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上來,要遲到了!”周啟氣喘籲籲的,就像剛打過場籃球賽,臉通紅,額冒汗。蕭曉反應過來後連忙跳上後座。周啟把車龍頭一扭,來了個神龍擺尾,再用力蹬上腳踏板。“你抓緊了。”他騰空著,屁股都沒沾到坐墊上,將一輛鉸鏈嘎止嘎止響的破坦克車騎出了小電驢的速度。蕭曉被風吹得臉都歪了,在驚心動魄的時速下,她閉起雙眼,一邊吃著風一邊尖叫:“啊!你騎慢一點兒!”“不行,要遲到了!”“可我害怕啊!”“那你跳下去。”“……”蕭曉的恐懼瞬間消失了,心裡隻有想打他的念頭。破自行車駛過修路地段時瘋狂顛簸,差點兒把蕭曉顛下去,蕭曉害怕極了,下意識地抱住周啟的腰,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閉起了眼。破車的速度放慢了,周啟像是有些緊張,整個背都繃得直直的,駛出修路地段後,他依然保持著龜速,如閒庭信步,悠哉遊哉的。蕭曉的手依然沒鬆開,她有那麼點點貪婪,心裡不停在念:再抱一會兒就好,然而這個循環在一陣刺耳的鈴聲中被打破了,周啟突然加快車速,在校門關閉的時刻掐著點兒衝進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風太狂的關係,蕭曉的馬尾辮都散了,頭發亂糟糟的,就跟早上起來時沒兩樣。她嘟著嘴,撥弄著炸毛的發:“下回再也不坐你的車了。”周啟盯著她的狼狽樣笑了,那一瞬間冰雪消融,從他的眼睛裡,她看見了消失很久的春天。不過這個春天沒多久就入冬了,模擬考的成績出來了,程方墊底,蕭曉成績下滑,讓周啟這位學習組組長非常沒麵子。學習小組討論時,周啟看著她和程方的試卷愣了有半分鐘,而後把試卷反過來一扣。“從明天開始,晚上抽2個小時到圖書館,還有你程方,9分,你彆說我教過你。”“2個小時?”蕭曉有點著急,“那我的畫畫怎麼辦?”“帶上你的畫畫工具,圖書館裡有美術角。”看來抗議無效,蕭曉與程方相視一眼,不約而同歎氣。補習計劃又開始了。好在蕭曉基礎還有點,經過幾輪試題轟炸,知識儲備量明顯提高。程方就有點慘了,上課不聽,公式不背,簡直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在輔導過程中,明顯能感覺到周啟怒火值飆升,快要衝破天靈蓋了。“周啟,你就饒了我吧,這題太難我不會做,我想回家,再說蕭曉還得畫畫呢,對不對蕭曉?”程方不爭氣地求饒,還企圖拉蕭曉下水。蕭曉一接觸到周啟犀利的眼神,立馬就慫了。她拿出素描本,裝模作樣,周啟凝視她一會兒說:“你可以畫我和程方,至於你……”他指程方,“做完這套題才能走。”程方隻好繼續,抓耳撓腮咬鉛筆橡皮頭。蕭曉依照程方苦瓜臉畫著,明明是邊上的側影更好看,她卻下不了筆,甚至不敢多看幾眼,落在紙上的線條是她的心事,有些淩亂且明晦難辨。畫著畫著,她出神了,慢慢地又被直覺拉了回來,她察覺有人正在看著她,目光很柔和,她不由自主與它對視,不由自主纏繞住這縷目光……他害羞了,避開了。她如夢初醒,匆匆低下頭,拿橡皮把剛才的線全都擦掉。終於,程方把題做完了。周啟又花半小時解題,並幫他理清解題的思路,從程方的表情上來看,他似乎都明白了。蕭曉收起素描本準備回家,忽然,周啟叫住了她。“你的畫能讓我看看嗎?”蕭曉微怔,抱著素描本有點緊張,猶豫了會兒,她略微不情願意地把它遞過去。“畫得不好。”她的臉頰微微泛紅,害怕他看到落在畫中的秘密。周啟一眼望去,隻看到程方,他所在的位置是片空白。“為什麼不把我畫進去呢?”他有些不解,然後把素描本還給她,拎上書包走了。蕭曉看不出他有多失落,也看不出彆的情緒。她覺得是在自作多情,人家稍微對她好點,她就飄了,也不想想過去他是什麼態度,不過現在不好受總比後來他找小三強,二者相比取其輕,仔細想想也就不這麼難過了。經過一段時間的緊急特訓,程方與蕭曉的期末考試成績都有提高。程方從倒數第一變成了倒數第八,他和家長吹噓時說自己考了第27名,聽起來也算脫離倒數行列。為了慶祝上半學期圓滿結束,在放寒假前王波組織了一次聚餐,地點是在王胖子四川火鍋店。這家店是王波叔叔開的,在當地小有名氣,放學後,他就帶著一幫同學浩浩蕩蕩地殺過去了,一副要吃垮親戚家的架勢。王波叔叔見到小侄子來了也不含糊,直接給了個包廂,飲料、菜品隨便點,全都不收費。幾個正在長個子的大男生眼睛都冒紅絲了,羊肉、牛肉五盤五盤點,毛肚、黃喉、鴨腸全都不落下。“可樂呢?可樂拿兩瓶大的!”“波波,你乾嘛搶我肉?還沒熟呢,吃死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發育,在這種“筷子慢就夾不到肉”的氛圍下,蕭曉也變得饑腸轆轆了,隻是她筷子伸得太慢,根本就搶不過那幫虎狼少年,一輪下來隻吃到幾片豆腐皮。蕭曉鬱悶地皺起鼻子,驀地,一隻盛滿肉片的碗伸了過來,迅速地與她豆腐皮碗調換,速度太快了,快到連殘影都沒看清,她緩過神後就見兩人距離遠的周啟在吃豆腐皮,也不知是怎麼繞過搶肉打架中的王波和杜薇的。大夥兒光顧著搶肉吃了,似乎都沒看見他倆私底下的交易。蕭曉悄悄地笑了,心裡美滋滋的。正吃得熱火朝天時,王波的叔叔來了,捧著五個大雪碧瓶,笑眯眯地說:“波波,今天你來正好,回去的時候把這桂花冬釀帶給你爸,我就不特地走一趟了。”“噯!好的叔,你放心!”王波顧著和杜薇搶肉,眨個眼就把這回事忘了。沒多久,可樂喝完了,眾人左右來回找,看到牆邊五個大雪碧瓶子就說:“這裡還有。”話音剛落,王波拿起一瓶“啵滋”打開了。“反正給我爸喝就等於給我喝,來滿上。”金黃色的液體,甜甜的桂花香。蕭曉抿了一口。“這好像是酒。”話落,眾人都沒聲音了,就看到紅油鍋突突地冒著泡,白煙嫋嫋的,白煙中的學生黨沒人敢發話。王波愣了會兒,看看杯裡的酒再看看雪碧瓶子。“沒事,這是我叔叔自己做的,普通飲料,不是酒。”說完,他大大咧咧的咚咚咚往嘴裡灌下一大杯。彆說,這桂花冬釀還挺好喝的,甜絲絲的還能解辣,虎狼少年嘗過後爭先恐後搶,眨眼間就分光了一大瓶。蕭曉的酒量還是不錯的,當然這是剛上班那會兒陪客戶練出來的,眼下十六歲的她酒量約等於零,剛喝的時候沒感覺,過了會兒就上頭了,一上頭喝得更猛烈了,旁邊杜薇拉都拉不住。“蕭曉,彆喝了,彆喝了!你已經喝掉一瓶了!哎呀,我媽叫我回去了,太晚一定會罵我的,等會兒誰送送蕭曉呀。”王波也是喝得雲裡霧裡,蔫菜了,其餘同學有幾個早就撤了,隻剩周啟和另一個喝得爛醉的程方。“我送她回家吧,我倆住的近。”周啟起身背上蕭曉的書包,“好了,不早了,該走了。”蕭曉把他的手往外一摜:“不用你送,我沒醉!我能走!”“硫與銅的反應公式是什麼?”“S……”“好了,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周啟二話不說把蕭曉拽了起來,與王波他們打了聲招呼後就拉著她走了。蕭曉真沒有喝醉的感覺,她的頭腦是清醒的,能清楚地記得林雯發給她的床照,還有前夫不冷不熱的態度、不鹹不淡的解釋。“放開我。”蕭曉氣呼呼地甩掉前夫的手,“我自己能走。”周啟擰眉,冷眼打量她。“被酒精燒糊腦了?”他用力抓起她的手,“我送你回家。”“不要,不要!你找你小三去!”蕭曉甩不開他的手,很生氣地咬了他一口。周啟吃痛,倒抽了口涼氣,轉頭瞪她:“你再無理取鬨我就把你扔在這兒。”“好呀,你扔啊,你以為我會怕嗎?我會活不下去嗎?”話音剛落,周啟就鬆開手,自顧自地走了。蕭曉的囂張氣焰瞬間被打了個折扣,她扁起嘴,難過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他再一次把她扔下了。“周啟,你個王八蛋,死渣男,大豬蹄子!”她抹了抹濕濡的眼,低頭往前疾走,沒想這大豬蹄子回來了,手裡拿著開封的冰寶貼,像貼鎮僵屍的黃符一把貼到她額頭上。“哎呀!”蕭曉被凍得跳腳,下意識地想把冰寶貼揭下。“彆動。”周啟按住她的手,“現在清醒點了嗎?”蕭曉望著他,大眼睛裡泛出朦朧的水霧。她委屈地點點頭,問:“你不和小三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