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根其實早就來了,一直躲在院子外麵聽動靜。聽到牽扯到金鳳他就急了,不禁暗罵“滾刀肉”糊塗。金鳳現在是他的驕傲,無論走到哪裡,提到金鳳他腰杆都挺得直直的。就連村乾部,以前見了他代答不理,現在見了他,離老遠就叔長叔短的招呼,走到跟前兒先掏煙,還要恭恭敬敬的給點著了。前幾天村兒裡有戶人家嫁女兒,居然請他過來和村乾部、李老實他們幾個一起去商量待大席的事情。要知道,人家請的可都是有用的人啊,比如說李老實,他寫得一手的好字,負責記賬。而沒用的,隻有他趙老根一個人。這是什麼感覺?土皇帝也不過如此吧?他清楚的認識到,這種榮譽,是金鳳帶給他的,沒有金鳳,他不過是個半截褲腿子全是泥的農村老頭兒,誰會拿正眼瞧他?所以,在他的權力範圍之內,誰也不能危害到金鳳,不然,那就是和他過不去。他一進門便罵“滾刀肉”,把“滾刀肉”給罵懵了,按理說,老伴兒不是應該幫助自己把錢要回來嗎?那可是五千塊錢啊,在她的認知裡,這可是一筆大錢,農村人辛辛苦苦種二十畝玉米,一年下來,除去種子化肥也不過掙五千塊錢吧?她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良娣把這麼多錢捧給娘家?“我乾嘛呢?我要錢呢,五千塊錢啊,這敗家娘們兒就這麼拿回娘家了?那是咱大寶的錢。”“滾刀肉”由於頭一胎就給老趙家生下兒子,這些年在趙老根麵前一直很強勢。趙老根雖然很少在人前罵老伴兒,但是這並不表示他就怕她。見“滾刀肉”還要撒潑,便眼睛瞪了起來:“一天到晚胡咧咧,親家是外人?還彆說良娣自己養豬掙的錢,就算是咱們老兩口兒手裡有錢,良娣拿來給親家花也是應該的。”他這裡一本正經的訓著“滾刀肉”,“三仙姑”卻不愛聽了:“什麼叫你們手裡有錢良娣拿來給我們花?你把話說清楚了,誰花過你家一分錢?就連當初良娣結婚的時候,你們見我閨女懷孕了,彩禮都沒肯給吧?我們怕女兒委屈,還陪送了不少嫁妝吧?”趙老根忙滿臉陪笑:“是是是,我不就打個比方嗎?我們親家是有本事的,能掙錢,這十裡八鄉誰不知道?”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三仙姑”可以不給他麵子,李老實卻不好意思了,便說:“都是孩子們鬨,他們的事兒,咱們不管。”趙老根便向良娣說:“閨女啊,大寶是個混蛋,你彆理他,回頭我說他。不過你也該回家了不是?你喂的那頭大母豬啊,我和你媽給它煮的食它都不肯吃,還得是你伺候它,回家吧,大母豬剛揣上小崽兒,不能餓啊。”提到豬,良娣的心裡長了草,她求助的看著“三仙姑”:“媽,我回去……喂喂豬……”“我看你就是豬!”“三仙姑”這個氣啊,她就不明白,女兒怎麼就那麼能忍:“帶毛兒的畜生,餓幾頓死不了,再說,要是真餓了,屎都能吃下,還能挑食?還不都是你慣的毛病?畜生就是這樣,慣什麼有什麼,純屬欺負人,你就不回去,我看看它能餓死?”她這裡夾槍帶棒,指桑罵槐,“滾刀肉”如何聽不出來?“不回去,有本事這輩子彆回去,上趕著跟我兒子的黃花大閨女有的是,我們大寶娶個大閨女,沒準兒還能生個兒子呢。”“滾刀肉”有老頭兒在場,膽氣又足了起來。“你瞎咧咧啥?”趙老根心裡暗罵“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拉著老伴兒的胳膊用力一捏:“我們老趙家家風淳樸,他趙大寶要是敢和良娣提離婚,彆說我不認他這個兒子。”他趁沒人注意,連連給老伴兒使眼色,他的意思很明顯關上門兒兩口子打架,誰對誰錯誰也管不著。可站在人前,他們怎麼也不能落個欺負兒媳婦兒的名聲吧?“滾刀肉”卻不能領會,見趙老根一味的幫助外人,反倒跟他急了:“你個老東西,你怕什麼?我家金鳳兒是鄉黨委書記,我問過了,人家說連派出所的都得聽我金鳳兒的,你還怕什麼?”趙老根便用力拽著她,想把她拽回家。不承想,“滾刀肉”一輩子也沒怎麼吃過虧,今天連連受挫,一肚子氣頓時都撒在了他身上,她回手就朝趙老根臉上抓去。雖然生氣,可她手底下還是有分寸地,算計著自己動作慢了半拍,趙老根怎麼也能躲過去。隻是,她沒算計到趙老根到底上了幾歲年紀,身手不如從前,這一抓,給他抓了個正著,右臉上齊整整三條血印子便出來了。這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抓得一愣,“三仙姑”沫沫兒她們是沒想到“滾刀肉”忽然就動起手來。而“滾刀肉”隻想比劃一下,嚇唬嚇唬老伴兒,沒想到真抓上了,所以,她也是一愣。趙老根則是又驚又怒,當著親家的麵,這一把年紀了,還被老伴兒抓個滿臉花?這人都丟到姥姥家去了吧?“你……”他掄圓了一巴掌,便打在了“滾刀肉”臉上:“瘋婆子!”其實他抬手的時候,是看著李老實的,李老實就在他旁邊,一伸手就能攔著他。隻是沒想到,他把手高高舉起來,要落下來的時候,李老實也確實伸手要攔他,沫沫兒卻搶先一步抓住李老實的胳膊,用雖然小,但足夠趙老根聽清楚的聲音說:“您彆管,他一看就怕老婆,不敢打的。”趙老根頓時就怒了,怎麼能讓個小丫頭看不起?所以,他沒有再猶豫,這一巴掌便狠狠地落了下來。這一抓一打,兩個人臉上便都掛了彩兒了,“滾刀肉”頓時“嗷”一嗓子:“這日子沒法兒過了……”她就要往地上坐,沫沫兒過來拉著她,一麵往外走一麵說:“這麼大年紀了還挨巴掌?我都看不下去了,咱上大道上,讓老鄉親們都評評理來。”“滾刀肉”也覺得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便一麵哭嚎著,一麵由著沫沫兒把她拽出了院子。“唉……彆……彆丟人……”趙老根汗都下來了,這叫什麼事兒啊?自己明明是來平事兒的,怎麼反倒把火燒到自己身上了呢?哪裡操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