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帶不回大妞兒,去養殖場鬨了幾次,都沒占到什麼便宜,最後一次更是差點被養殖場那些女工給撓了。這些女工全是這附近十裡八鄉的,論起來,彎兒拐彎兒的都多多少少有些親戚。她們都知道大妞兒的事情,恨李青山恨得牙癢癢,見著他焉有放過他的道理?李青山也知道,被這些女人撓了也是白撓,有她們護著大妞兒,自己暫時也不能硬把大妞兒帶回去。人家催婚催得急,他恨不得把二妞兒嫁過去,好來賺這筆彩禮,可二妞兒太小了,人家不肯要。李青山急得團團轉,卻又無計可施,眼看年關將至,家裡米麵糧油全都沒有了,他隻好把算盤打到馬清風身上,天天往鎮上跑,弄得馬清風一見到他便一個頭兩個大。他很想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金鳳,可金鳳去省裡學習了,鎮上的工作暫時交給了他主持。他沒辦法,隻得問李青山:“你說你年紀也不大怎麼就不肯找個工作養家糊口呢?”“我能乾嘛?”李青山直搖頭:“我啥也乾不了,再說,家裡人口兒太多,沒辦法啊。”馬清風忽然就冒出個主意來:“你是想打工,我可以幫你通融通融,讓你去李良娣的養殖場工作。”李青山眼睛一亮,如果能進養殖場,他就有機會把大妞兒帶回去了,可是想到那些女工,他又覺得脖子根冒涼氣。“不行不行,養殖場那群虎娘兒們兒見著我就打,我去了,還不給她們撓成門簾子?”他縮縮頭。“瞧你那點子出息,我既然讓你去,就不能讓她們怎麼樣你,你怕個毛啊?”馬清風在心裡暗暗鄙視他,可臉上卻沒有帶出分毫來。“你要保證我去了不挨打,也不挨狗咬,我就保證好好兒乾,不再給你添麻煩。”李青山便拍了胸脯保證。馬清風眯起眼睛,金鳳這次去省裡學習,讓他明白了,金鳳的前途無量,不是自己可以阻攔的。既然不能阻攔,就多給她添些亂子,讓她手忙腳亂,自己看著心裡也會舒服些。在一次沫沫兒來鄉裡開會的時候,他便趁著會議休息時間,和她提出了讓李青山去養殖場打工的事情:“李青山是你們的一對一幫扶對象,他去打工,自己有了收入,很快就能脫貧致富了不是?他家裡的情況你也了解,如果他工作的地方離家太遠,肯定會多有不便,李良娣的養殖場是最適合他的地方。”沫沫兒怎麼會不知道馬清風想的是什麼,她笑著看著馬清風:“馬鄉長還真是想得周到啊,我怎麼就沒想出這麼好的辦法?”馬清風聽不出她語氣裡的喜怒,便嗬嗬笑笑:“你們年輕人,乾工作衝勁兒十足,就是經驗有些不足,我看出問題如果不提醒,豈不是我的不是?”“馬鄉長,”沫沫兒忽然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說:“你這個周六是不是和李副縣長去格林山莊釣魚了?”格林山莊是全市有名的休閒度假村,鎮上通高速入口的主路修好以後,山莊的老板便通過李副縣長找到馬清風,想在他們鄉買下一塊地皮,用做旅遊開發。可他看中的那塊地,是鄉裡的一等地,這樣的地,是國家明令禁止用做開發的。本來,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兒,隻需要先把這塊地征過來,再放兩年荒,等到這塊地荒草比人都高了,再以沙荒地為由開發。可他試探了幾次金鳳的口風,知道金鳳對土地看得極重,是絕對不會同意他們這麼操作的。如果是彆人做這個書記,大不了李副縣長在上麵施施壓,自己在下麵再給些好處,也就能拿下了。可金鳳這人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又是新人一枚,沒有任何把柄。最要命的是,她還能越級直接和張市長對話。張市長這個人不好惹啊,部隊轉業的乾部,軍人的剛正和熱血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淋儘致。自他當上這個市長以來,那些心裡有鬼的乾部睡覺都不踏實,生怕有一天雷就劈在了自己頭上。所以,儘管山莊老板許下的好處讓他眼紅心熱,可他卻不敢應承了這個事情。這本來是十分機密的事情,連自己老婆他都不曾對她提起過,這個徐沫沫兒能知道什麼呢?“那個山莊不錯吧?老板也很有錢哦。”沫沫兒看著他的臉色,又補充著。馬清風鬨不懂她是啥意思了,又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什麼,不禁一陣的頭疼,心裡暗暗抱怨:今年這是啥年頭呢?怎麼一個個的都不按套路出牌呢?可他又沒有辦法,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心裡雖然鄙視人家小兒科,可自己又沒有辦法。其實,沫沫兒隻不過恰巧聽認識馬清風的朋友說,在格林山莊看到他了,她並不是知道他們到底去乾嘛了。可是,出入這樣的場所,對他們這些公職人員來說,也是明令禁止的。“嗬嗬,”他乾笑了幾聲:“我剛剛想到,鎮上有家工廠也在招工,養殖場都是技術活兒,不適合李青山。”“啥?”沫沫兒故作驚訝地睜大眼睛:“我剛才都給我姐發信息,說了李青山的事情了。”馬清風心裡這個罵啊,我都退一步了,我都投降了,我都心甘情願陪你們這些小女孩兒演宮鬥劇了,你還想怎麼樣?他覺得自己血壓有些高,這個丫頭啊,自己都沒看著她什麼時候拿了手機,她就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兒。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自己拆穿她?自己是什麼歲數,什麼身份?再說了,他也不敢和她較真兒,眼前這種情況,沫沫兒就算掏出手機來,真的給他翻出這樣一條信息來,他也不會覺得奇怪。麵對她和金鳳的時候,馬清風才算真正領悟到什麼叫一切皆有可能。他忽然就想換個地方做鄉長了,他覺得,長期麵對金鳳和沫沫兒,他至少減壽十年。“行,你看著辦吧,有困難再來和我說。”馬清風說。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壓低聲音,總和她這樣低聲耳語,其他人看了會有什麼不好的想法。李青山這事兒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他便提高聲音,會議室裡的人也都聽到了他這句話。“困難還真有,”沫沫兒一聽他這話,便來了精神:“我說了,馬鄉長可要幫我啊。”馬清風以為還是李青山工作的事情,便說:“你是咱們鄉唯一一個女村官兒,你有困難我肯定幫你解決。”他又恢複了氣定神閒的樣子,端起他的大茶缸子來,慢慢喝了一口水。“我需要貸款!”沫沫兒歡快地喊了出來。“噗……”馬清風一口茶水噴出來,接著便是一連串的咳嗽,直咳得自己眼淚都下來了。“沒……沒有。”他抹著眼淚,咬牙切齒地說。貸款有多難搞?那麼多村街的乾部都盯著自己要貸款呢,自己又不是提款機,哪兒給他們弄錢去?“沒有就沒有嘛,你哭什麼呢。”沫沫兒不滿的嘟囔著。這話一出口,會議室裡“噗嗤”的忍笑聲連成一片,最後,人們索性不忍了,也顧不得看馬清風鐵青的臉色,都哈哈大笑起來。這屆的小朋友了真難帶!馬清風深呼吸了幾次,才穩定住自己的情緒,到底是老狐狸,見眾人都笑,他便也笑了笑:“這個徐村長啊,真會開玩笑。好了,開會開會,都嚴肅點吧。”沫沫兒撇撇嘴,沒有說什麼,她想要貸款是真的,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指望馬清風幫她貸款。良娣的大棚種植很成功,頭一批隻種了些生菜。這種菜雖然不高產,可生長周期短,見到效益快。良娣算計著,年後,頭正月十五還能出一批生菜,然後就能按計劃種甜瓜了。沫沫兒想把大棚在村兒裡推廣,可是,一個一畝地的大棚投資要兩三萬,李家窯村有幾家能拿出這些錢來的?隻能靠貸款。她和金鳳商量了好幾次,這貸款問題也沒能解決,雖然為難,可她也沒指望過馬清風能給她解決。會議結束後,沫沫兒開著結婚時候,徐雷雷給她換的奔馳大G,一溜煙兒地跑了,她要回去和良娣商量李青山的事情。“貧困村兒的村長開奔馳,影響多不好?”有彆的村長和馬清風酸溜溜的反應。馬清風知道沫沫兒的哥哥是徐雷雷,徐雷雷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在這個小縣城還是頗有勢力的,這也是他不惹沫沫兒的主要原因。“下次開會的時候我提醒她。”馬清風隨口應著。他雖麵無表情,可在心裡卻恨恨地說:“彆得意,老子倒要看看你怎麼擺平李青山。”年底了,如果沫沫的精準扶貧還沒有什麼進展的話,他怎麼也能借題發揮一下吧?就算不能把她怎麼樣,惡心惡心她也是好的。想到此處,他的唇角不禁勾起一個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