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堂。含常在的話讓柒玥這一夜心思複雜的難以入睡，等困的睡著時，已經是寅時末了。惜若昨夜也有聽到柒玥輾轉反側的聲音，自己起身後也沒有驚動柒玥，讓柒玥繼續睡著，好在不用早起請安。隻是惜若沒有想到，有人會這麼早就上門來，要見柒玥。惠妃滿臉笑意的領著了一群的宮女太監進了清心堂的院子。早在惠妃領著人往清心堂來的時候，就有宮人快跑來提醒了悅若，悅若剛走到正廳門口，還來不及進內室去通知惜若和柒玥，便迎上了惠妃等人。“奴婢給惠妃娘娘請安，未能遠迎，還請惠妃娘娘責罰。”悅若連忙止在廳門口行禮。“悅若姑娘不用多禮，本宮今日來找你們主子有事相商的。”惠妃笑著揮了揮帕子，示意悅若讓開。以往，惠妃都是直接出入清心堂的，今日也不例外。“多謝惠妃娘娘，惠妃娘娘裡麵請。”悅若側身讓了路出來，領著惠妃坐了下來，“惠妃娘娘坐著，奴婢去端熱茶來。”“你們小主呢？”惠妃看了一圈問道。悅若有些訕訕的說道，“我們小主還未醒來，奴婢這就去喚小主。”以往惠妃經常來清心堂，可也沒有這麼早就來的。“什麼？”惠妃有些驚住，“你們主子還未起身？怎麼了？”“最近天冷，小主有些不適，”悅若解釋道，“估計又是偏頭痛，沒起來，奴婢這就去喚小主起身。”“不急，”惠妃連忙出聲阻攔，有些歉意的說道，“讓她睡一會兒吧，倒是本宮來的早了。”“這……”悅若有些猶豫，怎麼能讓惠妃等著呢，可是惠妃心疼她們小主也是慣了的，她要是去喚小主……“沒事，沒事，”惠妃笑著說道，“本宮拿你們主子做親妹妹，等她自己醒了也是一樣的。”“奴婢還是去喚醒小主吧，讓惠妃娘娘你等著可不行。”悅若總覺得不妥，決定還是去叫醒柒玥。“彆……”惠妃再要阻攔，已經遲了。“惠妃姐姐，你來了。”柒玥揉著額頭，被惜若扶著走了出來。柒玥和惜若在內室裡就聽到了外麵的動靜，怎麼會裝作聽不到呢，便立刻起來了。隻是，昨夜睡的晚，的確有些受涼了，頭重了不少呢。“哎呀，你醒了，”惠妃起身迎了上去，“若是不舒服就歇著吧，我改日再來。”“沒大礙，”柒玥微微搖了搖頭，“惠妃姐姐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吩咐我？怎麼來了這麼多的人？”惠妃領著知畫進了來，其他宮女太監卻是候在門外的。“真的沒事？”惠妃拉著柒玥一起坐在了塌上，“那若沒事，我今日便也直接和你說了。”“嗯，惠妃姐姐請講。”柒玥一邊應了，一邊示意悅若去上茶。“你如今已經被冊封為貴妃了，”惠妃開口說道，“那這管理後宮的權利也該交到你的手上來。”惠妃說的很是直接，但語氣也很是鄭重，好像把這權利交給柒玥，她很欣慰，也很願意。“惠妃姐姐莫不是弄錯了？”柒玥忍著頭疼，不動聲色的上下掃了惠妃一眼。她這般舉動是為何？“我怎麼會弄錯呢？”惠妃有些不解的問道，“難道你不知道，皇上已經冊封你為貴妃了？”“這事我當然知道，”柒玥有些苦笑，“我的意思是，這管理後宮的權利是姐姐的，怎麼會變成我的呢。”“這你就不懂了，”惠妃歎了口氣，拍了拍柒玥的手說道，“我雖然長你不少年歲，可是這後宮可不是按年齡分尊卑的，你是正二品的貴妃，我是正三品的惠妃，到底不及你尊貴的，你管理這後宮是應當的，理所當然的。”“我現在還是玥貴人，”柒玥提醒道，“姐姐何必這麼急呢？離正式冊封還有一段時間呢。”昨晚，陳青平將聖旨拿回乾清宮後，讓皇上落了款，也定了冊封正日，是十一月二十六。後來，還聽說，連冬常在的冊封時間，也從原本的十一月十二，延期至十一月二十六了呢。那也就是說，二十六那日，柒玥先行冊封貴妃儀式，冬常在後行冊嬪儀式。柒玥有些不明白，莫說她應不應該管理後宮，就是她應該管，也該是正式冊封後，再接權。可惠妃今日這麼早，就把這些東西給她送來，又和她說了這些話，是為何？未正式冊封，她現在隻是玥貴人。那惠妃此舉，是為了讓她……“姐姐沒急，”惠妃拍了拍柒玥的手，誠心誠意的叮囑道，“隻是你到底年幼，突然接手這些宮務，肯定會不適應的，你我到底姐妹，我怎麼忍心你到時候手忙腳亂，被人挑錯呢？所以，想著，離你冊封儀式，正好還有一個月，也能來得及上手，便提前來教你一些。”“惠妃姐姐，”柒玥很是無奈的說道，“皇上的聖旨裡，隻說了冊封我為貴妃，並沒有說後宮管理之權也給我，所以，這管理後宮的事情，還是要辛苦姐姐呢。”“沒有嗎？”惠妃一臉驚愕，隨即有些訕訕的說道，“莫不是我沒注意聽？聖旨裡真的沒說嗎？”“娘娘，”惠妃身邊的知畫，低聲提醒道，“你昨晚聽到玥貴人被冊封為貴妃的旨意時，已經高興的不得了，哪裡還聽到陳公公後麵的話？”“那知畫你聽見了沒？”惠妃聽到了知畫的話，連忙轉頭問知畫，“陳公公的聖旨裡還說了什麼？”“娘娘，娘娘替玥貴人高興，奴婢自然也會聽娘娘高興的，當然也沒有聽清後麵的聖旨內容。”知畫笑了起來。“惠妃姐姐，”柒玥拉了惠妃一把，“那聖旨裡真的沒有說這些，姐姐就彆這般了，豈不是讓我難做？”“你難做就難做，”惠妃白了柒玥一眼，有些失望的說道，“這管理後宮哪裡是容易的事情？我原本還想著能交給你後，好輕鬆幾年呢，畢竟我也有些老了。”柒玥看了惠妃一眼，已經四十六歲的惠妃，頭發竟然還是烏黑烏黑的，而自己的頭頂竟然已經有些白發了。“惠妃姐姐將後宮管理的那麼好，很得皇上的賞識呢，”柒玥笑了笑，“依我之見，還是能者多勞，姐姐再辛苦些年吧。”“你呀，”惠妃無奈的搖了搖頭，“就不能讓我歇歇嗎？你以後可是貴妃了，更應該做這些才是。”“彆人不明白，姐姐難道也不明白嗎？”柒玥猶豫了很久，沒打算說，可惠妃如此，柒玥隻好直接說道，“那聖旨皇上好多年前就給我了，我若是真的想要這個位份，早就接受了，不會等到今日。”“那你為何……”惠妃臉上的吃驚一點也不像作假，她真的沒想到，皇上給的聖旨竟然是好多年前的打算？什麼時候？她竟然不知道？“我絕對不會允許，衛氏冬怡爬到我們佟佳氏的頭上。”柒玥一字一字的說道。提醒自己，也算是提醒惠妃。原本，在含常在提醒她後，柒玥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應該去懷疑惠妃的用意，可是今日，惠妃來了這麼一出戲，讓她不得不重新去認識一下惠妃。眼前的惠妃，與她所覺得認識的那個惠妃，一點兒都不一樣。“唉，為難你了，”聽了柒玥的話，惠妃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原本就覺得冬常在被冊封為嬪一事，就有些不妥，莫說她隻生一個孩子，就是生了三個孩子的語常在，還有舒答應如今也又有孕了，還不是沒有她這般進的這麼快？”“聽說，冬常在能被封嬪，八阿哥的功勞最大呢。”柒玥說道。八阿哥替冬常在乞了這尊封來，羨煞了後宮不少妃嬪呢，當然也傳的沸沸揚揚。柒玥看向了惠妃，將自己沒說完的繼續說了出來，“我還聽說，這裡麵還有惠妃姐姐的功勞呢，要不然衛氏冬怡可沒那麼容易被冊封為嬪的。”惠妃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但很快恢複了正常，“玥兒，這事也算是我對不住你和孝懿皇後，八阿哥到底是我一手帶大的，他來求我，我也……”惠妃搖了搖頭，很是艱難的繼續說道，“原本八阿哥想讓我給冬常在請了一個妃位來的，我沒同意，幾個阿哥裡，那七阿哥的額娘也隻是成嬪，莫說十二阿哥的額娘依常在，十三阿哥的額娘語常在了。後來，我見八阿哥實在可憐，又已經是貝勒了，結果還有一個常在額娘，便……”“所以姐姐心軟了？”柒玥反問道。原本她聽了冬常在的冊封旨意後就想過要去問惠妃的，可是她有些遲疑的原因是怕影響了她和惠妃之間的情意，畢竟冊封一事最後是皇上下的旨意。可是現在，柒玥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直接問出了口，但問了以後，心裡竟然好受了不少。“玥兒妹妹，”惠妃滿臉為難之色，“那你說姐姐我該怎麼辦？我也隻是給皇上提了兩句，就連皇太後也覺得再不給冬常在進位份，很是不妥呢。”皇太後？柒玥心裡一咯噔，原來這事裡麵還有皇太後的手筆？不過，柒玥並不覺得奇怪，皇太後不喜歡她，去給她的對頭冬常在一點好處，也是很有可能的。柒玥很想對惠妃說，不妥，不妥，就不該給冬常在進位，可話到了嘴邊，又變了味，“姐姐做的沒錯，是妹妹想岔了，姐姐原諒剛剛妹妹一時有些難以控製情緒。”“我怎麼會怪你呢？”惠妃欣慰的拍了拍柒玥的手，“你的心思我全然明白，這些年，我也因為你，即使有八阿哥在，也沒給過冬常在幾次好臉色，也是全了我們之間的姐妹情意。”“姐姐的好，我都明白。”柒玥點了點頭，隻是頭又不由得疼了起來，便抬手揉了起來。“怎麼了？又疼了嗎？”見柒玥的動作，惠妃忍不住問道，“要不傳了太醫來吧？”“不用了，”柒玥搖了搖頭，“估計就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吧。”“那也行，你多注意著，”惠妃勸道，“鐘粹宮裡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再歇一會兒吧。”“好。”柒玥也不挽留，任憑惠妃離開。惠妃起了身，指了指門外候著的宮女太監說道，“這些人還是下次再帶來見你吧，你可莫要再推辭說什麼不該你來了，我相信，過不了多久，皇上一定會下旨意讓你接手這權利的。”“……”柒玥歎了口氣，“那就等皇上下了旨意再說。”柒玥知道，皇上若是想要讓她接手管理後宮之權，那麼昨晚的旨意裡就有了。惠妃走了以後，柒玥扶著惜若又回了內室，有些無力的坐在床上。“小主，”惜若看了看柒玥的臉色，有些疑惑的問道，“奴婢怎麼覺得你剛剛對惠妃娘娘的情緒有些異樣？難道，昨晚含常在說的……小主聽進去了？”柒玥靠著床框，長舒一口氣，瞥了惜若一眼問道，“惜若，我的事情從來沒有瞞你，昨晚含常在說的你也聽見了，今日惠妃說的你也聽見了，你能告訴我，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嗎？”“奴婢心裡怎麼想？”惜若有些疑惑。“或者說，你有什麼想說的，”柒玥有些苦笑，“關於我，關於惠妃，關於冬常在，都可以。”惜若咬了咬嘴唇，猶豫了許久，好在柒玥並不急，一直等到惜若開口。“奴婢覺得，含常在所說，並不是沒有道理。”“惜若，”柒玥沒有吃驚，隻是不解，“連你也覺得，惠妃有問題？你是因為含常在說的，有了懷疑，還是……早就有了懷疑？”若是就連惜若都早就對惠妃有了懷疑，那是不是隻有她一個傻子，把惠妃當作姐姐，對她全然信任。惜若沒有答話，起身走了出去，在外麵看了一圈，示意幾個門外守著的宮女，去院子裡做事，才又進了內室。惜若壓低聲音對柒玥說道，“奴婢覺得惠妃有問題，還是因為一個人。”惜若的動作，讓柒玥不由得感覺驚愕，聽了惜若的話，脫口問道，“誰？”“小主可還能記得川風？”一個近十年被人遺忘的名字，從惜若口裡說出來。“川風？”柒玥很是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惜若，“那不是溫僖貴妃姐姐身邊的大宮女，就是背叛了姐姐的那個！”“小主認識川風姑姑多少年了？川風姑姑真的會背叛溫僖貴妃娘娘嗎？”惜若問道，“小主真的相信……相信惠妃當時說的話嗎？”“我……”柒玥猶豫了起來。若是之前，她一定會說，相信惠妃的決定。再說了，惠妃說的也是有理有據的，那川風被人見過幾次出入永壽宮的，不是她還是誰？可是到了今天，到了現在，她竟然無法直接說出相信惠妃的話，即使說川風背叛是幾個人的證詞。她對惠妃，已經起了疑心。“那小主，又是如何懷疑惠妃娘娘呢？”按住川風的事情不談，惜若反問柒玥。“我不知道，”柒玥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從哪裡懷疑起了惠妃，隻是，我覺得好像哪裡都不對。惠妃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替衛氏冬怡請封，不該今日來的那麼早，不該這麼迫不及待的把管理後宮之權給我，就好像，是挖了個於禮不合的坑讓我跳一般，又或者說……我以為的惠妃應該是，即使我接手了管理後宮之權，也會幫我解決所有困難的那樣。”柒玥很是迷茫的說出心裡的所想。“不，”惜若搖了搖頭，“奴婢覺得今日惠妃娘娘可不像是把管理後宮之權交給小主你的意思，她這麼做，分明有些故擒欲縱的感覺。”“惜若，你看的這麼明顯嗎？”柒玥心裡萬分苦澀。她今日都有細細的，不動聲色的觀察惠妃，卻看到的不多。“那是因為小主不敢讓惠妃娘娘起疑心，所以觀察的並不仔細，但奴婢看的就多了。”惜若說道。“好吧，”柒玥很是無奈，“倒是我心裡先害怕，先猶豫了起來。”“小主，”惜若半側著身子蹲在柒玥麵前，“小主是真的把惠妃當做姐姐了，才這般難以抉擇，可奴婢沒有那些感情，所以才看的清楚罷了。”“是啊，”柒玥很是傷感的說道，“姐姐沒了，我有溫僖貴妃姐姐，貴妃姐姐沒了，我有惠妃姐姐，那若是連惠妃姐姐都……我該怎麼辦？”“小主要記得，靠自己才是最長久的事情，奴婢有一事瞞了小主許多年，”惜若順勢跪了下來，“還請小主責罰。”“什麼事？”柒玥有些沒放在心上的隨口說道。她現在著實沒有心思與惜若的過錯計較。“小主是不是能記得，當時惠妃她們都說川風姑姑不見了，被香嬪給害了？”惜若提醒道。“當年好像是這麼說的。”畢竟過了七年了，柒玥也不一定記得那麼全。“那奴婢要是說，川風死裡逃生，被奴婢藏了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