豈不是也寒了平妃和敏妃的心，她到底也不是茹芳的親妹，就恢複她嬪位，正常操辦吧。”“……”柒玥抬頭看了玄燁一眼，不明白其又改口的意思，靜了一會兒，才應下，“就聽皇上的安排。”“至於在園寢裡的位置，就把她放在角落裡，反正她與這宮中其他妃嬪也沒有相處過好的。”“臣妾明白了。”柒玥點了點頭。隻是心裡的疑惑也更大了，更深了。僖貴人，哦，僖嬪的死因，皇上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又為何先晉她為妃，又改了口？“……”玄燁看了看柒玥，不知道再該說什麼。“皇上，索爾圖大人求見。”陳青平一臉凝重的表情走了進來，瞥了柒玥一眼後，如常稟告道。看來，這索爾圖也是知道了僖嬪的死因。“那皇上有政事，臣妾就和含卉妹妹先退下了。”柒玥衝著柒玥福了福身。“也好，”玄燁鬆了口氣，“你先回承乾宮，朕不忙的時候就去承乾宮陪老十八。”胤祄序了齒，正是十八阿哥。“好。”柒玥應了，領著含卉往外走去，正好碰到了候在殿外的索額圖。索額圖顯然也沒有想到會碰到柒玥和含卉，一臉冷意的臉上，片刻愣神。“索索額圖大人。”柒玥笑了笑，微微朝著索額圖點了點頭，算是示意。畢竟和阿瑪兄長們同朝為官，她也不能落了下乘，顯得自己無德。“原來是貴妃娘娘，倒是臣失禮了。”索額圖連忙行了一禮，不錯分毫。“大人多禮了。”柒玥搖了搖頭，“皇上等著你呢，那本宮就先回宮了。”“多謝貴妃娘娘。”索額圖應了。正巧，陳青平出來請索額圖，索額圖便徑直進了去。柒玥看了索額圖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嘀咕，他來見皇上，是為了僖嬪？想要做什麼呢？這個時候的柒玥看著已經六十餘歲的索額圖，依舊老當益壯，卻沒有想到，不過是一年，也就是次年五月，索額圖因“議論國事，結黨妄行”之罪，被宗人府拘禁。又僅隔了四個月，索額圖餓死在牢裡。當然了，那是後話。……柒玥出了乾清宮，便往回走去。“剛剛幸好你提醒了我，要不然我就失策了。”含卉懊悔的說道。“看來，你也覺得剛剛皇上是試探咱們來著？”柒玥問道。若是她和含卉都反對晉僖貴人為妃，怕是皇上更是要晉她為妃了，隻是沒想到皇上自己改了口。“何止是那一句，”含卉搖了搖頭，盯著柒玥問道，“姐姐，僖貴人的死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姐姐有事情瞞著我？”柒玥心裡一咯噔，難不成她漏了很多馬腳？“我能瞞著你什麼事情？”柒玥噗嗤笑了出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僖貴人不是早就咳血了？這次自然是咳血而亡，我一早就接到消息了。”“僖貴人的死和姐姐沒有關係？”含卉不放過柒玥的追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柒玥反問道，“你莫不是以為是我動手腳讓僖貴人死了？”“我不知道，”含卉搖了搖頭，“我也隻是有些疑惑罷了，不過，姐姐……”含卉伸手握住了柒玥的手，說道，“我若不是怕給姐姐惹麻煩，早就給僖貴人下了藥毒死算了，就連今日我也想找她屍首發泄一番，可一想到怕給你惹了麻煩，就得不償失了。”“你可不能做糊塗事。”柒玥心急的斥責道，“我不是怕你給我惹麻煩，我怕你把自己搭進去了，那更得不償失了。”“好，我聽姐姐的，不過……”含卉笑著應了，臉色又堅定起來，“不過，姐姐若是想要誰死，告訴我就可以，姐姐不要動手，讓我來。”“你！”柒玥瞪了含卉一眼，“剛剛還答應我不做糊塗事呢，怎麼還沒眨眼就忘了！”“護著姐姐，怎麼能算糊塗事呢。”含卉摸了摸鼻子，嘴裡的語氣卻依舊冷靜。“好了，快回去吧。”柒玥看了看附近，幸好隻有她們主仆四人，否則隔牆有耳，什麼話都被人聽了去。“要我陪你一起去景陽宮嗎？”過了承乾宮，見柒玥沒有進去，含卉好奇的問道。“我差點忘了，”柒玥後知後覺過來，說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人去景陽宮就行了。”“怎麼？”含卉挑了挑眉，“怕我抓住僖貴人的屍首，鞭屍不成？”“那正好，”柒玥也不客氣的說道，“我也不想一人去，你就陪了我一起去吧。”“好，勉強一點，陪你去。”含卉偷偷笑了起來。隻是，兩人沒有想到，還未進景陽宮，就與太子等人碰上了。確切的說，是太子領著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見到柒玥和含卉，太子三人上前來行了禮，“貴妃娘娘吉祥，和嬪娘娘吉祥。”“都免禮吧，”柒玥淡淡的問道，“太子這是？”“僖貴人到底是兒臣的姨母，”太子沉聲說道，“兒臣聽到消息，便想著來見一麵。”“景陽宮還未收拾妥當，”柒玥皺著眉頭說道，“太子還是稍候一些時辰，容本宮吩咐下去，如何？”這裡到底是後宮，不便太子直接進去看，太子也是明白的。“聽貴妃娘娘安排，兒臣就和四弟、十三弟去禦花園轉一圈，貴妃娘娘覺得如何？”太子謙謙有禮的問道。“甚好。”柒玥說道，“待收拾好了，本宮派人去告知太子。”“那兒臣先告退。”太子領著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又衝著柒玥行了禮。太子等人走後，柒玥才收回了視線，繼續進了景陽宮。雖然柒玥是才來到景陽宮的，可一個僖貴人的死，也不會隨便被冷落，柒玥到的時候，已經收斂進了棺木裡。貴人的規製和嬪的規製有些差彆，柒玥一一告訴了內務府的人，更改了過來，也總算收拾妥當。隻是，柒玥派出去告知太子的宮女又走了回來，回稟柒玥，太子在禦花園被其他阿哥拖住了。拖住了？柒玥有些詫異，連忙領著含卉往禦花園趕去，就看到禦花園裡，除了太子、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之外，還有大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柒玥還未近前，便聽到了大阿哥的聲音。“老十四最小，當然要讓著老十四，二弟你覺得如何？”敢喊太子二弟的，也就仗著自己年長的大阿哥了！“十四弟也沒小我多少，大哥隻讓著十四弟，也不心疼心疼我？”十三阿哥笑著問道，“八哥，你覺得我說的可有理？”“這事，十三弟就不要問我就，太子、四哥、七哥，都在呢。”八阿哥不動聲色的量問題拋了出去。“太子和四哥自然是向著十三弟了，”十阿哥撇了撇嘴，“要不還是七哥說吧，這事到底是十三弟對，還是十四弟對？”“這……”七阿哥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說。七阿哥向來與他們都來往不多，今日也是碰巧遇上了，才隨著他們起來來的，沒想到會配上這事。這一國儲君自然是太子，隻是大阿哥時常仗著自己是長子，發號施令。額娘也曾多日叮囑過她，不管將來誰登基為新皇，那皇位都不是他能到惦記的，加之一朝更替，必有傷亡，她不希望他是其中之一，所以要遠離所有爭奪。可是，眼前，他要解了自己的困境才是！“原來各位阿哥都在這裡呢，”柒玥看出七阿哥的為難，歎了口氣，揚聲說道，“倒是被本宮遇上了。”“貴妃娘娘吉祥。”四阿哥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其他阿哥也跟著行了禮，“貴妃娘娘吉祥。”“你們爭論什麼呢？”柒玥笑著問道，“遠遠的，便聽到了。”“回貴妃娘娘的話，”七阿哥鬆了口氣，連忙說道，“剛剛兒臣們若爭論的是昨日在宮外遇到的一件事情。”“什麼事情？可否說來聽聽？”柒玥好奇的問道。“這……”七阿哥沒想到柒玥問的頗多，一時間有些愣住，轉頭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大阿哥。太子的眉頭有些微皺，顯然有些不願，而大阿哥臉上的表情就更直白了，很是不快。“罷了，”柒玥笑著開口道，“本宮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就不聽你們說宮外的趣事了，太子，景陽宮已經收拾妥當，你們可以去看看了。”太子一聽，微微放鬆了下來，到底是小孩子的一些爭執，傳到後妃耳裡，再傳到皇阿瑪耳裡，到底不雅。“勞煩貴妃娘娘就，兒臣這就去。”太子領著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行了禮退去。“既然二弟有事要忙，那改日咱們兄弟們再聚。”大阿哥說道。“是。”太子應了下來，才離開。大阿哥冷哼一聲，對柒玥說道，“貴妃娘娘，那兒臣也告退離開。”柒玥沒有吱聲，任憑大阿哥離開。“兒臣也想去鹹福宮走一趟。”七阿哥禮數周全的對柒玥說道。“去吧，”柒玥應了，“成嬪姐姐也想你想的緊。”柒玥應了。最後隻剩下八阿哥和十阿哥。八阿哥看了柒玥一眼，問十阿哥，“我要去鐘粹宮一趟，你是在禦花園閒逛，還是陪我一起去？”“正好，本宮與十阿哥也有幾句話要說，八阿哥就去吧。”柒玥直接開口說道。自從那次在寧壽宮見過，這還是柒玥第一次近距離的見到十阿哥，確切的說，之前除夕宴中秋宴也見了，隻是沒說上話。“那兒臣也告退。”八阿哥自然拒絕不了，告退離開，離開前，深深的看了十阿哥一眼。十阿哥是不想去鐘粹宮的，才不是想留下來聽柒玥說話，所以八阿哥一走，十阿哥便也行禮道。“貴妃娘娘自便，兒臣要去看看菊花。”十阿哥說著便要往外走去。“站住！”柒玥被十阿哥的態度給傷了，不由得加重了語氣，“本宮沒準許你走，你就走嗎？”十阿哥頓住腳步，回了頭，冷冷的說道，“兒臣不覺得有什麼話需要與貴妃娘娘說的，難不成也不準許兒臣告退離開嗎？”“你！”柒玥更是失望，“你怎麼變成了這樣？你難道不知道，你母妃的死和良妃，和惠妃都有關係，你怎麼能和八阿哥走的這麼近呢！”“你住嘴！”十阿哥咻的變了臉，“貴妃娘娘，你不配提到母妃！”“你！”柒玥被十阿哥的話說的更是愣住。“母妃若不是因為你，會死嗎？”十阿哥冷冷的質問道，“還有，你和川風姑姑找了許久的證據，不是已經確認了是張庶妃害了母妃嗎？怎麼又是惠妃和良妃了？”“那自然是因為我沒有證據再證明她……”柒玥急著辯解。“沒有證據，貴妃娘娘就可以胡亂指證了嗎？”十阿哥挑了挑眉，“還是，貴妃娘娘覺得和惠妃娘娘和良妃娘娘不和，就胡亂汙蔑？”“你……”柒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會聽到這樣的話。“兒臣可是聽說，惠妃有今日的禁足，拜貴妃娘娘所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