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運氣不好，還是手上東西太多，程瀟在包裡怎麼也摸不著鑰匙。這時樓梯上又響起一陣腳步聲，球也咚咚咚的滾落到她腳邊。程瀟真覺得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她摸出手機準備開手電筒照明，結果黑暗中有人開口說話了。“去哪玩了？”程瀟一聽這聲音，呆了呆喊他名字：“易楠？”易楠開了手機電筒，刺的程瀟一下擋住眼睛，她生氣埋怨道：“你這麼晚想嚇人啊！快把你那光給我挪開，我都快被你照瞎了。”光依言從她臉上挪開，落在了她懷裡的玩偶娃娃上。易楠認識娃娃尾巴上掛的標簽，是他跟易楓常去的那家店。他心裡冒酸，不禁冷笑道：“沒想到你還喜歡這種東西。”“我也是女孩子，不能喜歡嗎？”程瀟把娃娃摟緊，借著光在包裡翻鑰匙，過了會拎著鑰匙後知後覺問了一句：“唉，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麼在這？”易楠走下樓梯，將被她踢到一邊的球撿起來，沒什麼情緒的回答：“sandy把球落下了，我來找找。”“不就一個球麼，大半夜的想嚇死人，”程瀟嘀咕著開了門，又毫無感情的跟他再見，“謝謝你的光，慢走不送啊。”“等等。”程瀟扭頭看他，手把著門十分警覺，口吻也是趕人的架勢：“你又有什麼事？這麼晚了孤男寡女，我是不方便招待你的。”“你真打算跟我舅舅在一起？”“不然呢？”程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問。“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易楠不是一個喜歡背後詆毀彆人的人，可卻忍不住要提醒她，“他一向花心，你跟他在一起，最後又會被甩的。”“喂！”程瀟一聽“被甩”兩個字就生氣，音量不自覺提高起來：“你不用為了自己陰暗的想法來中傷彆人吧？他還是你舅舅，你不覺得你的做法很惡心人嗎？我覺得他挺好的，至少比你好。”程瀟在氣頭上，說出來的話自然不動聽，甚至有些傷人。可想到他有女朋友的事，她就實在控製不住脾氣，憑什麼因為他的需求，自己就要被動當第三者？憑什麼因為他的需求，自己連談個戀愛都要被他指手畫腳？他要受傷就受傷好了，他受了傷有女朋友安撫，關她什麼事！“易律師，我能不能麻煩你以後看到我裝不認識？你不知道你今天你在餐廳裡說的話，已經讓易教授產生誤會，懷疑我們倆有什麼了！我這人知恩圖報，你對我的幫助我記得，但我這人也有仇必報，我想談戀愛不想跟你睡，你再騷擾我，我不介意用法律手段來對付你。你自己學法，性騷擾是什麼意思，你不會不懂吧？”程瀟不想再浪費口水，推門便要回家。易楠卻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不讓走，程瀟吃痛右手便想招呼，誰想易楠忽然把手機一抬，光刺的她反射性隻顧用手擋。“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彆照我……”易楠推著程瀟一並退進了屋內，程瀟掉了懷裡的娃娃，一邊掙紮一邊避著光罵人：“你這個神經病！你這是私闖民宅，我告你你信不信！不要臉臭流氓，我要告……”“噗通”一聲，光隨著手機掉落在地徹底消失。易楠抓著程瀟手腕，猛的將她推撞在牆上，低頭精準無比的堵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唇。他吃過太多虧，知道怎麼治程瀟最有用，卻沒想到今晚的她格外抗拒。想到她剛剛那些狠話，他不禁醋意更濃，手上多了幾分力，嘴上也沒留情。黑暗讓人心生恐懼，也讓人情緒崩潰。程瀟被吻的頭腦發昏，四肢也困縛的無法動彈，熟悉的無力感一瞬間將她拉回那個噩夢般的夜晚。嘴裡的血腥味仿佛觸發了最後一個機關，程瀟像發了狂一樣反咬回去，也不知哪裡的力氣將易楠掙開，狠狠賞了他一巴掌。“姓易的，”程瀟強壓內心的恐懼，憤怒吼道，“你滾！”程瀟見他沒反應，又憑著記憶摸索著在玄關櫃子上抓了什麼，猛的向他站的方向扔過去，情緒崩潰的吼道：“我叫你滾！”易楠被她扔的東西砸了頭，捂著腦袋輕抽了一聲。程瀟情緒更加不好，似乎與他共處一室就難受痛苦，把櫃子上能抓到的東西全一股腦往他的方向扔。期間她不知碰了什麼尖銳的東西，自己也被紮到，捂著手指“嘶”了一聲才停止進攻。易楠想看看她的情況，又不敢貿然走近，隻得放柔語氣問：“是不是受傷了？”“不用你管！”大概是被紮了一下，程瀟的精神才有所恢複，也知道自己剛剛發瘋似的扔了他一頓。她抹掉眼角的眼淚，壓著嗓子硬邦邦地說：“你走吧，今天的事我就當被狗咬了，以後你不要再來我家，我不歡迎你。你如果還有點良知跟道德，就不要再糾纏我。”黑暗中隻有他們兩人不協調的呼吸聲，過了會易楠對著程瀟的方向說了句“對不起”，這才邁開步子，遲緩的往某個方向走去。門被關上的那刻，程瀟像泄了氣的皮球，靠著櫃子無力的癱軟下去。幾分鐘後她又摸索著起身開了燈，把地上那一片狼藉整理了，能用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撿起來放回原處。最後撿娃娃的時候她看見一個黑色的東西，是他的手機。程瀟抓起手機就想扔進垃圾桶，可最後又收回手，直接扔到了櫃子上。晚上程瀟又做起了久違的噩夢，她猛的從夢中驚醒，大汗淋漓仿佛經曆了一場可怖的大逃殺。小夜燈虛虛晃晃，牆壁上投出淺淺的影子，程瀟還是覺得不夠亮，伸手摁下了臥室的燈。明亮燈光傾瀉而下，她躺下翻來覆去卻還是睡不著，一閉上眼睛頭就隱隱作痛。最後沒辦法她爬起來倒了杯水，拉開抽屜找了片藥吞下，躺回床上深呼吸一下，開始不停的安慰自己：“沒事的，程瀟，沒事的……”律所前台，沈珍正對著鏡子補妝，餘光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趕緊收起鏡子衝對麵的易楠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揮手打招呼：“易律師，早上好……好啊。”沈珍瞪大了眼睛，易律師臉上不僅青了兩塊，嘴上還結著血疤，她猶豫著問道：“您這臉……”易楠咳了一聲，抵唇掩飾道：“遛狗摔了。”沈珍半信半疑的點點頭，又聽易楠交代：“昨天手機也摔了，還沒來的及買，有事轉我辦公室電話。”程瀟這幾天精神狀態極差，白天食欲不振，晚上靠吃藥才能入睡，每天還大把大把掉頭發。鄭祺看程瀟每天上班都萎靡不振的樣子，勸她請假去看看醫生。程瀟以請假不值拒絕了，她知道自己是犯了什麼毛病，隻想忍著熬過一陣子就好了。可熬也需要時間，程瀟的症狀在平時的工作生活中，不僅沒減輕反而更重了。以往和石頭小風他們一起出去，大家打打鬨鬨都習慣了，有什麼肢體接觸也沒什麼。可那天出去，程瀟三腳架沒擺好，石頭幫了一把，無意碰到了她的手，程瀟頓時就像燙著了一樣，白著臉叫石頭彆碰她。石頭以為自己哪裡做錯了，下午還特地跑過來跟她道歉。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程瀟覺得還是得去找一下褚英俊，她得正常生活啊，易楓的邀約她都推了兩次了，再這樣下去人家說不定會覺得她是故意的。而且下個月就是馮柯柯跟趙可人的婚禮了，她這種狀態去，肯定會毀了人家婚禮。易楓約程瀟星期六去打電玩，程瀟隻能提前到星期五去看病。程瀟工作幾年，除了上次割闌尾請過病假，就沒請過假。可現在為了這個毛病，她竟然開始墮落的燒錢了。去醫院的路上她沒少在心裡罵易楠，要不是這個天殺的混蛋，她怎麼會落得如此境地！程瀟拿著病曆本輕車熟路進了褚英俊科室，兩年不來這裡幾乎沒什麼變化，真說哪裡變了，那就是座位上的褚英俊有雙下巴了，令人驚歎的腹肌沒了，腰上就剩遊泳圈了。當年第一眼看見褚英俊的時候，程瀟也是花癡過的，不過她發現褚英俊也隻有長得帥，其本質就是一龜毛強迫症，立刻打消了跟他良好發展的念頭。程瀟一坐上椅子立刻主動把病曆本交過去，像麵對老師的學渣一樣，嬉皮笑臉的說道：“褚醫生，好久不見，你又胖了哦。”褚英俊就知道程瀟見他不會有好話，平時候她可沒少在朋友圈評論下麵吐槽他。他整理了一下白大褂，努力收收肚子，麵無表情道：“你不是說自己活蹦亂跳，不用再來了嗎？”“那不我以為嘛！”程瀟捂著心口露出悲傷的表情來，長歎了口氣說，“我哪想到這心病還有複發的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