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這到底怎麼回事？這太皇太後還沒過了冥誕，就這樣鬨開來，怕是不妥吧？”貴妃有些擔心的問道，“皇上就沒顧著一點兒那位的麵子？”“太皇太後沒了，皇上還會顧著誰？”皇貴妃笑了起來，那笑裡帶了一絲悲涼，“她縱是皇上的嫡母又如何？她若不會真心為皇上考量，皇上也隻能這樣了。”“怎麼了？”貴妃追問道，順手拿起了桌上的茶盞，走了這一路也渴了，壽康宮的茶水也沒心思喝的。“太皇太後還沒出殯的時候，皇太後就和皇上提過一次，想要把你宮裡那位冊封為皇貴妃，掌管六宮之權。”皇貴妃也拿起茶盞喝了一口。“你是說，玉明殿那位？”貴妃一聽，顯然也驚訝起來，嘴裡的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嗯，也不知道那位哪來的本事，去管理後宮，還是皇太後想垂簾聽政一般，在後麵給那位出主意。”“嘖嘖，”貴妃直咋舌，“從庶妃一躍為皇貴妃，那麼高也不怕摔死。”“這有什麼？”皇貴妃一聽笑了一起，對著貴妃一臉你沒見識的表情，“你彆忘了，咱們的皇太後當初可是直接封妃的，而後立為皇後的。”“皇太後當時有太皇太後做主，才能立住腳跟的，”貴妃嗤笑出聲，“烏拉庶妃有什麼？皇太後可沒太皇太後的本事。怎麼，姐妹二人，一個服侍了先帝成為皇後，一個要服侍了當今皇上，還要成為皇後不成？皇貴妃隻是個梯子吧？”“你彆說這話，雖然都知道，但說出來總歸不好聽，”皇貴妃板著臉斥責道，“皇太後本是太皇太後的侄孫女，靜妃的侄女，要不是太皇太後為了穩固博爾濟吉特氏的地位，才不會讓侄孫女成為兒媳婦呢，何況太皇太後不也和孝端文太後姑侄共侍太宗嗎？這要是一輩一輩的計較還沒完了，女人還是以夫為天，以夫家來算遠近的，所以，哪怕烏拉庶妃與皇太後本為親姐妹，如今也是兩輩人。”“好了，我錯了，我也不是那個意思。”貴妃有些無奈，她不過多嘴說了一句，就被她回了好多句，然後皺了眉頭說道，“難怪這幾日，我覺得她往壽康宮跑的勤快了，剛進宮這幾年，沒看她這麼勤快啊。”“能不勤快嗎？”皇貴妃冷笑起來，“她做了皇貴妃就能把我給擠下去了，這皇貴妃的位置隻有一個，而皇上可是說過不會再冊立中宮的，所以皇太後才沒直接提出立後的。”“唉，皇太後不明白呀，”貴妃歎了口氣，“太皇太後當初曾對先帝說過，中宮之位隻能由博爾濟吉特氏來坐，所以才因為一個董鄂氏，母子成了仇人。但後來太皇太後選了赫舍裡氏為皇上的中宮，就注定了博爾濟吉特氏的宿命，可惜她沒看清。”“看清了如何？沒看清又如何，”皇貴妃說道，“皇太後已經這般做了，她總怕沒有了太皇太後，皇上會虧待了科爾沁。”“人為利而動，皇太後沒有太皇太後的庇佑，也做不到完全相信皇上會顧著科爾沁。”“你明明都看出來了，還跟著我來承乾宮乾嘛？還真的要來蹭我一頓吃食不成？”皇貴妃瞥了貴妃一眼。貴妃看著皇貴妃幽幽的繼續說道，“這兩人之間勢必會有一場風波，所以端敏長公主是必會被推出來的，隻是沒這麼早罷了。今日是端敏自己撞上來的，你也便順勢而為。”“何止是端敏撞槍口上了，我這也不是被推出來做靶子了？”皇貴妃苦笑起來，“反正被皇太後先怨恨上的，肯定是我，不是皇上。”“切，可彆在我麵前委屈，”貴妃白了皇貴妃一眼，“我瞧著你這是甘之如飴。”“噗嗤，”一旁安安靜靜聽著的柒玥忍不住笑出了聲。姐姐明知皇上拿了她做靶子，還願意幫著皇上，可不是甘之如飴。“你笑什麼笑？”皇貴妃瞪了柒玥一眼，“有你這麼幫著彆人來取笑親姐的嗎？”“姐姐剛剛還說了，出嫁女以夫為天，以夫家來算遠近的，”柒玥捂著嘴巴笑道，“所以，姐姐和貴妃一樣，都不是外人。”“瞧瞧，”貴妃一聽得意起來，笑道，“這才是好妹妹。”“你們，”皇貴妃急的說不出話來，終究是憋不住笑了出來，想到某人睥睨著兩人笑道，“好啊，既然你們兩欺負我，那我去告訴皇上，我才幫了皇上一個忙，想必皇上也會幫我這個忙的，就罰……”“罰什麼？”貴妃追問了一句，“罰皇上不翻咱們的牌子？沒事，反正這一年不會來翻牌子了。莫不是你想皇上了？”貴妃根本不怕皇貴妃的言語恐嚇，反而還戲謔了皇貴妃。“你們，”皇貴妃臉憋的通紅，放出狠話，“就罰你們三天不許見皇上！”“好呀，”貴妃一聽更樂了，“這個懲罰不錯，反正皇上也不來後宮，就是在路上碰上皇上了，咱們轉頭就走。”“轉頭就走做什麼，”皇貴妃還沒察覺到不對勁，“這麼刻意，那豈不是皇上要等問你話了？”“就是要等皇上問話。”貴妃理所當然的說道。“哼，怎麼，還想告我的狀不成？”皇貴妃不屑的輕哼。“不是，”貴妃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皇上要問，我就說是皇貴妃吃錯了，不讓我們見皇上。”“……”皇貴妃徹底無話可說了。所以，貴妃成功的在承乾宮蹭了一頓素膳，但皇貴妃也不是大方的人，讓貴妃貢獻出一份繡品出來，連帶著柒玥也舍了剛做的一對耳墜，才哄好了皇貴妃，得已安穩的用了午膳。……壽康宮。眾妃嬪離開後，皇太後的臉上便沒了笑意，心中的打算也越來越堅定。她是誰？她是大清的皇太後，當今皇上的嫡母，先帝不寵愛的皇後。可她到底在這裡生活了三十餘年，不是一點本事沒有，早上皇上陪她用完早膳後，在宮門口訓斥宜妃的事情，她清楚的明明白白。可皇貴妃和貴妃呢？一唱一和，讓她不能再計較宜妃的對錯，卻也分明的用行動告訴她，後宮的事情不需要她來管理，不需要她來插手。何況，今天早上皇上在陪她用膳的時候，還說了讓她無法反駁的話。“皇額娘，從今以後，朕會好好孝順你，後宮裡的女人，都會尊敬你，孝順你，朕一定會讓你安享晚年的。”安享晚年？不！她才四十八歲，還很年輕，不是嗎？她已經沒有了夫君，也從沒有親生兒女，所以，她想要權利，想要的是權利！以前，她敬著太皇太後，也畏著她，所以才在宮裡安安靜靜，默默無語。可如今太皇太後不在了，她沒有了敬畏的人，也要繼續守護著太皇太後守護過的科爾沁，那麼她就得有權利才是。妃嬪走了沒多久，就聽則回進來稟告，端敏和皇貴妃在宮門口爭執起來了！則回是蘇沫兒調教出來的，雖然頗得她的信任，可說話做事不偏不倚，將宮門的事情經過一一說給她聽。則回才一說完，就見端敏已經進了壽康宮，她帶著一群仆人來到廳堂門口，沒經通傳就抬步進去。“皇額娘，皇額娘要給女兒主持公道，”端敏臉上滿是淚的走了進來，自顧走到一張椅子跟前坐了下來，“皇貴妃和貴妃那兩個賤女人，她們……”“住嘴！”皇太後頭疼的出聲嗬斥，“那是皇上親封的皇貴妃和貴妃，豈是你能口出不遜的？”皇太後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了十二歲的養女，也是她的姨侄女，很是無奈。從則回的話裡，她就能聽出來，做的不對也不該的是端敏！她刁難傲慢，偏見無禮，任性妄為，不將彆人放在眼裡，以往皇貴妃和貴妃等人都是避開她，或是隻當沒見到她，從來不曾與她正麵相對過。今日這皇貴妃與貴妃站在一起，對上了端敏，端敏哪裡是對手？“皇額娘，”端敏撇了撇嘴巴，“可是，女兒也不能就這樣被她們欺負吧？”“那你想怎麼樣？”皇太後冷冷的反問道。“當然是懲罰她們了，”端敏理所當然的說道，“她們這樣，不是瞧不起我，瞧不起皇額娘嗎？今日能在壽康宮門口辱罵女兒，或許明日就能進了壽康宮辱罵皇額娘你呢。”端敏這話說到了皇太後心裡去了，她也是氣在這裡，氣自己不能插手，氣皇貴妃和貴妃在她宮門口兩次發作，與皇上一起懲罰宜妃，又一起欺負了端敏。可是，她到底是理智的，不是端敏兩句話就能挑撥的。“不守規矩的是你，不是哀家，”皇太後冷冷的說道，也多了兩分不屑和恨意，“你對誰守過規矩？你放在哀家膝下三十餘年了，你給哀家行過幾次禮？見到皇上，你也是仗著自己比皇上大一歲，而對他無禮傲慢，可你是誰？哀家和皇上是誰？你是不是已經忘了自己的身份！”皇太後冷冷的斥責，讓端敏心沉到底，這些年在科爾沁，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嫁的又是達爾罕親王班第，所以沒人敢惹著她，才以至於她回京後的脾氣比未出嫁前更甚。可，皇上是誰？皇太後是誰？不止是她兄長，不止是她養母兼姨母，更是大清的君王，大清的皇太後！端敏連忙跪了下來，臉上的淚珠流的更甚，“皇額娘，女兒，不，臣妾錯了，臣妾錯了，還請皇額娘指點！”和順一進來，便看到了端敏跪在地上求饒的樣子，心中有些無奈，也隻能當沒有看到。“臣妾給皇太後請安，太後娘娘萬福金安。”和順繞過端敏，立在皇太後麵前行了禮。“起來吧，”皇太後有些疲憊，抬了抬手讓和順起來，“端敏這丫頭累著你了。”皇太後很清楚，和順性子好，每每被端敏欺負了，還要為端敏收拾爛攤子。“多謝太後娘娘，”沒有太後娘娘賜座，和順就站在了一邊，心中的想法也經過宮門口那一鬨而改變了，慢慢的說道，“端敏比臣妾小，臣妾讓著她也是應該的。隻是，太後娘娘，她已經不是丫頭了。”三十六歲的年齡，怎麼還會是哭哭啼啼的丫頭，有的人到了這個年齡怕都當了祖母了。本來皇太後還因為端敏跪在地上哭著求饒的樣子心軟了，再聽到和順這麼一說，頓時又多了幾分氣意。“和順說的沒錯，你就該受罰，吃吃記性！”皇太後狠狠的對端敏斥責道，“不怪皇貴妃和貴妃怒斥你！”“皇額娘，”端敏拿著帕子擦了擦眼淚，“臣妾知道錯了，皇額娘責罰吧，臣妾不會拒絕的。”“待過了太皇太後的冥誕，你就回科爾沁吧，”皇太後已經不想再看到這個非自己所出的女兒，感覺自己以往對她的疼愛都白費了，“你若誠心為太皇太後守孝，想必在哪裡都是可以的，不用非在宮裡。”“皇額娘，”端敏傻眼了，沒管沒顧的問道，“皇額娘不是答應臣妾留在宮裡，等烏拉冊封儀式的嗎？”端敏話音一落，便感覺到了皇太後滿滿殺意看向自己，連忙縮回了身子，不敢再說話。皇太後又看了一眼和順，眼睛裡帶著警告，就見和順一副沒聽懂的樣子盯著地麵，才放下心來。皇太後又隨意的嗬斥了端敏幾句，便讓端敏出宮尋找住處，彆再賴在宮裡了。端敏雖然被嗬斥，雖然被趕出了宮，可是能留在京中，能看博爾濟吉特氏重新崛起，歡然受罰。皇太後留了二人用了午膳，便以累了的借口，打發了她們二人，便回內室歇著了。端敏還記恨著剛剛和順沒有幫自己，便出了門不再理和順，自顧自的離開。和順也平淡如常的離開了壽康宮。可沒人知道，表麵平靜的和順，心裡已經翻湧起驚濤駭浪。烏拉冊封儀式？什麼冊封儀式，她怎麼不知道？烏拉？那不是儲秀宮玉明殿的庶妃博爾濟吉特氏烏拉嗎？她要冊封什麼？嬪？妃？還是……皇後？博爾濟吉特氏出了那麼多皇後，她是知道的，她甚至知道太皇太後曾說過，中宮皇後隻能出自博爾濟吉特氏。可是，仁孝皇後赫舍裡氏也是太皇太後親自選出來的，不已經意味著博爾濟吉特氏的過往一去不複返了嗎？皇太後還打著這樣的主意嗎？而且這裡麵還有端敏參與其中？是了，中宮之位懸空近十年，對她望眼欲穿的何止那些妃嬪，還有皇太後，還有家中有女的勳貴世家！她本不是奔著太皇太後生病才進京的，她是額駙被皇上詔入京中，她也跟著來的，隻是恰好在到了京中的時候，得知太皇太後生病的消息。進京後，額駙數次跟她說過，即使沒辦法討好皇上，也彆站在皇上的對立麵。她不是先帝的親女，做事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她出嫁那年先帝還在世，因為出嫁前與三阿哥交集不多，所以她與皇上也是沒有什麼感情的。額駙交代她這些，她便明白了皇上要重用額駙的意思，她出嫁從夫，自然要想著額駙。她早就摸清宮裡妃嬪的一二脾性，自然沒想到以為皇貴妃和貴妃會發難端敏。端敏不得皇上歡喜，皇貴妃和貴妃所做肯定是為了皇上，或者也可能得了皇上的授意，所以她才會在端敏走後，對著皇貴妃和貴妃示好，也算為了額駙。隻是，她真的沒有想到，真正站在皇上對立麵的會是皇太後。“公主，咱們這是要去哪裡？”和順心裡有事，隻顧朝前走，根本沒有看路，直到身邊的婢女出聲，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永壽宮附近。她這是要去哪裡？永壽宮離乾清宮很近，但若去承乾宮就得繞一圈……承乾宮！“咱們去承乾宮！”“去承乾宮做什麼？”婢女好奇的問道，“咱們剛用過午膳，不是要回去歇著嗎？”“去道彆，”和順很肯定的說道，“本宮要去昌瑞山暫安奉殿！”……承乾宮。柒玥和貴妃在皇貴妃那裡用過午膳，便紛紛告辭出來，貴妃有十阿哥在牽掛著，自是要回去，柒玥不想挨罵，便連忙也跑了出來。和貴妃分開，柒玥便往清心堂方向走去，路過清語軒的時候，隻不過隨意瞥了一眼，柒玥停了下來。不是她想停，而是……廳裡，語常在走來走去，一旁的盼春也是滿臉焦急，還時不時的看著房外。柒玥的好奇心被引了起來，抬步進了清語軒，“你們這是怎麼了？”“玥貴人吉祥。”聽到柒玥說話，語常在和盼春連忙請安。“玥貴人用過午膳沒？”盼春深怕柒玥再追問，連忙問道，“玥貴人若不嫌棄，奴婢去傳膳，就和小主一起用膳吧。”“你們還沒用午膳？”柒玥更是驚訝。她們三人在承乾宮用膳，也因為有事要說，自是沒有食不言的規矩，用膳時間也比平時長了許多。磨磨蹭蹭到了清語軒這裡，她還沒有用午膳？“玥貴人，奴婢哪裡吃的下。”語常在，“小格格她……”語常在的話沒說完，柒玥就反應了過來，早上皇上說不讓小格格繼續養在翊坤宮了，要送去鐘粹宮，還同意語常在多去看看。這個時候，語常在能坐住才怪！“盼春，”柒玥看向盼春問道，“小格格已經送去鐘粹宮了嗎？”“還沒有。”盼春搖了搖頭，“聽說要申時才能送到鐘粹宮。”“那就先傳膳吧，”柒玥點了點頭，“讓你們小主先用膳。”“奴婢吃不下。”語常在有些沒胃口。“好好用膳，好好歇息，才有好的精力去看小格格。”柒玥勸道，“放心，申時我陪你一起去鐘粹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