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沫兒這裡的扶貧工作還沒有展開,縣裡又要求各村兒都要通自來水。沫沫兒開了次村民代表會,本以為這麼好的事情,隻要一說人們肯定都會同意。可沒想到,當沫沫兒說完要裝自來水的事情後,幾個村民代表相互看看,其中一個問:“收費不?”“收啊,”沫沫兒說:“我和陳會計算了算,主管道縣裡撥款,這個不要大家夥兒操心。可入各家各戶兒的管道錢,水表錢和水龍頭什麼的,總共還要兩百多塊錢吧。”“啥?二百多呢?”沫沫兒看著他們吃驚的表情,愣了愣:“二百很多嗎?主管道的錢可是比這個多多了,咱們自己隻要負擔一小部分。”“村長,這不是二百多不多的問題,是自來水咱們裝了沒啥用啊,咱各家各戶都有壓力井,很方便的。”村民代表徐天順說。“是啊,不用花錢的水自家都有,為什麼非得花錢裝自來水呢?”“壓力井的水達不到飲用標準,”沫沫兒耐心的解釋:“長期飲用,肯定會影響身體健康的。而自來水都是經過處理的水,乾淨又衛生。”“小村長啊,”年紀最大的村民代表李發財開口說話了:“壓力井的水,我們喝了這些年了,啥事兒也沒有。”“是啊,咱農村人不像城裡人講究,自來水裡還放糖。咱啥水都能喝。”最實在的謝滿倉憨笑著說。“自來水放糖?”沫沫兒奇怪了:“放什麼糖?”“嗬嗬,小村長啊,我們去鄉裡辦事兒的時候,喝過鄉裡的自來水,那水是甜的。”李發財說:“我們也想喝那甜絲絲的水,可是那水要錢不是?聽人說,好幾塊一方。這一方是多少我不知道,能有兩水桶不?裝上自來水,我們洗一次衣服就得好幾塊錢,太貴了,我們負擔不起。”徐天順經常出去做生意,他見沫沫兒還是一副不解的樣子,便笑著解釋:“咱們鄉,隻有鎮子上有自來水,咱們平時都是喝壓力井的水。壓力井水有些苦澀,咱們平時喝慣了,覺不出怎麼樣來苦,可要是喝上沒有味道的自來水,會覺得自來水是甜的。”沫沫兒聽他這麼一解釋,頓時恍然大悟,便笑著說:“我還奇怪呢,為什麼同樣的茶葉良棟家泡出來就怎麼喝都不是滋味,原來是水的問題啊。”謝滿倉便說:“喝習慣了,也不覺得怎麼樣,反倒愛喝咱們壓力井水熬的粥,特彆黏稠,好喝。”“是啊,主要是不用花錢,還方便。”“我看這個自來水很沒有必要。”“就是嘛,浪費那個錢乾嘛?”聽著幾個村民代表的意見,沫沫兒頭疼不以, 全村兒不過百餘戶人家,每家兩百,也就是兩萬塊錢的事情,她還認為這是件小事兒,沒想到,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他們就一點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健康嗎?沫沫兒奇怪。城裡的老頭兒老太太們,沒事兒的時候被忽悠著聽健康講座,萬把塊錢的淨水機說抗回家就抗回家,他們為的是什麼?還不就是以為能喝上更有利於身體健康的水?可這些真的需要解決飲水問題的人,怎麼反倒連二百塊錢都舍不得花?是真的沒有嗎?那怎麼可能呢?再困難的家庭,二百塊錢也不是問題吧?沫沫兒無聊地轉動著手裡的圓珠筆,一麵聽著他們的討論,一麵在心裡盤算:到底怎麼樣才能讓他們同意裝自來水呢?“這樣吧,”沫沫兒把手裡的筆丟在桌子上:“你們先回去,跟自己組的人家兒商量商量,看看大家的反應,然後我去鄉裡開會的時候再和上級反應反應。如果大家都不同意裝,是不會強迫咱們裝的,畢竟每個村兒的主管道也是不小的一筆開支,縣裡自然是能省點是點。不過,這樣的事情肯定是過了這個村兒,就沒有這個店兒了,縣裡撥下來的經費本來就不多。本來咱們村兒要明年才能排上個兒的,這不是書記照顧咱們嘛。”“小村長啊,反正也是上麵撥錢,我們要是不裝自來水,這主管道的錢能不能給大家夥兒分了?”李發財的小眼睛裡閃著精光:“你剛才也說了,主管道的錢要比各家各戶自己掏的多,我們不裝了,是不是一戶兒就能分上幾百塊錢?”“是啊,就算不能全給,給一部分也是可以的吧?”“什麼叫不能全給?必須全給,這錢本來就是給咱們的。”“是啊是啊……”“一戶兒分幾百,那也是不少的錢呢,小村長啊,這可是涉及到家家戶戶的大好事兒啊,你可要盯緊點兒。”“是啊,幾百塊,我們老兩口兒一個月的花銷了,什麼時候能給我們分?”沫沫兒真想拿斧頭把這些人的腦袋劈開,看看裡麵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咋想的?你啥都沒乾,還想得幾個錢?“那不能,我們不裝,就等於我們放棄了這筆補助,就會用到彆的村兒。”沫沫兒微笑著說:“你們回去商量商量吧。”她趕緊收拾了一下東西,便落荒而逃,她怕再呆下去,會被他們給氣瘋了。她從村委會出來並沒有回家,而是繞過了家門去了良娣那裡,金鳳這裡天也常常去那裡,她想和金鳳商量商量自來水的事情。良娣的奶牛有十幾頭產奶的了,鄭大勇派了技術員過來。技術員住在了良娣家裡,良娣便住在了養殖場。沫沫兒從自家房東牆轉過來,走過一片夾柳樹便能看到良娣養殖場的大門。沫沫兒遠遠便瞧見有個人在養殖場門口兒站著,走近一瞧,原來是趙大寶,沫沫兒不禁奇怪:他來乾什麼?趙大寶是按照計劃和良娣要牛奶來的,可走到養殖場的大門口,見一條大狼狗臥在了大門口的正中間,虎視眈眈的看著他。他是最怕狗的,小狗還好些,可這麼大的狗,趙大寶頓時就慫了,他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更不敢喊。他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生怕自己哪個動作會刺激到那條狗,它再撲上來,自己肯定是打不過它。而自己隻有兩條腿,這畜生卻有四條腿,估計跑也跑不贏它,還是靜觀其變吧。他不動,那條狗便也不動,這一人一狗,一站一臥,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對持著。這狗是鄭大勇送給良娣的,都是訓練好的,不會主動攻擊人的。可趙大寶哪裡知這些呢?他站了好半天,也不見良娣的影子,也不敢動。正發愁,聽身後有腳步聲。他一回頭,見是沫沫兒,便鬆一口氣,他從來沒覺得沫沫兒這樣親切過,便滿臉賠笑的招呼她:“她小舅媽,你來了?”“你來乾嘛?”沫沫兒雖然不喜歡他,可伸手不打笑臉人,再怎麼說他也是金鳳的爸爸。“我……我來找……來找金鳳。”趙大寶沒敢說自己是來找良娣的。每天下午下班,良棟便會接上金鳳一起回來,沫沫兒看看時間,估計他們也快回來了,便說:“那你就在這裡等著吧。”說完便繞過趙大寶走進大門口兒。趙大寶便大著膽子,跟在她身後進了門兒。那狗和沫沫兒熟悉了,見趙大寶和她一起進來便搖搖尾巴,沒理他。趙大寶鬆了一口氣,放心大膽的跟在她身後,一路走到牛舍。沫沫兒沒有看到趙大寶跟著她,在牛舍外麵還喊呢:“姐啊,你猜我剛才在門口兒看見誰了?”良娣從牛舍探出頭來:“趙大寶……”“你怎麼知道的?”沫沫兒奇怪。“看見了唄。”良娣見沫沫兒的樣子,便知道她不是故意帶趙大寶進來。“你啥時候看著的?”良娣朝她身後努努嘴:“那不是就在那兒麼?”沫沫兒一回頭,見趙大寶一臉尷尬的笑:“金鳳兒媽,我……我有些話想和你說。”趙大寶這聲“金鳳兒媽”無非是提醒良娣,他們曾是夫妻,他們還有三個孩子。良娣便歎了口氣,她看著趙大寶,麵色平靜:“我有名字,我叫李良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