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屋裡的“三仙姑”在地上來回轉著圈兒,嘴裡還不停嘮叨著“這可怎麼好?”李老實便安慰她:“你也不用太著急,消停會兒吧,等兒子休息夠了,再問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兒子的眼睛可不能有事兒啊。”“三仙姑”想吼李老實幾句,又怕吵著兒子,便低聲說:“他這眼睛萬一有個好歹,可怎麼說媳婦兒呢?”“說媳婦兒,說媳婦兒,你這一天天的,你還有點彆的事兒不?”李老實有些煩了:“要不是你成天瞎張羅,非得逼著兒子去相親,兒子至於自己跑出去喝悶酒?”一句話“三仙姑”就炸了,她心裡自責是一回事兒,彆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埋怨她又是另一回事兒了。“怨我啊?我為誰?我還不是為你們老李家著想,抱不上孫子,看你死了怎麼和祖宗交代。”她也顧不上吵著兒子了,直著脖子和李老實嚷嚷起來。李老實見她急了便不理她了,轉身就走了,邊走邊自言自語:“人死一把灰,還和誰交代?活都沒活好,還想死了能怎麼樣呢?”他每次都是這樣,隻要“三仙姑”脾氣一上來,他便躲了,不和她吵架。“三仙姑”鬱悶極了,可又沒辦法,她做不出來站在大道上和老頭子吵架的事情,她總是認為那是很丟人的。她這裡正生悶氣,良娣走了進來,手裡還拎著隻老母雞。“你咋又抓雞了呢?”“三仙姑”一見便埋怨她:“留著自己賣幾個錢吧,我和你爸也不饞這個吃。”“我在村口兒看著我爸了,在哪兒和人聊天呢,他說良棟摔傷了,我尋思抓隻雞給他補補身子。”良娣憨笑著。“還擱院子裡的雞籠裡唄,拎屋裡來乾嘛。”“三仙姑”嘴上這麼說著,還是伸右手接過這隻雞。又回身,拉開炕櫃的抽屜,從裡麵拿出一包綠豆糕來塞給良娣:“給,你弟弟給我買回來的,太甜了,我不愛吃,你拿回去吃吧。”良娣接過綠豆糕,心裡暖暖的,她知道,母親不是不愛吃甜的,隻不過是自己愛吃綠豆糕,母親故意這麼說罷了。“我爸說,先把雞擱廚房,他一會兒就回來殺。”良娣拿出來一塊綠豆糕,當著母親的麵,香甜地吃了起來。見女兒吃的高興,“三仙姑”心裡也痛快,她把雞放到廚房,又用個柴框扣上,才回來個良娣說話。“你弟弟的眼睛……好像挺嚴重,這可怎麼辦呢?”提起這個事情來,“三仙姑”的眼淚又落下來。“啥?”良娣也吃了一驚:“不是就摔一跤嗎?怎麼就摔到眼睛了?”說完,她想起上次自己和趙大寶打架,也是走路沒仔細,自己摔了一跤。那次她是磕額頭了,要是剛巧磕到眼睛,說不定就瞎了。想到這個,她不禁急出了一身法汗:“天爺啊,他的眼睛要是有個好歹,可就要了誰的命了。”她坐不住了:“不行,我得看看良棟去。”“你又不是大夫,能看出什麼來?”“三仙姑”嘴上這麼說,到底也沒攔著,母女兩個一前一後來到良棟的屋裡。良棟聽到她們進來了,坐起身來,兩隻手在空中摸索著:“姐,姐呀,是你來了嗎?”良娣忙緊走幾步,一下子抓住了弟弟的手:“天爺呀,你……你的眼睛……”良棟聲音有些沙啞,透出了一絲的感傷:“喝了點酒,不知道怎麼就摔了一跤,眼睛沒有光感了,醫院大夫說,下麵的醫療條件有限,讓去北京同仁醫院,我們領導在網上預約了專家號,過幾天帶我去北京。你們放心,沒事兒的,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什麼病都能治好的。”良娣心裡就是一沉,下麵醫院治不了,可想而知問題很嚴重啊。她看了看“三仙姑”,又看了看良棟,試探著問:“沒有光感是什麼意思?”“就是對光沒有感覺,失明了。”良棟低下了頭:“大夫說,不知道是不是視神經受損了,他們沒有儀器,不能確定。”“這麼嚴重,那咋不讓住院呢?”良娣問。“人家不確定是哪裡有問題,沒辦法確定治療方案,隻能給包紮一下外傷。眼睛比較嬌氣,誰敢給你亂治?當然是讓去大醫院了。”良棟解釋著:“可大醫院忙啊,不是你想去人家就有時間給你看要提前預約。”母女兩個聽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清楚他到底怎麼了,隻知道問題很嚴重。“去北京,那得花多少錢啊!”良娣搖搖頭:“這病看好了,不得把老婆本兒都花進去?”“看你說的,”“三仙姑”忙攔她:“什麼比你弟的眼睛重要?就算不娶媳婦兒,賣房子賣地也要把眼睛治好。隻要人好好兒的,錢又算得了什麼呢?隻要人好好兒的,有沒有老婆又算什麼呢?大不了我養我兒子一輩子。”其實良娣也隻是隨口說說,也不是真的心疼錢,見母親說著說著,眼淚又下來了,忙說:“是啊,人好好兒的就行,您彆擔心,等過幾天我那窩兒豬崽兒就能賣了,到時候我把錢給您拿過來,先給良棟看病。”“三仙姑”點點頭,她也知道良娣疼良棟,便說:“你有這份心就好,錢就不用了,你自己存著吧,趙大寶這小子我看靠不住,你還是自己留點後手兒的好。”提到趙大寶,良娣猛然間想起來,他問了自己好幾次了,說有朋友急用錢,等著賣了豬,好借錢給人家。自己本來說,這窩豬崽子多留幾個,育肥豬,整好年底出欄,也能賣個好價錢,可看他那意思,都賣了錢都不夠用,更彆說再留幾個了。良娣便歎了口氣,總共不過一窩兒豬崽子,還沒賣出去呢,錢卻怎麼都不夠分得了,看來,自己的豬還是養的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