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寧壽宮。惠妃將柒玥送到位置上，看著柒玥坐好，才放下心來，“你可不能再胡亂走動了。”“娘娘放心，嬪妾省得了。”柒玥點了點頭，不讓惠妃再擔心。“那本宮就先過去了。”惠妃回頭看了自己位置那邊一眼，也怕自己現在的舉動，太過引人注意。“娘娘慢一點。”柒玥乖乖的應了下來。惠妃一走，落貴人便伸手握住了柒玥的手，入手冰涼，還有冷汗，“怎麼了？你這是……”“沒事了，”柒玥想起來也是後怕，“剛剛差點摔了一跤，幸好被人扶了一下。”“什麼？”落貴人一聽，不由得驚呼出聲，“你真是……真是不聽話，萬一真的摔了，你豈不是哭死也沒用？”語常在是被落貴人的驚呼，才聽明白發生了什麼，也很是擔心的看向柒玥，“玥貴人還要多顧著身子才是，等以後生下孩子，想如何玩鬨，都行。”“我記住了，下次不敢了，”柒玥連忙衝著兩人認錯的笑了笑，“一定會好好護著自己的。”“嗯，這才對。”落貴人點了點頭，隨即想起來什麼的說道，“對了，剛剛你離開不久後，皇上問了你，我替你回了，說你去更衣了，這會兒你回來，看是不是要和皇上說……”落貴人話沒說完，就見玄燁身邊伺候的大宮女半安，捧了一碗湯水走了過來。“奴婢給各位小主請安，小主們吉祥。”半安衝著她們三個行了一禮。“半安姑娘這是？”落貴人衝著半安手裡的湯碗挑了挑眉。“這是……”半安剛想開口說什麼，就遲疑了一下，顯然是顧忌了什麼之後，才開口繼續說道，“奴婢奉皇上的命令，來給玥貴人送熱湯來了，玥貴人，皇上交代，你剛出去吹了些冷風，喝了這熱湯也能暖暖身子。”宮裡的人，誰不是人精？半安這遲疑又顧忌的話裡，清楚的能看出來，皇上讓她送湯過來的時候，沒想那麼多，分明就是皇上隻賞給玥貴人的，半安姑娘，怕落了落貴人和語常在的麵子，才想了這麼一些說辭。雖然明白，但並不會計較，落貴人和語常在對視一眼後，都不由得笑了起來，對柒玥說道，“到底玥貴人好命，要不咱們也出去轉一圈，吹吹涼風，說不定回來的時候，皇上也能賞碗湯呢。”“……”柒玥。“好了，快喝吧。”語常在督促道，“再不喝就涼了。”柒玥點了點頭，又看向了玄燁的方向，見他對自己笑了笑，也揚起了嘴角。這就夠了。柒玥將湯喝完沒多久，皇太後就先退席離開，幾個太妃也跟著一起離開，也算是給了小輩留下自在的機會。自在隨意之後，貴妃直接來到了柒玥身邊，滿是擔憂的責備道，“剛剛怎麼那麼不小心，聽惠妃說的時候，驚了本宮一身冷汗。”“……”柒玥這個時候就覺得，剛剛自己真的不應該出去，然後被一個又一個姐妹關心責備，柒玥有些哭笑不得，“貴妃娘娘，嬪妾真的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有下次，本宮可不會饒你。”知道有人在柒玥麵前說了很多次，所以貴妃也不想再多說，又看向了落貴人與語常在，“落貴人最近倒是乖，足不出戶，語常在也是，都比玥貴人聽話。”“……”柒玥。“貴妃快彆笑話嬪妾了，”落貴人不由得失笑，瞥了柒玥一眼，才說話，“嬪妾是畏寒，才不出來走動的，就是剛剛，這裡再悶，嬪妾也是怕出去吹風的。”“奴婢近日多做了不少的女紅，所以也沒空出來。”語常在也笑著解釋。“給孩子做的嗎？”貴妃看向語常在快要臨盆的身子，“有你這個額娘，孩子一定是個有福的。”“隨手做一些罷了，左右是個心意。”語常在手撫上了自己的肚子，麵上不由得有些遮掩不住的心酸，“隻要她能好好的，奴婢就知足了。”這個孩子，怕是又要被抱去他處，由彆的妃嬪撫養了。貴妃一眼便看穿了語常在的擔憂，但也無力改變，索性又拿柒玥說笑，“玥貴人，你也學學語常在，給孩子做個衣服什麼的，本宮隻聽說前些日子你讓宮人在庫房裡翻了不少的布匹出來，卻不見你有動手？還聽說，你清心堂會做女紅的宮人最近都挺忙？”“……”被貴妃點名，柒玥有些訕訕的笑了笑，無話可說。她女紅又不好，怎麼給孩子做衣服被褥？再說了，她最近在給皇上繡荷包呢，更沒有時間，所以隻好讓清心堂會女紅的宮女都動手了，還跟則因姑姑借了承乾宮的不少宮女。沒錯，從她回宮就開始準備繡的荷包，到現在不過繡了一半，她也打定主意是準備給皇上的壽禮了，所以她更加不急了，因為皇上的萬壽節是三月十八。語常在看了柒玥的表情，不由得低笑出聲。語常在住的離柒玥近，又經常去清心堂，那荷包的花樣還是她挑的，如何不知道柒玥的窘迫？“好了，”貴妃不再打趣，“本宮讓宮人做了不少的小孩衣衫，回頭讓人給你們三人住處送去，就當本宮給你們的新年賀禮了。”“那就多謝貴妃娘娘了。”柒玥被堵了半天沒接上話，這下也不管彆人，直接開口應了下來。“……”落貴人原本還有婉拒一番，被柒玥這話一接，隻好落落大方的應了下來，“嬪妾多謝貴妃娘娘。”一旁的語常在也應了下來，道了謝。“那你們繼續坐一會兒吧，估計待皇上和裕親王、恭親王喝儘興了，就可以散了宴會。”說完，貴妃就轉身回了自己的位置。柒玥早就吃飽喝足了，見無聊，隻好四處看了看，這一轉頭，便看見了自己身後不遠處的眉舒。眉舒自被進為答應後，就搬進了永壽宮承歡殿，除了被翻了一次牌子去了乾清宮，再不曾出永壽宮。柒玥也是半個多月沒有見到她，這看見她，自然有些擔心。柒玥衝著眉舒笑了笑，剛要開口說什麼，就見眉舒衝著自己微微搖了搖頭，柒玥很是不解，但也沒有開口。有時間，還是要去永壽宮看看她的吧，聽說，她在永壽宮並不好過，雖然沒有主位娘娘管她，但永壽宮是有掌事姑姑的，她一個無權無勢的答應，很容易被宮人欺負。又過了沒多久，宴會終於到了尾聲，在貴妃和兩位親王的相勸下，玄燁起身準備離開宴席。妃嬪們自然是要起身想送的，可沒想到玄燁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側身衝著柒玥招了招手，“玥貴人，過來。”“……”柒玥一下子就傻眼了。見柒玥不動，玄燁皺了皺眉頭，剛想說什麼，就聽貴妃說道，“惜若，扶好你們家小主過來。”貴妃這話提醒了柒玥趕緊過來，也提醒了玄燁，柒玥還有著身子。柒玥被惜若扶了一把，才反應過來，走到了玄燁的身邊，“皇上。”“朕先送你回清心堂，”玄燁輕聲說道，“然後再回乾清宮。”“好。”柒玥點了點頭，應了下來。玄燁牽著柒玥的手往外走去，還不忘交代道，“你們都散了吧。”出了殿門，冷風吹來，玄燁的酒也醒了一些，剛剛他還想著去清心堂宿下的，幸好貴妃提醒了他。玄燁從還沒來得及給柒玥穿披風的惜若手裡，接過了披風，溫柔的給柒玥披上，“冷嗎？”“不冷。”柒玥搖了搖頭。在殿裡那麼悶，出來才鬆了口氣，怎麼會冷呢。“玥兒，陪朕走走吧？”玄燁看了柒玥的肚子一眼，問道，“會不會累著？”“好啊。”可能會有點累，但是她不怕。“那走吧。”玄燁牽著柒玥往承乾宮方向走去。柒玥連忙給惜若使了個眼色，並快速交代她，讓她的肩與把語常在帶回去。因為玄燁和柒玥在前麵走著，所以即使後麵的妃嬪散了，要麼繞路，要麼走的慢一些，竟是沒人打擾。長長的宮道，有些空蕩，兩人並肩走著，柒玥看著玄燁為了就著她的步子，走的極慢，心裡的暖意陣陣襲遍全身。真好，要是能一直走下去，永遠都這樣，沒有彆人，隻有她和他，和肚裡的孩子，那該有多好。柒玥承認自己想的很自私，可是，就讓她自私一回吧，隻是想想，自私的想一次。“玥兒喜歡煙花嗎？”本來一直都是靜靜的沒有說話，冷不丁的，玄燁問了一句。“什麼？”柒玥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煙花。”玄燁說道。話音剛落，有鑼聲響了三下，然後天空上方有煙花炸開，滿天的流彩四溢。“好漂亮！”柒玥指著天空，高興的對玄燁說道。她最喜歡煙花了，那種在天空綻放的美，讓人喜歡，讓人難忘。可她更難忘的是，在冷宮的四年，高深的宮牆將她和熱鬨和煙花，隔的是那麼無情，那麼徹底。“那朕陪你去禦花園放煙花吧？如何？”見柒玥高興，玄燁起了興致。“額……”柒玥有些愣住，皇上要陪她去放煙花？不等柒玥應下，玄燁連忙轉身對陳青平說道，“吩咐人準備煙花放在禦花園，朕要和玥貴人去放煙花。”“皇上，這不妥吧？”陳青平遲疑的說道。皇上陪玥貴人放煙花？這傳出去，怕是又要引起人非議，就是寧壽宮的那位太後娘娘，怕也是要發怒的。“有什麼不妥？”玄燁一聽，不由得冷了臉，“難不成今日是除夕，內務府連煙花都沒備？”“皇上，不是，這……”陳青平有些慌亂起來，“還不是考慮皇上的安慰，才……”誰敢讓皇上親自放煙花？那萬一火星子不長眼，落皇上身上了，豈不是要萬死不辭了？“是啊，皇上，陳公公說的沒錯，放煙花太危險了。”被陳青平這麼一說，柒玥想起小時候，三哥有次放煙花，還把手給熏著了，連忙勸玄燁，“皇上要是想看，咱們讓人去放，反正在清心堂也能看見的。”“玥貴人說的沒錯，”陳青平拚命點頭讚同柒玥的說法，可是看到玄燁還不緩和的臉色，陳青平又有些急了，正好餘光瞥到柒玥微隆的肚子，想到了什麼的說道，“皇上不僅要顧忌著自己的安慰，也要顧忌著玥貴人啊，萬一火星子不長眼，玥貴人可跑不動的。”果然，陳青平說了這話後，玄燁的眉頭才鬆了開來，看向柒玥，也有些猶豫了起來，可剛剛的話也已經說出口了。“皇上，”陳青平見自己說的奏效了，連忙繼續說道，“去絳雪軒吧，那裡也暖和一些，奴才讓人在禦花園放煙花，又能看見，又不危險，如何？”“可好？”玄燁沒有應下，看向了柒玥，征求柒玥的意見。柒玥想了想，覺得陳青平這樣說的，沒有其他問題，便點頭應了下來，“依皇上的。”“那就去絳雪軒。”玄燁拉著柒玥又走向了絳雪軒的方向，幸好本來走的就是一直往西，不然就離絳雪軒太遠了。沒走一半，柒玥的呼吸就有些重了，走的有些累了。“累了？”玄燁問道。柒玥想說不累，可是自己的樣子誰都能看出來，隻好點頭道，“有一點，快到了，沒事，走吧。”玄燁看了一圈，剛想說話，看懂他心思的陳青平，連忙說道，“皇上和玥貴人稍等，奴才這就安排人抬肩與來。”“不用了，”柒玥連忙拒絕，“折騰時間，天色已晚了，咱們還是快走吧。”明日是初一，皇上有很多事情不說，就是她也要去寧壽宮給皇太後請安的。“那好吧，不用去叫肩與了。”玄燁點了點頭，隨即在柒玥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將柒玥攔腰抱了起來，“反正不遠，那朕抱著你去禦花園吧。”柒玥沒想到玄燁會這麼做，雙腳懸空的時候，忍不住驚呼出聲，連忙伸手抱住了玄燁的脖子，“皇上還是放嬪妾下來自己走吧。”“沒事，很快就到了。”玄燁不理她，直接往禦花園走去，即使抱著柒玥，也能大步流星的走，比剛剛快了很多。剛走到鐘粹宮附近，快到禦花園門口，就碰到了並肩走著的貴妃和惠妃，有宮人提醒，貴妃和惠妃連忙行禮讓路，“臣妾見過皇上，皇上吉祥。”不僅正常走這條道兒的貴妃和惠妃，還有其他妃嬪，她們都以為皇上不是走這條宮道的，所以才繞了走這邊，卻不想竟然遇上了。“原來是貴妃和惠妃，”玄燁有些意外，但還是爽快的邀請道，“朕和玥貴人要去賞煙花，你們要一起嗎？”看玄燁問了貴妃和惠妃，其他幾個妃嬪的眼神都不由得看向了她們，隻要她們兩人跟著皇上去了禦花園賞煙花，她們也就能厚著臉跟著一起去了。“不用了，”貴妃開了口說道，“玥貴人喜熱鬨，就讓玥貴人陪皇上一起去吧，咱們就不去打擾了。”“是啊，臣妾可不敢打擾。”惠妃也捂嘴笑道，“玥貴人可要好好的陪皇上。”皇上這明顯是要和玥貴人單獨在一起的，不然怎麼會繞了一大圈？剛剛不過是客氣的問她們一句罷了，要是她們真的沒有眼色，應了下來，那才糟了呢。柒玥早已經臉紅徹底，隻因為臉還埋在玄燁的懷裡，聽她們這麼一說，本想要掙紮著下來給她們請安，這下也不能了，因為沒臉。“那你們回去歇息吧，”玄燁也不多客氣，點了點頭，還不忘安慰道，“這些日子，宮務頗多，你們也累了。”“是。”貴妃和惠妃應了下來。玄燁抱著柒玥繼續往前走去，進了禦花園，往絳雪軒去了。貴妃和惠妃看著玄燁抱著柒玥離開的身影，不由得感歎道，“還是年輕好啊，有心玩鬨。”“貴妃姐姐這是在說自己老嗎？”惠妃撇了撇嘴巴，打趣道，“嬪妾可記得貴妃姐姐比嬪妾還小上幾歲呢。”“那可就怪你了，”貴妃白了惠妃一眼，“整日喚本宮姐姐，可把本宮給喚老了。”惠妃是比貴妃大的，平日裡姐姐，姐姐的喚，不過是因為貴妃比她位份高的緣故。“呀，”惠妃捂了嘴巴笑了起來，“那還真是嬪妾的錯，嬪妾給貴妃姐姐行禮賠罪，請姐姐看煙花可好？”“……”被惠妃拿煙花打趣，貴妃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嘲諷道，“想看煙花，那剛剛皇上邀請，你怎麼不去？”“貴妃姐姐不是也沒去？”惠妃挑了挑眉，“嬪妾可記得貴妃姐姐也喜歡看煙花呢。”“不敢打擾唄，”貴妃拿剛剛惠妃說給皇上的話來堵她，“再說了，咱們的儲秀宮、鐘粹宮，離禦花園也不遠啊。”“是，”惠妃連忙順著貴妃的話，指了指身邊的鐘粹宮說道，“都離得近，可現在離鐘粹宮更近，要不，貴妃姐姐去鐘粹宮坐一會兒喝杯熱茶，看會兒煙花再走？”想著煙花等會就要放了，再走回儲秀宮，怕就是要錯過了，貴妃應了下來，“好。”這一夜，知道的，不知道的，都看著禦花園的上空亮了許久的煙花盛豔。無人打擾的絳雪軒，柒玥靠在玄燁的懷裡，看著煙花流彩綻放，心裡將所有的煩惱都拋卻了。柒玥從來沒有想到，這是她和玄燁之間，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如此美好難忘的共處的除夕。自此以後，不是分開各自守夜，就是相敬如“冰”兩相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