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棟和沫沫兒的婚禮圓滿結束了,李老實掙足了麵子,這些日子在村兒裡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的。相比之下,趙大寶一家則垂頭喪氣,趙老根也埋怨老伴兒鬨得有些過分了,其實,良棟結婚那日他不在家就是故意躲了出去,好給兒子一個溜出去的機會。那些日子兒子的落寞他看在眼裡,他也知道兒子偷偷在良娣養殖場外轉悠了好幾次,他覺得,如果良棟結婚那日,兒子去了李老實家也不錯。現在“滾刀肉”這麼一鬨,他心裡沒了低,不知道良娣還能不能回來。“滾刀肉”雖然和兒子鬥贏了,可也有些後悔,不過,她後悔的是當時在氣頭兒上,撞牆的力氣用得太大了,額頭上的傷口縫了好幾針,再加上輸了幾天液,她這一撞花了兩三百塊錢。良娣不在家,趙大寶也不上班,家裡的還是賣了良娣的老母豬的那幾錢。眼瞅著這錢花一分少一分,她心疼,心裡對良娣的怨氣便又加了幾分。她這些日子,隻要睜開眼睛,就會開始罵良娣:“作妖的討債鬼呦……好好兒的日子不過,非得鬨的家破人亡了才甘心嗎?”這天早上,她罵餓了,去灶間找了半天,隻找到一個乾饅頭,便把這個罪過有加到良娣頭上:“我老婆子命苦啊,有兒媳婦兒和沒有有啥區彆呢?占著窩兒不下蛋的東西呦……”可罵人也不頂餓,她便要去小賣店買些吃食。她罵罵唧唧的出了門,可還沒走到小賣店,她便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良娣的養殖場出事兒了。原來,良娣引進了一千隻雁鵝,這些鵝是生長快,肉質佳的優良品種。在良娣的精心喂養下,這些鵝長勢喜人,眼瞅再過個把月就能出欄了。可沒想到,她這些日子忙於良棟的婚禮,一個疏忽,幾隻野狗鑽進了養殖場的欄杆,把這些鵝咬的死的死,傷的傷,還跑丟了一部分,損失了大半。她得知這個消息後,吃的都沒顧上買,便小跑著回家了。“大寶,寶兒啊……”她進門便喊兒子,聲音裡透著幾分驚喜:“快來,告訴你點好消息。”趙大寶躺在炕上,懶得理她。“還埋怨我不讓你找你媳婦兒去?聽了我這消息後,你就知道你媽我的決定是正確的了。”“滾刀肉”得意洋洋的說。聽到事關良娣趙大寶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滿臉喜色的母親,問:“良娣怎麼了?”“怎麼了?賠錢了唄。“滾刀肉提高聲音說:“我就說她瞎鬨,一個女人家。還乾什麼養殖場,大事兒都是男人乾的,她能行?這不是嗎?鵝都讓狗給咬死了,賠錢了吧?聽說得賠好幾萬呢。”“啥?”趙大寶也是吃了一驚:“誰家的狗,這麼缺德。”“野狗,她能找誰去?自己認頭賠錢吧。”“滾刀肉”說得眉飛色舞,要多興奮有多興奮:“她不是能乾嗎?她不是想掙大錢嗎?瞧不起誰呢?還不是褲子都要賠進去?”“你跟我去趟李老實家,”“滾刀肉”對趙大寶吩咐:“他們一回回的這麼羞辱咱們,咱們這回可得好好兒出口惡氣。”“算了吧,人家正心煩呢,找人家乾嘛。”趙大寶不想去,他不知道見了這個時候的良娣該說些什麼。“現在不去什麼時候去?趕緊去,跟良娣把事情說清楚,把婚離了,她再這樣鬨下去咱家連房帶地都得給她賠進去。”“滾刀肉”說:“到時候啥啥都沒有了,咱們一家人喝西北風去?”趙大寶猶豫了,母親說得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可一想到真的要和良娣離婚,他又有些舍不得。“滾刀肉”看出了趙大寶的猶豫,不禁罵道:“瞧你那點出息?我是讓你和我去她家叫叫號兒,長長你的威風。你以為良娣真的敢和你離婚?我還不是想借這個機會給她立些規矩拿捏一下老李家?”趙大寶搖搖頭:“還是算了吧,她心裡恐怕正難受呢,我們這個時候去,不合適。”“有什麼不合適的?你也不想想,這是她賠了錢,她萬一要是賺了錢,能想到給你一分嗎?”“滾刀肉”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拖著趙大寶就走。她們母子倆個來到良娣家的時候,良娣一家正在吃飯。良娣心裡難受本來吃不下東西,可“三仙姑”勸她:“家有萬貫,帶毛的不算,這點損失由算什麼呢?”良棟也說:“事情哪兒有那麼一帆風順的呢?失敗了不要緊,總結經驗,從新再來唄,你這樣不吃不喝的,爹媽不是也跟著你著急?”良娣知道大家都是為她著想,便強打起精神來,收拾了殘局。那些鵝,大的有七八斤,小的也有五六斤了,眼瞅著就能賣錢了,就這麼死的死,傷的傷,實在可惜。良娣便把那些死了的都挖了深坑,掩埋掉了,傷的輕的塗點藥水,傷的重的乾脆就殺了吃肉了。收拾完殘局,良娣給爹媽燉了一大鍋的鵝肉,良棟和沫沫兒不在家,隻他們三個人圍著一大盆的鵝肉,吃得正香。“滾刀肉”帶著趙大寶一進屋,就聞到了鵝肉的香味兒,看著桌子上那盆油亮亮的鵝肉,母子兩個未曾開口,先用力咽了口口水。“你們來乾什麼?”“三仙姑”見這母子兩個來了,隻抬了下眼皮,便低下頭,專心致誌地吃起飯來。“滾刀肉”自打進門兒後,兩隻眼睛就沒離開過那盆鵝肉,她有太久沒有吃到過肉了。以前良娣在家的時候,隔三差五的還買些肉,自己不吃,給他們老兩口兒解解饞。“嗬……吃上了?”“滾刀肉”這個氣啊:“心真大啊?怎麼的?賠了這麼多錢,還有臉吃飯?”“賠錢賠我們自己的,又沒賠你老趙家一分。”“三仙姑”撇撇嘴:“你算哪根蔥呢?”“我也不想算你家的哪根蔥,乾啥啥賠錢,我還怕沾了晦氣。”“滾刀肉”雙手叉腰,儘量擺出一副威風的樣子。她想,如果自己提出要趙大寶和良娣離婚,他們肯定會害怕的,害怕了還能不請自己吃鵝肉?“你愛賠誰家錢賠誰家錢,我不管總之我不能讓我家大寶跟著你們倒黴。大寶要跟良娣離婚,你們看看哪天有空去縣裡把婚離了吧。”“滾刀肉”兩隻眼睛盯著那隻肥美的鵝腿說。良娣看了她一眼伸筷子夾起鵝腿來,“滾刀肉”的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媽,你吃個鵝腿,多吃點,鍋裡還有好多,不夠咱再盛去。”良娣淡淡的說。“哼……”“滾刀肉”冷笑一聲:“現在知道怕了?我稀罕吃你的鵝肉嗎?”她邊說邊往桌子跟前兒湊,嘴上說得硬氣,可眼睛盯著那隻鵝腿直閃小星星。良娣一伸筷子,把鵝腿放進“三仙姑”碗裡。“你……你什麼意思?”“滾刀肉”又急又羞又怒。“沒啥意思,”良娣看著趙大寶,說:“想離婚是吧?等我吃完飯,下午咱就去。”她聲音不大可一字字都即在趙大寶心上,趙大寶不可置信的看著良娣:“你說什麼?你真的要和我離婚?”“你不是找上門來,要和我離婚嗎?”良娣儘量掩飾著內心的悲傷。養殖場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自己正是難受的時候,他趙大寶居然跑過來和自己談離婚,這樣大男人,你還能指望他怎麼樣呢?“沒錯兒,我家大寶就是要和你離婚,怎麼樣嘛。”“滾刀肉”鼻孔朝天,氣哼哼的說。良娣搖搖頭:“趙大寶啊,你閨女要是結婚早的話,你孫子都滿地跑了吧?你還像個沒斷奶的孩子,什麼都聽你媽的,你這樣的男人,擱哪兒不是個廢物呢?”趙大寶還沒說話,“滾刀肉”先不愛聽了:“我兒子,不聽我話,聽你話就對了唄?還廢物,廢物你不是也寶貝了幾十年了?現在看著是廢物了,早乾嘛去了?”良娣被她懟得一愣神,隨之苦笑了一下:“是啊,以前瞎了眼,沫沫兒說得對,就當這些年的好心全都喂了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