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翎有些忐忑，她小心翼翼地問封南胥：“殿下，您這話是何意啊？”封南胥嘴角微微翹起，細長的丹鳳眼眯成一條線，他用手指彈了一下夏翎鼻尖，神情裡透著親昵嬌寵：“小丫頭，借我名頭說事不是一回兩回了，怎麼？如今還要在這裡裝傻麼？”夏翎看著一向高高在上的壽王爺，此刻眼裡帶光，看她的樣子仿若一個麵對心愛之人的普通少年，滿懷著喜悅親昵。鬼使神差一般，夏翎伸出手撫上了封南胥的眼尾。她顫抖的指尖剛觸碰到他的臉，整個人一下醒了神，夏翎慌慌張張就要把手拿開，封南胥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昏暗的屋子裡，他們彼此看不清眼中的情緒，隻能聽到微微急促的呼吸聲。封南胥身材高大，比夏翎足足高出九寸有餘，此刻他緩緩垂下頭，一點點靠近夏翎的臉。夏翎隻覺心瘋狂跳得厲害，似是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是的，她緊張的手都緊緊握成了一團，但她沒有退縮，反而仰起頭，輕輕閉上了眼睛。也許他們這樣的身份注定了一生中能夠放縱肆意的日子並不會太多，那麼，今日權當自己放縱了自己一回吧。然，等了許久，卻遲遲不見封南胥的唇落下。夏翎忍不住偷偷睜開眼睛，看見封南胥整個人已經挺直了身板，頭也已經遠離了自己。夏翎臉一紅，趕緊睜開了眼睛。她有些慌亂地說：“天黑了，我去找滿月來點燈。”轉身欲走時才發現封南胥還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沒有鬆開。夏翎微微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封南胥卻忽然一個大力將她整個人都拉進自己懷中，他下巴頂在夏翎頭頂輕聲說：“不要出去，就在這裡，陪我待一會。”封南胥說話時，有溫熱氣息順著夏翎頭頂彌漫開始，那氣息溫溫吞吞，仿佛飄進了夏翎心中，她心中一下變得麻麻酥酥的。夏翎一動也不敢動。“你怕黑麼？”頭頂傳來封南胥悶悶的問話聲。夏翎下意識搖搖頭，頭發飛進了封南胥嘴中，封南胥趁機偷偷吻了夏翎的頭發。“我不怕黑，父親常年鎮守邊關，哥哥又在宮裡任職，我們府裡常年隻有我和母親，母親有些膽小，我自然就要堅強些護著她點，所以我是什麼也不怕的。”夏翎對封南胥的動作一無所知，自顧說著。“那，你可曾在黑暗中一個人待過？”夏翎再次搖頭：“那倒也不曾，母親極其疼我，總是不放心我，恨不能時時都待在我身旁，所以我也沒甚機會一個人待著。”“嗬嗬，真好，你母親對你真好。”封南胥語氣中帶著幾分羨慕。夏翎仰頭看著他：“殿下，良妃娘娘對您想必也極好吧？”良妃，封南胥的母妃。封南胥微微歎氣：“母妃她，位份低，沒資格親自養我，對我，便是有心也無力，我與她雖同在宮中，但其實所見並不多。”夏翎十分詫異：“宮中還有這規矩麼？自己生的孩兒也不能自己教養麼？”封南胥抬手幫夏翎順了順淩亂的發絲：“並非人人都如此，隻是我母妃她沒有娘家相幫，位份又低，這才沒能得以親自教養我。”“那殿下是何人帶大的？”“貴妃娘娘指定的奶嬤嬤。”“貴妃娘娘？二殿下的母妃，她指定的奶嬤嬤對您可好？”“幼時每每父皇誇獎二哥，我都想著，我要做的更好，父皇定也會誇獎我的，然每次我極力表現，回去奶嬤嬤一定會關我禁閉說罰我不懂規矩，我一直也沒搞懂，她說的規矩是什麼，但卻一直記得她罰我一個人關在黑暗的屋子裡心中那恐懼的心情。”封南胥的聲音低沉緩慢，身體隨著話語甚至還有些不易察覺的微微顫抖。夏翎心中不知為何一陣陣絞痛，像是被人揪住了心肝是的，眼中的淚不知何時也落了下來。她拍拍封南胥後背，有些哽咽地說：“殿下，那奶嬤嬤太壞了，您那時還是個孩子呀，自然是會懼怕的，她不應該那樣對您。”封南胥將夏翎輕輕推開一絲距離，抬手擦擦夏翎的淚：“傻丫頭，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怎麼還落淚了呢？”夏翎淚卻擦也擦不乾淨：“殿下，您那時一定很害怕吧？”封南胥再次將她攬入懷中，微微歎口氣：“自然是害怕的，還落了個後遺症，本殿一直到現在，一個人在黑暗中待的久了，心中都會生出不安。”夏翎想起上一世封南胥的壽親王府一到晚間從來都是燈火通明，此事曾被他人詬病，言說他太過鋪張浪費，府中時常徹夜比不熄燈，原來還有此中緣由。夏翎心中湧起一股對幼時封南胥的憐惜，她反手環住封南胥腰身，安撫他：“殿下，如您日後不安，便喚我來陪著您吧，我什麼也不怕的。”封南胥久久沒有說話，隻是將她越摟越緊。滿月跑來尋他們時，見屋內靜悄悄的還以為二人不在，幸虧滿月一向穩妥，站在門外先看了兩眼，結果見到二人相擁的畫麵。滿月雙手捂住眼睛，趕緊轉頭退出了門外，心中卻一陣陣高興：小姐總算是有了依靠了。在門外候了一陣子，滿月想到剛才有人來傳話，今日府裡要給王爺接風，這是大事，滿月不敢耽誤了傳話。雖她不遠打斷此刻屋內二人的柔情時刻，但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輕聲喚：“主子，符側妃派人來傳話，說今兒晚上給王爺接風，要咱們早些過去。”滿月機靈，今日聽了符側妃嘲諷夏翎還沒得冊封，旁人不能喚她娘娘，但又想到自家小姐不愛做那什麼勞什子美人，王爺又不許自個在府裡喚小姐，她想了這小半日，自己尋了一個新稱呼：“主子”這彰顯了夏翎身份，又不會犯了忌諱，想必旁人也說不出什麼來。屋裡兩人聽到滿月的話，立時分了開來。夏翎不自在的揪著自己衣角：“天色這麼暗了，咱們快去吧，想必符姐姐等得久了。”封南胥“吃吃”笑了兩聲，一把拉住了她：“你便這麼去麼？隻怕旁人看到你現在這樣子會多想。”夏翎低頭看看自己有些鄒巴巴的常服，這才想起來自己剛剛是在榻上混躺了一會子的，她趕緊喚滿月進來點燈換衣裳。見夏翎著了急，封南胥反倒不急了，他在旁邊的椅子上坐定，篤篤悠悠說：“不急，本殿不去，他們自然不敢開席的，你慢慢換。”夏翎哪裡敢真的慢慢換？雖她如今鐵了心要同眾人一戰，然畢竟是出身帥府，家教嚴格，這臉麵還是要的，絕不會讓人笑話了她不懂規矩。滿月進來快手快腳點了燈，又陪著夏翎進了裡屋去選衣裳。夏翎喜藍，她隨便指著一套淡藍色常服說：“就這套吧。”滿月卻遲疑了一下：“主子，這套怕是素淡了些，今日是大宴，奴婢聽說符側妃安排了府中美人們獻藝，今日能得見王爺，恐怕人人都是盛裝，您若太過素淡，恐是要被比了下去。”夏翎卻渾不在意：“我又不爭寵，比下去就比下去唄。”滿月一聽這話就急了：“王爺如今正著緊您，您自己也該珍惜才是，可不能太過隨意，咱這可不是在自個府上了，您不能這般任性。”夏翎一下子默了，她自然知道滿月這是為她好。自己確實不該任性，若想在這府中過得順遂些，少不得要討封南胥歡心。夏翎對滿月點點頭：“你另找一件吧。”滿月歡快的應了下來，她在衣櫃裡挑挑揀揀，最終選定了一件白粉相配的華服。淡粉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走起來搖曳生姿。然後滿月又上前，重新給夏翎梳妝：三千青絲用發帶束起，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薄施粉黛，隻增顏色，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感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封南胥在外屋等得無聊，也慢慢踱了進來。待看到眼前的夏翎，他登時神色一亮：眼前美人當真動人，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紅唇間漾著清淡淺笑。雖與夏翎相識這許多日，但封南胥從未如此認真端詳過夏翎，他才發現原來盛裝的夏翎如此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