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天,蕭曉都很安靜,學習態度前所未有的端正,上課都不和同桌說話了,到了放學時間,她迅速理包走人,悶悶的,也不和同學們打招呼。回到家,蕭曉拿出那本日記,照著今天的日期找到了原有的記錄:-聽說周啟不參加任何項目,真好,我能和他一起坐在觀眾席上。又是他,每一天、每一頁幾乎全被他占滿了,更可惡的是就算最終被他傷透了心,她依然還愛著他。沒錯,她愛他,在抱住他的時候沒有找到恨,反而是思念溢滿心田,她領悟到了,所以她哭了,哭自己的愛;哭自己的不爭氣;哭他的背叛……她甚至哭老天爺為什麼不乾脆點,把不美好的記憶全都刪除,好讓她乾乾淨淨的重新開始,如果再次愛上他,那她也認了。蕭曉不想在同一個坑裡栽兩次,太疼了,實在挨不住。她拿起圓珠筆,把日記本上“周啟”的名字全都劃掉,不願意再去想那張看了十幾年都看不厭的臉。第二天,蕭曉像平常一樣去了學校,擺好書包和同學們問好,當她打開筆袋的時候,有人把一盒牛奶放到她的書桌上,速度很快,快到看不清手勢。蕭曉微怔,順著殘影轉回頭,周啟正好放下書包,慵懶地坐到椅子上。他這個打招呼的招勢有點特彆,算是道歉還是什麼?想著,蕭曉隨手把牛奶往邊上一移,送給了同桌。“我今天胃不舒服,這個太冰,給你喝吧。”同桌二話不說笑納了。目睹一切的周啟拉長了臉,他衝動地拿出手機,洋洋灑灑地打了一篇小作文,想問蕭曉自己哪裡做錯了,可在按“發送”鍵的時候,他又冷靜了下來,深吸口氣後用三秒鐘刪除掉寫了五分鐘的靈魂拷問。周啟開始心不在焉了,連睡覺都睡得不太踏實,他目光始終朝著一個方向,還時不時的走神。“唉呀,你們知不知道,有個女變態跑進男廁所,差點被教導主任抓了。”“什麼什麼?竟然有這麼變態的嗎?”……女同學們竊竊地討論起新鮮出爐的學校傳說——女變態偷窺男廁所事件,作為事件的當事人,蕭曉一邊參與討論一邊認真點頭附和:“啊,真是太變態了,太禽獸了!男生也是應該受保護的!”她義憤填膺,罵起自己毫不含糊。周啟看著她攥緊拳頭,咬牙切齒,賊喊捉賊,忍不住抿嘴笑了。有個女同學恰好瞥到一眼,暗地裡拉拉蕭曉的袖子,在她耳邊嘀咕幾句。蕭曉沒回頭,也沒露出少女的害羞,隻是很平靜地說:“彆把我和他扯一塊兒,現在學業為重。”她說得很輕,不過還是被眼尖耳尖的周啟聽到了,他的胸口又開始悶了。“喂,啟神,走,打籃球去!”浪在籃球館大半天的王波大汗淋漓地走進教室。他臉熱得通紅,上身裸著,右手夾籃球,左手拎球衣。女同學們看見後捂眼尖叫:“波波你乾嘛呀,光天化日耍流氓!”蕭曉很淡定,甚至有點茫然。她左右看,女生們都捂上眼了,於是跟著捂住眼,指縫卻是張得老大的,烏溜溜的眼透過這道縫往外看。周啟哂笑,動動嘴唇,咬了會兒牙,然後從課桌裡拿出一瓶水朝王波擲去。“把衣服穿好。”王波抬手一接,用嘴咬開瓶蓋,咕咚咚地灌下大半瓶。“我這不是熱的嗎?你快出來呀!出來我就走!”王波切地朝周啟拚命招手。周啟立馬起身走了。眾所周知,周啟不太參加課餘活動的,雖然他籃球打得好,但沒正兒八經參加過什麼籃球賽,所以聽說這次周啟在校運動會上報籃球項目,想來一睹校草賽場英姿的迷弟、迷妹們都去了體育館。杜薇邊理書包邊問蕭曉:“你不去看他們訓練嗎?”蕭曉有點心癢,但還是理智地搖搖頭:“不感興趣,有這個時間不如練練老師教我們的動作。”“好吧。”杜薇說得心不甘情不願,兩手捏著書包肩帶扭扭捏捏。她偷偷地睨著蕭曉,咬了會兒下嘴唇後又小聲說:“昨晚我和星星聊天,他說他報了籃球,我想是不是會碰上……”“你們周六不是要見麵了嗎?你的濾鏡彆帶得太厚,萬一那個星星是裡麵最醜的,你不就很失望嘛,再說有人不醜但是渣啊,碰到這種你更慘,所以要小心再小心。”蕭曉冷靜得打破了少女的憧憬。杜薇不悅地撅嘴,瞪了她兩眼。“你這人真沒勁,就跟我媽一樣。”說完,她拎起書包走了。蕭曉就這樣得罪了自己的好閨蜜,後來幾天杜薇對她愛理不理的,態度冷淡了不止一兩點。蕭曉也知道自身有問題,畢竟她30多歲了,除了現實還是現實,自然說不出小女生喜歡聽的話。如果真要她勸,她一定會勸杜薇好好讀書,考個理想的大學,以應對將來高門檻的公司招聘,隻是這樣的話小女生更不愛聽。忠言逆耳,古人誠我不欺啊。蕭曉買了奶茶給杜薇賠罪,一口抿恩仇。奶茶喝完,她們的友誼也就修複了,杜薇勾著她的臂彎,重提了見網友的事。“明天上午十點,博物館門口,你不能遲到哦。”“好好好,一定不遲到。”蕭曉點頭如搗蒜。“噯,你說我穿什麼好?裙子還是褲子?”“那條寶藍色的背帶褲就很好看,裡麵配白T恤。”“好呀好呀,就那件。”杜薇抓著好絮絮地聊了半天化妝品,最後還問她借了一支睫毛膏。蕭曉本來認為這個陪聊任務沒難度,可到了約會當天,她的認知再一次分裂了。九點四十五,蕭曉和杜薇出現在了博物館門口,按照杜薇和網友的約定,以紅心氫氣球為記號,站在台階第三級。“兩位美女,你們怎麼在這兒呀?”忽然,身後冒出個很熟悉的公鴨嗓。蕭曉和杜薇不約而同轉過頭,王波就站在她倆身後,穿得像花孔雀,鼻梁上架著GUCCI太陽鏡,頭發至少用了三兩發油。“真巧,你怎麼也在呀。”蕭曉微微一笑,杜薇則翻他一個白眼。王波推了下鼻梁上的太陽鏡,得意洋洋地笑著說:“我約了人在這裡見麵,你們呢?”“我們呀,是……”話說到一半,蕭曉覺得不對勁了,因為她看到王波手裡也有個紅心氣球,他故意把氣球細繩繞在手臂上,不像杜薇這般張揚。王波似乎從蕭曉突變的臉色上感覺到了什麼,他緊張地脫下太陽鏡,看著杜薇手裡的氣球,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試探道:“你該不會是‘憂傷瑪莉亞’吧?!”“不,我不是!”杜薇連忙搖頭矢口否認,冷不丁地把紅心氣球塞到了蕭曉的手裡,“我是陪她來的,她是,既然人見到了,我就先走啦,你倆玩得開心,蕭曉我下次請你吃飯。”話音剛落,杜薇就丟盔棄甲,臨陣逃脫。這回輪到蕭曉懵逼了,塑料姐妹花也太塑料了,還連帶著賣隊友的。她抬頭看看同樣懵逼的王波,而後發覺他的眼睛裡漸漸出現窘迫的神色,很無奈地在心裡歎了口氣。“你就是夜空中的繁星吧?你好,我是憂傷瑪莉亞。”蕭曉打了個圓場,說出這個網名後她不由吐了下舌頭,嫌棄它的中二。王波一聽臉上露出迷之自信的笑容,接著挑了挑眉,很得意地說:“我就知道是你,暗戀我直接說,彆不好意思。”蕭曉斜眼睨他:“小老弟,你彆做夢了行不行?既然都見麵了也不能白來,我們挑個地方玩吧。”王波提議去遊戲廳玩,其實他早就為這次網友約會勘察好了地形,什麼地方好玩,什麼館子好吃,都已經在心裡打上標記了,隻是沒想到會狗血地遇上同班女同學,讓他這個悸動的少年有點失落。開賽車、打僵屍、投籃球,一圈玩下來,兩人都有點累了。王波說:“中午吃牛排怎麼樣?”蕭曉數著手裡的遊戲票,掰掰手指頭:“嗯,這個可以換瓶可樂。我們先去換可樂,然後吃肯德基吧,牛排太貴了,你家有錢也不能亂花。”王波不敢說NO,就跟著蕭曉拿票換可樂。說實話,他一直挺喜歡蕭曉的,可真和她單獨相處又覺得那裡怪怪的。王波在旁邊看著蕭曉老練地與人交談,很為難地皺起眉,過半晌,終於忍不住說:“蕭曉,我總覺得你和之前不太一樣。”蕭曉轉過頭平靜地看向王波,內心卻是慌得一逼。“哪裡不一樣了?”王波撓撓眉,兩眼望天想了好一會兒,說:“以前你很害羞,多說幾句話就會臉紅,現在嘛……”他上下打量她,“我覺得我要叫你大佬才行。”“大佬,大佬,大佬你個死人頭!”蕭曉邊說邊用可樂瓶敲他腦袋,手腳不重,動靜很大,“不好好學習,一天天的,你在夢遊呢。”“噯噯噯,彆打了,我知道錯了。”王波笑著往後退,似乎被她打得很開心,挨完揍後,他把她帶到肯德基,很大方地點了個全家桶。“請大佬吃頓好的。”說著,他把吮指原味雞中的經典三角背獻給了蕭曉。蕭曉道了聲謝,先把雞塊放旁邊,然後拿起最愛土豆泥,掀開塑料蓋舔了下沾在蓋上的雞汁。“我想問你個問題。”她說,清秀的眉不自覺地蹙起,像是遇到了樁很難辦的事。王波立馬認真起來,比小學生坐得還端莊。“請問,我知無不言。”“如果……我隻是說如果你知道某條路上有個無法跨過的坑,而且你曾經掉到這個坑裡,那你還會不會往這條路走。”王波瞪起眼,理直氣壯咋呼道:“當然不會!我又不是傻子,條條大路通羅馬,我非要走那條道乾嘛?”蕭曉點著頭,似乎認可了他的答案,可是她抿著白色塑料小勺,眉頭深鎖的樣子,仿佛有那麼點不甘心。“今天謝謝你啊。”王波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氣氛瞬間變得厚重了。蕭曉緩過神,茫然地眨巴大眼睛,好奇地問:“謝我乾什麼?”“謝你幫我打圓場,讓我看起來沒太丟人。我知道憂傷瑪利亞不是你……”說著,王波低頭,狠狠咬了口雞胸肉,眉宇間浮現出與他嬉皮風格不相關的陰鬱。原來大大咧咧的人也有心思敏感的一麵。蕭曉以前也不怎麼了解這位老同學。她微微一笑,說:“沒什麼,我也被人甩過呀,這算是寶貴經曆吧。”“誰甩你?”王波有點明知故問,惹來蕭曉大白眼一個。“算了,反正我已經走出來了。”她喃喃低語,挖了一勺土豆泥塞進嘴裡。王波故作深沉地點著頭,接著往她邊上湊近,神秘兮兮的。“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你,那天你和周啟在廁所裡乾什麼呀?”蕭曉一聽,鼻子裡差點噴出可樂。“你怎麼知道!?”“我看見了呀。”蕭曉無言以對,真沒想到被班裡嘴最大的人抓了個正著,說與不說都讓她鬱悶的。“是這樣的。”她清清嗓子,不自覺地坐正,以此彰顯自己品性端正,“那天呢我在走廊裡玩手機,正好被教導主任看到了,我一害怕轉身亂竄,不小心竄進男廁所……”“啥?那個偷窺男廁所的女變態就是你呀!”王波的公鴨嗓瞬間高了八度,蕭曉忙把一隻雞翅塞他嘴裡。“噓!彆亂嚷嚷!什麼偷窺男廁所,我是不小心跑錯了!一進去就看到周啟,教導主任過來追我,我急中生智,把周啟拉到廁間裡做擋箭牌。你想呀,躲起來至少比被教導主任抓到要強吧?”王波感同身受狂點頭,而後他搓著沒長毛的下巴,略有所思。“嗯……本來以為你們兩個躲在廁所裡做不可告人之事,我想呢,這膽子挺大啊……”“胡說八道!”蕭曉憤怒拍下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揪住王波的花襯衫領把他拽到眼前,吹胡子瞪眼,咬著牙警告:“我跟你再說一次,我和周啟沒半點兒關係,如果你再把我和他扯一塊兒,我就掐死你!”蕭曉的手勁很大,揪得王波脖子疼。王波真覺得她有顆要殺人的心,連忙求饒:“不敢不敢,大佬,我以後再也不說了。”他乖乖地伸出右手三根手指,指天發誓。蕭曉滿意地鬆開手,撫平被揪皺的衣領子,眯眼笑著拍起他的肩。“好孩子,真乖。不過你敢亂說,我也敢亂編,我會把你被放鴿子的事畫成四格漫畫,發遍大小論壇。”王波聽後不由打了個哆嗦,心裡一陣寒,不得不向她再三保證。好在他是個天生樂觀派,三塊原味雞下肚就把事忘了,還熱情地邀請蕭曉去網吧打遊戲。“不了不了,我回家得畫畫。”蕭曉婉拒,出了肯德基後就回家了。蕭曉走後,王波嫌無聊,於是就跑到奇跡網吧找周啟開後門。周啟正在整理VIP包廂,轉頭看到王波穿著撩妹戰袍,鼻梁上鬆垮垮地架著太陽鏡就知道他又去浪了。“今天沒有練球嗎?”周啟邊說邊把桌上可樂瓶放到塑料桶裡,垃圾回收工作做得很認真。王波咧開嘴笑著,沒心沒肺地說了句:“沒呢,我去和蕭曉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