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柒玥念叨著雪瑟要出嫁，時不時的就要抽空去絳雪軒陪一陪雪瑟，這幾日也是忙的腳不沾地。剛從絳雪軒回來，柒玥摸出繡筐裡的繃子繡花兒，惜若捧了一小碗荔枝放在柒玥麵前，一顆顆的剝了，塞在柒玥嘴裡。“今年的荔枝還挺甜的，”柒玥將果肉咽下後說道，“今年到底是個好年頭，真希望年年如此。”這荔枝是南方那邊貢上來的，往年貢的不多，隻幾個娘娘那兒能分到，像柒玥等人是想吃都不一定能見到的。不過，孝懿皇後不愛吃荔枝，以往倒是給柒玥留了不少自己的份量。沒想到，今年南方荔枝豐收，貢上來的果子也是又大又好又多，就連柒玥這兒也是明裡暗裡的分到了二斤。“瑞雪兆豐年，除夕的時候大雪下的很大，不就意味著今年是個豐收年？”惜若又將一塊果肉塞進了柒玥的嘴裡。柒玥連著吃了小半碗，便叫停了，“好了，好了，不能再吃了，吃多了，回頭難受。”往年，孝懿皇後都有提醒柒玥不得多吃，不然回頭吃多了又要難受。“那奴婢還把這幾個放到冰庫裡冰著，回頭小主什麼時候想吃了，什麼再拿來吃吧。”惜若抽了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汁水，準備將小碗端走。“不用了，”柒玥擺了擺手，“我不吃了，把冰庫裡你帶著悅若她們分了，讓悅若和小先子等人都嘗嘗鮮。”“奴婢不能……”惜若剛想說什麼，就聽見悅若從外麵走了進來，笑著接了話，“小主和惜若說什麼呢？奴婢還沒進來，就聽說有什麼東西讓奴婢嘗鮮。”“是荔枝，”惜若指了指碗裡還剩下的幾個荔枝說道，“小主沒吃完，冰庫裡還有一些，小主讓咱們等人分了。”“那不行！”悅若還沒想一下就出口拒絕了，“這是小主最喜歡的吃食，奴婢怎麼能吃呢，再說了，這是上貢來的荔枝，有的小主還沒吃到呢，奴婢等人吃了，傳出去也惹人非議的。”“是啊，小主，這可不是什麼糕點。”惜若也出口把剛剛沒說完的勸阻說了出來，“奴婢不能吃這些荔枝。”柒玥覺得囉嗦，抬頭瞪了二人一眼，“就你們道理多，好了，這裡還剩下四個，你們一人兩個用了吧，至於冰庫裡的，就隨他去吧。不許拒絕！再拒絕就拖出去打板子。”眼看著惜若和悅若還要說什麼推辭的話，被柒玥警告了一句，隻得作罷。看著惜若和悅若剝了荔枝吃下，柒玥才滿意的低下頭來繼續繡花。這是準備給雪瑟帶著的東西，所以柒玥已經繡了不少時日了。“對了，悅若，咱們午膳用什麼？”柒玥頭也沒抬的問道。悅若這個點進內廳，肯定是為了問柒玥準備什麼午膳的，有的時候柒玥也問悅若，禦膳房準備了什麼？“奴婢去禦膳房轉了一圈，看到有新鮮的鱸魚，小主要吃嗎？”悅若正好吃完了兩顆荔枝，甜甜的一直到心裡。“可以，那就讓禦膳房做清蒸鱸魚吧，再做一個水晶丸子，其他的你看著配兩樣就夠了。”柒玥隨口的說道。“好，奴婢這就去禦膳房。”悅若應了下來，轉身往外走去。惜若吃完了荔枝，默默的將荔枝殼清理了，又細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正當惜若嫌手指還有些黏黏的，準備出去淨手的時候，悅若又去而複返了，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意猶未儘。“怎麼了？”柒玥放下了繡繃，問道。“奴婢去禦膳房的路上，聽人說德妃生病了。”悅若有些猶豫的說道，“所以奴婢便讓人去禦膳房替奴婢跑了腿，然後奴婢回來給小主報信兒的。”“德妃生病了？”柒玥一聽，也沒心思再繼續繡花了，索性將繡繃扔進了筐裡，“怎麼回事，把你知道的都說一遍。”“具體的，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悅若搖了搖頭，“奴婢隻聽說德妃好像得了什麼頭痛病，說是被四阿哥給氣出來的病。”“四阿哥？怎麼可能！”柒玥激動的站了起來，“德妃昨兒不是還好好的嗎？昨兒，咱們拍給太後請安來著。”昨兒是初一，合宮去寧壽宮給太後請安的，德妃還好好的，說了不少的趣事給太後聽呢。“奴婢就是聽到彆人這麼說的，其他的情況，奴婢也不清楚，”悅若慌亂的解釋道，“所以奴婢就想著小主要不要去永和宮看一眼，咱們承乾宮可是離永和宮最近的呢。”“還是先不用去，”柒玥擺了擺手，又坐了下來，鎮靜的從筐裡摸回繡繃，隻是心情安靜不下來，“悅若，你先出去好好打聽打聽，德妃這到底是怎麼了？四阿哥什麼時候去見的德妃，還是德妃最近見到了什麼人？”“小主莫不是忘了，”惜若提醒道，“前些日子，落貴人還說的呢，德妃請了通教禪林的師太講經。”通教禪林的師太？柒玥突然又想起來四阿哥遞過來的信，“小心外人！”那麼如今若是沒有猜錯，這個外人就是這個師太了！如此一來，德妃這頭痛病可不一定是真病了。四阿哥，德妃對四阿哥可真狠心，如今又要四阿哥戴上一個不孝的帽子了。姐姐，我改怎麼辦？柒玥心裡清楚，若隻當這事什麼都沒有，她可能不被牽連，可要是為了四阿哥出頭，必得得罪德妃……柒玥想起來初見四阿哥的時候，是在承乾宮正殿，四阿哥來給姐姐請安，怯怯的性子，又透露出老成在在，後來被她喊來清心堂吃點心，也是如此。四阿哥那時候才五六歲，性子怎麼就老成起來了呢？因為沒人維護？因為沒人疼寵？不行！“惜若，磨磨！”柒玥又放下繡繃，起身走到案桌前，展開了宣紙，待惜若磨出墨汁，提筆就寫。落筆後，柒玥又從頭看到尾，才滿意的將宣紙折起來，塞在信封裡，遞給悅若。“悅若，快點去把這封信送去順貞門，那裡有個小太監叫小樹子，你把信給他，讓他快速送到三哥手上。”柒玥的表情很是嚴肅，“要快！”“好。”知道這信的重要性，悅若小心將信塞進了懷裡，“那奴婢先去了。”說完，悅若轉身跑了出去，出了門，又放慢了步子，往順貞門走去。“小主，奴婢能做什麼？”惜若有些緊張的問道。“什麼都不做，等。”柒玥坐回了榻上，想要去拿繡繃，卻沒有靜下來的心思，索性不管它了。等，她要等德妃的動作，她不相信，德妃隻是讓人傳出來這些話，而沒有什麼實際動作。有些事情已經決定下來了，就要去麵對！一個不會安穩下來的榮妃，這又一個拿四阿哥做筏子的德妃，還有一個一向不對盤的宜妃……柒玥也有些搞不懂，自己這是怎麼做的，樹立了那麼多的敵對？柒玥不由得苦笑起來，這後宮不安穩，連帶著她也安分不下來。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去妥協，有些東西，不能被奪去，甚至有些人，還是要去維護！不論以後的路有多難，既然決定了，就要勇敢的去麵對，不畏艱難的往前走。……午膳送來，麵對鮮香可口的清蒸鱸魚、水潤珠圓的水晶丸子，柒玥也沒有多少胃口，隻用了幾筷鱸魚和兩個水晶丸子，便放下了筷子。“小主再用一些吧，”惜若有些心疼的勸道，“這用的這麼少，身體哪裡受得了。”有些事情沒解決，就沒有心思用膳。果然，用了午膳沒多久，就見有人來傳話，永和宮德妃娘娘請玥貴人過去。柒玥起身進內室，換了一套湖水藍的宮裝，將皇上特賜的茉莉花色的短流蘇帶著。進永和宮之前，柒玥就知道了，這永和宮不僅請了她前來，這後宮裡能說上話的大半妃嬪都來了。柒玥在小宮女的引進下，進了內廳，便見已經到了不少的人。柒玥在心裡猜測，要麼去清心堂傳話的人是遲了一點，要麼因為自己更衣耽誤不時間，而彆人早就準備了？柒玥之所以沒有提前準備，就是想著給彆人感覺，她是臨時才知道。可如此看來，這宮裡的人精也太多了。“娘娘，玥貴人來了。”小宮女朝著主座福身說了一句，便退了下去。柒玥這才看清，床榻上的小幾兩邊坐了貴妃和德妃，這德妃說是坐，倒不如說是斜倚著。德妃的額頭上束著白色錦緞的抹額，臉色也是蒼白，神色更是無力。“嬪妾給貴妃娘娘請安，給德妃娘娘請安，給各位娘娘請安。”柒玥朝著主座福了福身，又分左右給兩下首的高位妃嬪請安。這時候柒玥無意中看向了內室方向，隱隱約約的屏風後麵有人影在動。是誰在那裡？“玥貴人起來吧，”德妃很是虛弱的抬了抬手，“這麼多姐妹在這裡呢，就不用多禮了。”“娘娘吉祥，這是嬪妾該做的。”柒玥謙虛的說道。誰都知道，這是客套話。“那快坐下吧，”德妃指了指敬嬪和妍常在中間的位置，“給你留了位置呢。”柒玥回身一看，除了妍常在前麵那一個位置，要麼就是在妍常在後麵了。柒玥心裡冷笑一聲，不動聲色的走到了妍常在旁邊坐了下來。“玥貴人吉祥，”妍常在倒是笑的歡，“多虧了玥貴人在皇上跟前美言幾句，讓奴婢能搬進延禧宮和榮妃做伴呢。”敬嬪要照顧若貴人所出的六公主靜蔓，又要照顧宜妃所出的十一阿哥胤禌，所以，她不是和若貴人交好，就是和宜妃走的近，自然無暇顧及妍常在。妍常在早就想搬離啟祥宮，可惜在貴妃、惠妃麵前說不上話，甚至連見皇上幾麵都沒有機會。如今，柒玥的提議讓她搬進了延禧宮不說，以後相處的人可是四妃之一的榮妃，雖然不及其他三妃和貴妃受寵，但比敬嬪那個不受寵還沒地位的要好太多了！柒玥還沒回答妍常在，便看見了自己右手邊的敬嬪在聽到了妍常在的話後，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有些許不樂，但到底沒有發作。“不是什麼大事，”柒玥笑了笑，回了婉妍常在，“不過是你上次和我說，在啟祥宮住的擁擠了，而延禧宮正好寬闊，皇上和我一提，我便想到了你而已。”“奴婢什麼時候……”妍常在有些疑惑的反問，正好看向了敬嬪望過來的眼神，冷冷的帶著憤怒。妍常在這才反應過來，敬嬪離自己本就不遠，就是隔了一個人，那也是能聽到她說的話的。妍常在嘴巴張了張，還想說什麼，就聽見主座上貴妃和德妃說話了。“德妃，”貴妃將手裡的茶盞放了下來，淡淡的問道，“你叫了本宮，又叫了這麼多妃嬪來，是何用意？”“貴妃娘娘，”德妃歎了口氣，“太醫給嬪妾把過脈了，說嬪妾這是頭疾，不大容易好呢。”“既然病了，就好好休養，”貴妃皺了皺眉，很不讚同德妃的做事，“何必這般折騰？”“貴妃娘娘，”德妃有些急了，“嬪妾這頭疾是被四阿哥氣出來的。”“四阿哥是德妃你自己的孩子，”惠妃接了話，“氣了你自己，難不成還要找貴妃娘娘來訴苦不成？”惠妃說的直接，但也不無道理，隻說的德妃幾乎沒有反駁之語。“你……”德妃有些氣急敗壞的看向惠妃，“惠妃彆說話，本宮和貴妃娘娘說話呢！”“德妃不讓本宮說話，又何必派人去請本宮前來？”貴妃臉色一變，甩袖站了起來，“既然如此，那本宮還是回鐘粹宮好了。”柒玥忍不住在心裡笑了起來，德妃這是出師不利啊，還沒做什麼呢，倒是先把惠妃給得罪了呢。見惠妃變了臉，德妃也心慌起來，“惠妃姐姐莫怒，是妹妹不懂事說錯了話，還請惠妃姐姐原諒。”德妃想要站起來，又因為力氣不夠，跌坐回了榻上。看見德妃這樣，惠妃便也讓了一步，“好吧，本宮就再坐一會兒吧，德妃有什麼事，也快些說說。”“是啊，你快說吧。”貴妃也開口說道。“是，貴妃娘娘，你得給嬪妾做主啊，”德妃眼眶都紅了起來，“四阿哥和嬪妾爭執起來，把嬪妾給氣著了，可是……可是四阿哥平時不是這樣的人，師太說，四阿哥這是被彆人的生辰八字給衝到了，這才變成了這般模樣。”“你說什麼？”貴妃顯然覺得德妃嘴裡說的話，很是不可思議，“你彆胡說！你再胡說，彆怪本宮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