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翎本來端坐在陳福下首，聽夏陶如此說，她一下起身對著夏陶正色道：\n\n“哥哥，此間沒有外人，我要同你說幾句話，你且聽好。”\n\n說完這話，她又轉頭對著陳福鞠了一躬：\n\n“陳叔，我同哥哥自幼都是您看著長大的，父親不在了以後您如同父親一般護佑著我們，我知道，哥哥來邊城全是您一力請求聖上，否則，隻怕哥哥如今已不知身在何處，夏翎深感銘內。”\n\n陳福慌忙上前：\n\n“切莫如此，都怪我無能，隻能想法護住你哥哥，於你，卻是無能無力。”\n\n夏翎一臉懇切，誠摯對陳福道：\n\n“您人不在大都，諸多事宜鞭長莫及，便是有心也是無力的，夏翎知道，您已是儘力了，萬萬無須自責。隻今日夏翎想同您和哥哥說兩句大逆不道之語。您可願聽？”\n\n陳福連連點頭：\n\n“翎兒，你有話但說無妨。”\n\n夏翎先是將朝中局麵簡單述說一二，而後又將父親的死與封南胥追查的事情說了個清楚。\n\n最後，夏翎看了夏陶和陳福一眼說：\n\n“發生了這許多事，私以為，如今咱們和壽親王攜手共進方有出路。”\n\n夏陶立時搖頭：\n\n“不行，父親在時曾多次告訴我，夏家人隻做純臣，絕不站隊朝中奪嫡之事。”\n\n夏翎不理睬他，隻盯著陳福問：\n\n“陳叔，您覺得呢？”\n\n陳福眉宇間凝成川字：\n\n“翎兒，這番話，可是壽王爺教你說的？”\n\n夏翎搖頭：\n\n“說來您興許不信，雖父親出事至今也不過半年多，但我經曆的一切，當比許多人一生還多，我知道，壽王爺當日接我入府乃是有他的目的，隻請您相信，我從同意入府到如今願意同他攜手，也絕非因為一時衝動。”\n\n“陳叔，如今邊成軍將領是您，您若不願追隨壽王爺，夏翎也絕無怨言。父親在世時愛軍如子，若他在，想來也並不願意邊成軍隨我這般任性的。隻我不同，我夏翎此生隻有一個父親，父親在時縱我寵我，愛我如命，我斷不能忍父親枉死，便是拚了我性命，我也定要為父親報仇的。”\n\n夏翎說到激動處，身子有些微微顫抖。\n\n夏陶本不讚成妹妹做法，但見她如此，也顧不得許多，趕緊上前拉住她的手連聲勸她：\n\n“有事咱們慢慢商量就是，你莫激動。”\n\n夏翎緩緩神接著說：\n\n“哥哥，父親一事，牽扯的雖是羅丞相，但背後之人定是二王爺無疑，如今二王爺權勢正盛，聖上有心偏袒他，你便是拚了命立功，也換不來父親正名之旨的。你想想上次，陳叔為你請功之時，大都傳來的旨意，你還不明白麼？如今，隻有壽王爺能幫咱們，咱們便是不站隊，這以後，等二王爺上位，邊成軍還能是如今的邊成軍麼？”\n\n夏陶雖忠勇但不傻，夏翎這番話，他自是聽進去了。\n\n陳福一直皺著眉頭沒有接話，夏家軍是夏翎父親一手操練，追隨夏翎父親一輩子，可以說夏翎父親是夏家軍的軍魂，夏家軍的中心。\n\n陳福心中，也是明白夏翎父親所受冤屈的。\n\n“翎兒，陳叔知道元帥的冤屈，就算豁出去我的老命，隻要能為元帥報仇，我也是甘願的。但夏家隻留了你哥哥這一脈，他至今不曾成婚，未有一子半女。若壽王爺能全力為咱們元帥平反，夏家軍自然絕無二話，誓死相隨，但隻若是事敗，隻怕誰也逃不脫。夏家無後，我便是死了也無顏去見元帥啊。”\n\n原來陳福竟是擔心此事。\n\n夏陶臉漲紅：\n\n“陳叔，大金未滅，父仇未報，我豈有心思成婚？此事日後再說，不急不急。”\n\n夏翎聞言卻笑了：\n\n“陳叔，此事您無須擔心，我自會操心哥哥親事的。”\n\n聞聽此言的陳福抬頭看向兄妹二人，眼神再無一絲猶豫：\n\n“既如此，翎兒可轉告壽王爺，夏家軍願效忠壽王爺，但求壽王爺早日為我元帥伸冤正名。”\n\n此大事一定，夏翎心中立時穩妥了許多，接著又對陳福提出想入大漠尋父親遺骨。\n\n這要求一提，陳福就非常詫異了，因為之前夏翎父親出事當天陳福當即就將遺體收回了營中，然後當夜遺體竟然神秘失蹤了，後陳福派人遍尋邊城和大漠，竟然毫無所獲。\n\n陳福一度為此非常愧疚，如今驟然聽到夏翎說竟是知道遺骨所在，自然很是吃驚，連聲追問夏翎是如何得知的？\n\n夏翎自覺其中隱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少，所以瞞過夏陶和陳福，隻說自己當日闖入大漠而然得到一個蒙麵沙匪的指點，尋到了父親的遺骨之處。\n\n陳福對她的說辭深信不疑，他見過顧子晉，知道那沙匪頭子對夏翎很有情意，興許是他特意幫忙也說不定，畢竟在大漠裡，顧子晉可是比自己這個邊成軍守將更有本事。\n\n隻是自從顧子晉的死訊傳出來後，這大漠諸多勢力均都開始蠢蠢欲動，一時間失了領頭羊，人人都起了爭上一爭的心思。\n\n就連那大金，也開始慢慢試圖滲透勢力進大漠，與大魏這裡，可當真是不利。\n\n如今大漠混亂，陳福有些不放心地說：\n\n“那顧子晉之死，造成了如今大漠混亂局麵，翎兒恐不適合親自去大漠，你指個方位，我派人前去將元帥遺骨接回。”\n\n許久未曾聽到顧子晉之名了，久到夏翎以為自己真的已經忘記了這個名字。\n\n但如今突然從陳福口中聽到，夏翎心中一下劇痛，她知道，自己刻意的遺忘根本沒有任何作用。\n\n她想起來初見時，他大刀一指，說要討自己做夫人。\n\n想起來他雖嫌棄自己功夫太差，但終究還是極為義氣的對自己不離不棄。\n\n更想到，他三番五次為了救自己，差點喪命。\n\n其實，夏翎都是知道的。\n\n她知道顧子晉對自己的情意，也知道顧子晉對自己所做的一切。\n\n隻是，她沒辦法欺騙自己。\n\n雖然顧子晉真的很好很好，封南胥傷自己很多很多，可是，她沒辦法控製自己的心。\n\n封南胥就是能輕易撩撥到自己的心弦，雖然自己已經一再克製。\n\n然而，情字一事，當真無法說得清楚。\n\n自己千方百計躲避的人，終於還是一點點占據了自己的心。\n\n夏翎沉默了片刻堅持說：\n\n“我要親自前去，我還想要顧子晉大寨祭拜他，陳叔，您不必擔心，王爺派了人護著我的。”\n\n夏陶了解自家妹子，雖看著溫順，實則骨子裡最是執拗，看夏翎眼前神色，夏陶知道她是下了決心的。\n\n夏陶請求自己親自護衛夏翎進大漠，陳福無法，隻能答應，隻是加派了許多人手與他們同去。\n\n再入大漠，夏翎顯然已經少了一份激動，多了一份情怯。\n\n雖那日親見顧子晉出事，但夏翎心中，總覺得他還能活過來一樣的，如果今日去見到他墳塋，隻怕這做夢一般的幻想，就再也沒有了。\n\n想到當年顧子晉曾千方百計保護自己的寨子不被外人發現，雖夏翎大概知道那處位置，但還是不欲帶著眾人前去，不想破壞了顧子晉苦心經營的一切。\n\n夏翎懇請夏陶帶領眾人駐紮在彆處，自己獨自前去尋那大寨入口。\n\n莫說夏陶，就是奉命保護夏翎的封南胥護衛也自是不能同意。\n\n最後夏翎無奈妥協，封南胥護衛和夏陶跟她一同前去。\n\n隻是夏翎還是低估了大漠的天氣，雖中午還是烈日高照，隻剛不過一個時辰，忽然就狂風大作，漫天黃沙飛舞之中，夏翎再也辨不清任何方向。\n\n眼見大風愈刮愈烈，幾人隻好尋了一處避風處，躲過了那陣妖風。\n\n待狂風一過，夏翎起身，身邊的一切景象都像變了，再仔細看，又似沒變。\n\n夏翎整個人有些懵了，她茫然失措打量著四下。\n\n夏陶雖比她多些經驗，然而他並沒有真正去過顧子晉那大寨，完全沒有方向，更遑論頭次入大漠的那幾個護衛，完全是毫無頭緒。\n\n夏翎辨彆了半天，決定還是繼續往大漠腹地走去。\n\n這一走就是大半天，一直走到了月上中空，夜色已經涼成了水，還是完全沒有看到入口處。\n\n夏陶勸她先行折回，待下次再來。\n\n夏翎心中卻有些不情願，她知道，自己日後還能來大漠祭拜顧子晉的機會其實根本沒有。\n\n就連這次若不是因著要尋父親遺骨，自己強烈堅持親來，封南胥本也不會允的。\n\n\n\n\n\n\n\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