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看著玄燁離開時火急火燎的樣子，太皇太後忍不住笑了出來，原本蒼白的臉色被這一笑，竟然慢慢多了幾分血色。“蘇沫兒，你瞧，燁兒這火燒屁股的模樣，是不是有點，有點……”太皇太後笑著在想怎麼形容玄燁，“有點”了半天，才想起來，“有點有失帝王之氣。”“娘娘你真挑，”蘇沫兒毫不掩飾的拆穿，“皇上自登基到今二十多年了，為了做好一個帝王，小小年紀就端著個臉，進退有度，娘娘不是心疼了好些年，怎麼今兒皇上難得不端著了，娘娘反而笑話皇上？”“我哪有笑話他？”太皇太後自己替自己掖了掖被子，掩飾不自然，“我明明是幸災樂禍。”“皇上怎麼了？娘娘就幸災樂禍了？”聽太皇太後這麼一說，蘇沫兒反而疑惑了。“你猜剛剛燁兒因為什麼跑的那麼快？”“還能因為什麼，左不過是太困了，見娘娘無事，要回乾清宮睡個安心覺，好準備早朝，或者乾清宮還有沒批完的奏折等著皇上回去批閱呢。”“都不是，”太皇太後笑著搖了搖頭，“你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今天六月二十二，能是什麼日子？”蘇沫兒想了想，怎麼也想不起六月二十二是什麼特彆的日子。“想哪去了，什麼六月二十二，你可彆說你不知道，燁兒今天翻了玥貴人的綠頭牌。”“綠頭牌？玥貴人？”蘇沫兒這麼一念叨，還真想起來了，“對對對，是聽玲燕說了一句，皇上今天翻的是玥貴人的牌子。”“所以呀，剛剛燁兒那麼急的回乾清宮呀。”太皇太後越笑學想笑。“娘娘，這個時辰了，玥貴人應該被送回去了吧，再說了，皇上早就來慈寧宮的了，說不定已經讓人通知玥貴人，讓她回芳景殿了。”“你猜錯了，”太皇太後搖了搖頭，“我猜，皇上根本就因為我的事情，忘了等在乾清宮的玥貴人，所以剛剛急著趕回去呢。這下好了，若是惹惱了玥貴人，也不知道燁兒會不會哄她。”“娘娘多慮了，明兒個一早，娘娘的事情定然瞞不住，合宮都知道的話，玥貴人也會知道，那今晚的失誤，玥貴人應該理解的。”“不見得，”太皇太後撇了撇嘴，“好了，不說她了，那是燁兒煩心的事情，我隻管看戲就是了。對了，明兒消息一傳遍合宮，定有妃嬪要來侍疾，你說說哀家讓誰來呢？”“娘娘這不是為難奴婢的嗎？那皇貴妃剛生產才滿三天，貴妃還挺著肚子，就是德妃和宜妃也是有著身子，”宮裡今年喜事多，蘇沫兒也愁的慌，“要不，讓惠妃來侍疾？”“算了，”太皇太後搖了搖頭，“惠妃這心眼太實誠，侍疾非要按照規矩來，讓她坐著歇會兒都不敢，鬨得我都看著怪累的。”“那就榮妃吧，”蘇沫兒又想到了一個人，“榮妃心細，給娘娘你侍疾，奴婢也放心一些。”“彆，”太皇太後連忙擺手，“我不想看到榮妃，看到她那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我就不喜歡，好像在慈寧宮受了不少委屈一樣。”“娘娘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自己想要誰來給你侍疾？端嬪？敬嬪？還是安嬪、僖嬪？”“其實我誰都不想要，”太皇太後歎了口氣，“慈寧宮又不是沒人，乾嘛要她們伺候？要不是燁兒放心不下，每每都以為我好的名義，我誰都不理。”“那娘娘就隨便指一個看的順眼的，也好讓皇上放心。”蘇沫兒勸道，“左右不過捧個茶水，捧個湯藥，也沒彆的事情。”“嗯，”太皇太後點了點頭，“隻能找個順眼的了，也算幫了燁兒。”等等，一個念頭從太皇太後腦海中顯現出來。“可以讓玥貴人侍疾啊，”太皇太後一邊笑著，一邊點頭，“正好還可以幫燁兒一個忙。”“幫皇上忙？”蘇沫兒有些不解了，“這能幫皇上什麼忙？”“皇上不是說要晌午來用膳的嗎？哀家讓兩人一起陪著我，我就不信還能不好？”“娘娘英明。”蘇沫兒點了點頭，也覺得這招夠好。第二日，芳景殿。柒玥一邊對著鏡子歎氣，一邊任憑落兮抹了胭脂粉在臉上，遮了眼底的黑青。“小主，這樣可以了嗎？”眼底的黑青已經遮了大半，落兮才小心問道，“娘娘應該看不出來吧。”“嗯，差不多了，我也是怕姐姐她擔心，昨晚的事情，能瞞就瞞一點吧。”“是，小主。”主仆二人收拾好後，便來到了正殿給皇貴妃請安。惜若笑著讓柒玥進了內室，皇貴妃已經醒了，還沒出來呢。內室裡，皇貴妃正閉著眼睛醒黴呢，聽見柒玥進來的聲音，睜大了眼睛。“玥兒來了。”“姐姐醒了？昨晚睡的好嗎？”柒玥湊上前去，坐在了皇貴妃的床沿上。“不好，”皇貴妃搖了搖頭，“太皇太後昨天晚上昏睡過去了，我知道了消息後，就沒睡安穩過，偏偏皇上不讓我走動。”什麼？太皇太後昏睡了過去？昨晚？所以，皇上昨晚是去照顧太皇太後了，才沒有回乾清宮，所以她才空等那麼久的？可是……可是，為什麼他都沒有派人來告知一聲呢？哪怕告知一聲，她也不會那麼難過，那麼白等。難道，在他心裡，她的感受一點也不重要嗎？皇貴妃說了什麼，柒玥都沒有注意聽。“好了，就這樣了，按照我說的辦。”皇貴妃拍了拍柒玥的肩膀，交代道。“什麼……什麼？”柒玥反應過來，有些愣住，剛剛姐姐到底說了什麼，交代了什麼？“我說，我還坐著月子，哪裡都去不了，你待會兒就去慈寧宮看一下太皇太後，順便幫我給太皇太後侍疾。”“侍疾？”柒玥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否是自己聽錯了。“對呀，侍疾，這是宮裡的規矩，可你總不能讓我這個樣子去給太皇太後侍疾吧。”“好吧，姐姐放心，我知道了。”柒玥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萬惡的規矩，這是要把人換著法子給折騰呢。慈寧宮。柒玥趕到慈寧宮的時候，慈寧宮門口站了許多妃嬪還沒進去。“呦，這不是昨晚被翻了牌子的玥貴人嗎？什麼時候宮裡的規矩改了，侍寢後不給皇後皇貴妃請安，改成給太皇太後請安了？”僖嬪不屑的看了一眼柒玥。默默給幾人行了禮後，柒玥並不接僖嬪的話，後退到一邊去，靜靜的聽人說話。“姐姐有所不知，這位昨晚就沒能夠見到皇上呢，”端嬪賊笑著接了話，應了過來，“時辰到了，皇上都還在慈寧宮呢，這位主可是完好無缺的被乾清宮送了回去。”“真的嗎？還有這事？進了乾清宮，還能完好無缺的出來，可真是稀奇。”完好無缺？這個時候用在這裡，可不是什麼好詞。柒玥握緊拳頭，暗暗忍著，她不能和她們爭執，回頭給姐姐帶來不好的事情。隻是，奇怪，昨晚的事情，姐姐都還沒有那麼全的消息，僖嬪和端嬪是如何那麼快的知道乾清宮的事情？正疑惑間，就見貴妃領著人往這邊慢慢走來。“嬪妾（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好了，起來吧。”貴妃擺了擺手，讓眾人起來，不讓眾人靠近，自己走到了柒玥身邊。“娘娘。”柒玥笑了笑，又福了福身。“太皇太後年紀大了，昨晚那個點也是難免的，你可彆心裡怨恨上了皇上。”貴妃伸手拉住了柒玥的手，“你放心，你的委屈，皇上一定會知道的。”“娘娘多慮了，嬪妾沒有放在心上，如今隻盼著太皇太後能早日恢複健康。這樣，皇上也能安心的管理朝政。”“嗯，”貴妃滿意的點了點頭，“你能這樣想，本宮放心了。”想起來之前，皇上交代的事情，貴妃就想在心裡笑出聲來，皇上也有今天嗎？可是，看著皇上在她麵前，對另外一個妃嬪如此用心，她儘然沒有怨恨，卻有要相幫的甘願感。不一會兒，蘇沫兒就開了門，放她們這些妃嬪進去，也正是這個時候，又有兩個帶著銀步搖的妃子到了宮門口，這兩個妃子年紀要大一些，其中一個是惠妃，想必另一個就是沒有身孕的那個榮妃了。“嬪妾給貴妃娘娘請安。”“起吧，”貴妃輕輕的點了點頭，不等彆人給這二妃請安，就道，“咱們進去吧，彆讓太皇太後等的急了。”“是。”進了慈寧宮，太後還歇在內室，眾人都在廳裡，也就貴妃帶著兩個妃子進了內室。大概過了一刻鐘，貴妃和二妃三人走了出來，貴妃臉上的擔憂之色也輕了不少，可那二妃臉色就沒那麼好了。“太皇太後的身子沒有大礙，你們來慈寧宮的心意，太皇太後已經感受到了，就都回吧。”“貴妃娘娘，那太皇太後留誰下來侍疾呢？不若嬪妾留下來吧，也好讓嬪妾敬一份孝心，也能讓皇上安心。”僖嬪朝著貴妃走了兩步，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不用了，太皇太後點了玥貴人留下來侍疾，咱們都回吧。”說著，貴妃看向了柒玥。其他人也都看向了柒玥，臉色各有不同，尤其是僖嬪，臉色很是難堪。柒玥有些懵，早上姐姐才說讓自己來侍疾，還是因為怕若沒有表示，太皇太後會遷怒於她們姐妹二人，哪曾想，她還沒有進去表態說要侍疾，就被太皇太後欽點給她老人家侍疾了？柒玥對著貴妃行了禮，“嬪妾一定儘心服侍好太皇太後。”貴妃才帶了其他人到了宮門口，就聽王佳氏玉晴在哄僖嬪。“娘娘莫生氣，侍疾又不是什麼多上趕著的事情，讓玥貴人侍疾，正好被太皇太後為難，娘娘也心情好一點，不是嗎？”她是家中的嫡女，母親每每要為難那些小妾庶女什麼的，都是裝作不舒服讓她們服侍，通常是一天下來，捧著湯藥捧著布巾，不帶歇息一點。王佳氏玉晴這話一說完，周圍人的眼光全變了，她這是瘋子吧？貴妃被氣樂了，“晴答應的想法，還真是與眾不同呢，僖嬪，你好眼光。”說完，貴妃就被川風扶著上了自己的肩與，回了自己的儲秀宮。王佳氏玉晴進宮來的時候，本可以奔著敬嬪王佳氏洛雲的，畢竟是本家族姐。可敬嬪多年前得罪過仁孝皇後，後來本來打算進的妃位沒有了，綠頭牌也被下了，如今頂著一宮主位的身份，在啟祥宮吃齋念佛。因為僖嬪也是赫舍裡氏的，所以王佳氏玉晴被送進來後，為了緩和王佳氏與赫舍裡氏的恩怨，走了很多法子，才進了僖嬪所在的景陽宮。被貴妃這麼一諷刺，哪怕僖嬪還記得自己寢室裡，王佳氏玉晴所敬的那個鑲金玉鐲，還是忍不住氣瘋了。“閉嘴！”僖嬪轉頭嗬斥王佳氏玉晴，“收起你那上不得台麵的小家子氣，這裡是慈寧宮，你胡說什麼，想掉腦袋，彆連累了本宮！能服侍太皇太後是天大的福分，旁人求都求不來，你倒是……你倒是！”這是在慈寧宮門口，僖嬪罵不出來，這要是在景陽宮，早就罵的王佳氏玉晴一頭狗血。“奴婢……”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被斥責，覺得丟臉的王佳氏玉晴紅了眼眶，眼淚止不住落下。“果真上不了台麵。”僖嬪一看她哭了，更覺得麵上無光，“回去麵壁思過。”這邊，柒玥被留下後，便自覺做起了宮女該做的事情。見玲燕端來湯藥，柒玥主動上前一步，“讓我來吧，我服侍太皇太後用藥。”“玥貴人你不用忙，”蘇沫兒笑著出聲阻攔了，“太皇太後留下你，是為了你陪她說說話，不是讓你來做事的，咱們慈寧宮不缺服侍的人。”“這，不好吧？”侍疾，侍疾，就是為了留下服侍的呀，也顯得她們有孝心才是。“沒事，太皇太後就是這個意思。”見蘇沫兒堅持，柒玥隻得將湯藥碗還給了玲燕。果然，這一上午都是陪著太後說話，聊聊宮外的事情，聊聊沒進宮之前在家的事情，還聊……皇上。當然了，聊到皇上，柒玥也就接不上話了，隻能嗯嗯啊啊的。柒玥還想，原來侍疾這麼簡單嗎？哪有！被太皇太後留下用午膳，柒玥推辭了半天才應下，可為什麼皇上也會來慈寧宮用午膳？這個侍疾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