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寅時初。柒玥聽到裡麵傳出來的孩子哭聲和接生嬤嬤說的喜話，終於鬆了口氣?，德妃生了，四阿哥你又有弟弟了。柒玥鬆了口氣的同時，卻又為四阿哥感到惋惜，是弟弟啊，不是妹妹，四阿哥以後去永和宮恐怕更加多餘了吧。德妃，你到底為何能如此狠心的對待四阿哥，又為何能慈母般的寵愛六阿哥呢？六阿哥得了重病，跟德妃的寵愛不無關係，沒有節製的用食，沒有勸阻的安逸，使得六阿哥一場大病便丟了性命。太醫說，六阿哥進補過度，用藥無用，無藥可救……“小主，咱們回去吧。”遲暮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現在回去，小主還能再睡會兒。”“玥貴人，”寧未閣的一個在旁邊守著小宮女，見柒玥起身連忙過來說話，“太妃娘娘說，不知道玥貴人會守到什麼時候，她已經先睡了，但安排了奴婢伺候在一旁，也給玥貴人安排好了房間。”“這不好吧，”柒玥有些意外，“我把德妃安排到寧未閣來生產，已經打擾了太妃娘娘，哪裡好再繼續打擾呢。”“玥貴人現在再回承乾宮也是折騰，不如就隨奴婢給你安排吧。”那小宮女說話伶俐，“再說了，德妃娘娘生產結束了，也不是隨時就能回永和宮的，少不得要再歇息著，最快也是今日晚上了。”“那好吧，那我就繼續叨擾一下了。”柒玥看了看天色，想著這個時候回承乾宮，估計也隻能更衣洗涑一下，就要再趕回慈寧宮了，這寧未閣離慈寧宮很近，她可以省出一些時間來眯下眼了。“小主隨這位姐姐去吧，”惜若對柒玥說道，“讓遲暮服侍小主，奴婢回清心堂給小主拿換洗的衣服來。”“嗯，那你快去快回。”柒玥點了點頭，“順便交代悅若準備好禮品，沒幾日，咱們都要給永和宮賀喜了。”太皇太後沒出殯，不能給德妃賀喜，可是這些事情，卻是能遲不能無的。何況，給德妃的送禮，沒那個翠綠丫頭，怎麼能行？翠綠留在自己身邊，終究是一個禍害，她已經與德妃有了這次交集，那還是早些將翠綠送回去給她。也好，讓德妃再多欠她一份恩情。“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去。”怡若應了，然後分開離開，往承乾宮方向去了。柒玥忍著打哈欠的衝動，對遲暮說道，“遲暮，你進去讓秀妝出來一下。總不能我就這樣走了吧。”“小主要秀妝出來乾嘛？”遲暮因為太困，又腦子迷糊了，“哦，是了，秀妝姑娘還沒出來謝謝小主呢。”遲暮話音還未落，就見秀妝正好打開產房的門，愣在那裡，顯然聽完了遲暮的話。柒玥心中哀歎一聲，芷兮啊芷兮，你怎麼就被打了呢？你這不在的二十來天，我真的好孤單，好難過。遲暮眨了眨眼睛看一眼不理自己的小主，又看了一眼尷尬在門口的秀妝，繼續眨了眨眼睛，很是無辜。“秀妝姐姐出來了，”倒是寧未閣的小宮女連忙上前去與秀妝說話，“奴婢不能恭喜德妃娘娘，還請德妃娘娘見諒，對了，太妃娘娘安睡之前有交代，已經將德妃娘娘所用的東西都安置妥當了，還請秀妝姐姐安心陪伴德妃娘娘。”“辛苦了，”秀妝對著小宮女還是能笑的出來的，“還請妹妹替我們娘娘謝謝你家太妃娘娘，等這幾日過去，奴婢一定去給太妃娘娘磕頭謝恩的。”“秀妝姐姐放心，”小宮女也不拒絕，順口應了下來，“太妃娘娘人很善良的。”“秀妝，”柒玥輕輕的喚了一聲，儘量讓自己更隨意一點，“既然德妃已經平安產下皇子，我就放心了，明日我還要去慈寧宮，就不繼續在這裡了，你好生服侍好德妃。”“奴婢多謝玥貴人相助，”秀妝越過小宮女走到柒玥身邊，福身行了一個大禮，“等我們娘娘回了永和宮，定給玥貴人送份好禮的。”“什麼禮不禮的，不要緊，”柒玥擺了擺說道，“也就是舉手之勞罷了，德妃娘娘若是真的要感謝，以後多給四阿哥一些關心就是了，我彆無他求。”柒玥的要求，一下子堵住了秀妝的說話，可以說，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德妃娘娘心裡的計較和怨懟，不是她一個小宮女就能任意改變的。柒玥敏感的發現了，但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跟著小宮女出了偏殿往另一處偏殿走去。怡若做事很迅速，柒玥進了小宮女準備的廂房，有備好的熱水，便褪了衣服，在遲暮的服侍下，進水裡沐浴，還沒洗完，怡若已經回來了。柒玥沾了枕頭就睡著，也沒忘記讓遲暮和怡若在腳榻邊打了地鋪睡覺，雖是偏殿，暖意倒是足。柒玥睡了沒多久就又起來了，打著哈欠被遲暮和怡若扶起來，然後穿衣打扮，披白袍。到了殿門口，便看見了等在那兒的寧愨太妃。“太妃娘娘。”柒玥近前，福了福身。“玥貴人睡的可好？”寧愨太妃淡淡的笑著問道，“睡的時辰不多，今兒可要注意了。”“太妃娘娘安排的地方，自是舒適的，嬪妾多謝娘娘體諒，給嬪妾安排了住處，”柒玥微微一笑以示感謝，“好似欠娘娘的更多了。”“沒事，這點子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寧愨太妃爽快的擺了擺手。放在心上的是彆的事！柒玥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昨夜寧愨太妃在她麵前說的那番話，和討要人情的計較，她才明白寧愨太妃對她是有所求的接近，可偏偏自己還帶著德妃上趕著闖進了寧未閣。唉，想到這裡，柒玥不禁感歎自己怎麼就愚蠢起來呢？罷了罷了，若是早知道寧愨太妃對自己有所求……好吧，她還是不會讓德妃在慈寧宮偏殿生產，不是寧未閣就是其他偏殿，可除了寧愨太妃，其他太妃太嬪的地方，她更加不熟，最終還是會選擇寧愨太妃。“玥貴人怎麼了？”寧愨太妃頗有些好奇的看著又是皺眉，又是咬嘴唇的柒玥，“莫不是……”“啊，沒有，沒有，”還沒等寧愨太妃把話說完，柒玥就反應了過來，連忙否認，“嬪妾隻是想著該如何謹慎，才能幫到娘娘，昨日嬪妾相幫德妃，也不知是否惹怒了皇上。”若是惹怒了皇上，那她是不是也就沒有幫助寧愨太妃的價值了？“哦，原來是這事，”寧愨太妃有些了然，“你放心，你不是幫助德妃，你是救了皇上的孩子，皇上重視子嗣，所以你不必擔心。”柒玥挑了挑眉頭，寧愨太妃但是好本事，分析的很好，讓她無言以對。“娘娘可否告知，到底是什麼事，需要嬪妾相幫，嬪妾也好仔細想想對策，好能真的幫助到娘娘。”“不必了，這事急不得，本宮不需要玥貴人做些什麼，隻需要玥貴人在關鍵的時候，在皇上麵前替本宮美言幾句，”寧愨太妃拍了拍身上微皺的白袍，“放心好了，本宮真的不會讓玥貴人做壞事的。時辰到了，再不去慈寧宮就遲了。”說罷，寧愨太妃扶著其木格往前走去，柒玥留在原地有些愣住，還是怡若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才反應過來，跟在後麵走著。寧愨太妃到底因為什麼需要她相幫？在皇上美言幾句？這不對啊，太妃已經是太妃了，不是皇上的妃嬪，想來皇上就是衝著莫名的孝道，也不會虧待了這些太妃才是。事實上，皇上對皇太後和太妃太嬪們都是照顧頗佳的，吃穿用度上，比之貴妃和四妃了。就是寧愨太妃不經常在宮裡，也是該有的都有，從來沒有缺的才是……等等！不在宮裡！是了，要說太妃太嬪裡唯一的不解之處，就是寧愨太妃不在宮裡一事了。聽說寧愨太妃是出宮為太皇太後祈福的，如今太皇太後賓天，她趕了回來，甚至還遲了。那麼，寧愨太妃還念著宮外？所以，寧愨太妃怕沒有太皇太後的借口讓她出宮，才來讓她相幫，也好在皇上麵前替她多說兩句。應該是這樣吧？……正月十一。太皇太後的棺槨被送出了慈寧宮，皇上親自扶靈，成年的阿哥裡也就太子和大阿哥二人，便也隨著皇上扶靈，送了太皇太後的棺槨直到昌瑞山下的暫安奉殿裡。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一直到十三阿哥，以及德妃剛生出來的二十三皇子，都被侍衛接去，送到那邊去給太皇太後的靈柩磕頭。太皇太後出殯了，宮裡的白幔等等，都被拆了下來，留在宮裡的妃嬪到底不敢再穿豔色的衣物，紛紛翻出箱底的素色衣袍穿上。都說女要俏，三分孝。柒玥瞥眼看去，以往豔麗的妃嬪都果真多了三分淡然的俊俏。是了，皇上扶靈出宮了，她們這些妃嬪自是要等在宮門口，迎接皇上回宮，柒玥本來是不願去的，畢竟太皇太後才剛出殯，一個個的就上趕著往皇上跟前湊，是想惹怒皇上嗎？果然，回宮的時候，皇上連餘光都沒給她們，隻在皇貴妃麵前停留了一下，“皇貴妃隨朕去一趟乾清宮吧，朕有事要交代。”所以，柒玥明顯能感覺到妃嬪們哀怨的眼神紛紛看向了，跟著皇上離去的皇貴妃背影上。或許誰也沒想到，也或許所有人低估了太皇太後在皇上心裡的位置。皇上決定要為太皇太後服孝，服孝期間，不能出宮，不能沾葷腥，不能飲酒作樂，甚至……不能臨幸妃嬪。因為先皇早逝，所以太皇太後去世，按習俗，皇上要服斬衰三年，實為二十七個月。可皇上這一決定遭遇了前朝大臣以及皇太後的阻攔，當然了，妃嬪們的心裡也是不願意的隻是不敢說。先皇駕崩，皇上按習俗也是要服斬衰二十七個月的，但會影響登基等事宜，先皇留下遺旨，讓皇上服孝二十七日後便出孝登基。所以，大臣們和皇太後都勸皇上，就服孝二十七日，然後出孝恢複正常的生活。炫外音就是，皇上，你就服孝二十七日，然後就能該吃吃，該喝喝，改樂樂，該睡妃嬪就睡妃嬪，你總不能舍得放置後宮佳麗三千和天下的美食，而三年不享用吧？皇上不樂意，先皇留下遺旨，他不能抗旨，可太皇太後沒有留下遺旨讓他服孝二十七日啊，所以他要重視自己的孝心，就服二十七個月！這件事，皇上和前朝大臣冷臉，和皇太後冷臉，後來雙方妥協，皇上守孝一年，也就是九個月。皇上讓皇貴妃去乾清宮，也是交代這事給她知道，順便讓皇貴妃安排下去，所有妃嬪都要抄寫佛經，為皇太後祈福，願皇太後無病無災，安享晚年。其實皇上也就一個意思，他這九個月就不招妃嬪侍寢了，但你們妃嬪們不能閒著，朕沒有皇祖母了，還有一個嫡母，為了後宮婆媳和諧，你們做媳婦的就得好好哄著皇太後。……正月十六，永和宮。正月十五，各宮都沒敢動作，隻當平常日一般過了，隻是十五一過，各宮的禮品禮盒，就趁著夜色送去了永和宮。每一宮送來，秀妝都會讓秀汝登記了，然後自己進去和德妃說一下，這是哪個宮哪個妃嬪送來的。?德妃懶懶的聽著，到後麵太晚了沒人再來，德妃才開口問道，“怎麼沒有聽見承乾宮的送來？”?“娘娘，不僅承乾宮的沒來，就是儲秀宮的貴妃和鹹福宮的無貴人也沒來，成嬪倒是來了。”秀妝上前將德妃扶坐起來，身後放了靠墊。?“無貴人？哼。”德妃哼笑一聲，“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貴人，本宮還不缺一個對本宮巴結的貴人。至於鈕祜祿氏，她們一族頗得太皇太後庇佑，她不會在這時候給本宮送東西來的，就是本宮的兒子在這個節骨眼上被冊立為太子，她也能沉得住心給太皇太後守孝的。”皇上為太皇太後守孝，六宮裡為了很多妃嬪為了入皇上的眼，得皇上的歡也是跟著守孝的。?隻是，真假難辨，就聽都茹素，那禦膳房的雞鴨魚肉也沒少開支。?德妃是月子裡，就是說要茹素，也是沒人能信的，索性正常讓禦膳房傳膳。所以，她不能跟風，便頗鄙視那些守孝茹素的人。?但是，貴妃鈕鈷祿氏不同，她和皇貴妃二人卻是真心為太皇太後守孝的，不僅自己茹素，甚至帶著自己宮裡上下都茹素，還守在宮裡不走動，抄寫的佛經也是又好又多又誠心。“奴婢也聽說了，”秀妝點了點頭，“儲秀宮的貴妃已經清瘦了不少呢，頗得皇太後心疼。”“哼，她這般孝心，若是本宮以後有這樣的兒媳，怕是也要笑了，”德妃冷笑一聲，“可惜，她不夠柔若，不夠嬌氣，甚至不會捏酸吃醋，皇上與她隻是相敬如賓，她做不到孝昭皇後那般的。”這話，秀妝沒接，她自己也覺得德妃明顯有些糾結了，又想貴妃不受皇上歡心，又嫉妒貴妃得太皇太後和皇太後歡心。“對了，”德妃想起來一事，“清心堂玥貴人那邊也沒有送東西來對吧？不該是她送東西給本宮，應該是本宮送東西給她才是，她救了本宮一命，本宮應該好好謝謝她才是！”“娘娘打算送什麼？”秀妝一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有些好奇。“送什麼？”德妃眯著眼睛想了一下，“就把本宮上次尋來的東西送給她吧，好歹也算有心。”“娘娘要把那個送給玥貴人？”秀妝有些吃驚，那是娘娘好不容易尋來的寶物。“不然呢？”德妃挑了挑眉，“你覺得什麼合適？”“好吧，那奴婢明日就送去。”秀妝隻得應了。“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