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腦子一熱，想衝上去找董淑容理論。剛抬腳走了兩步，就被人拉住了，薑杳杳拖著他的胳膊死命往後拽：“你乾嘛！”“我去找那老巫婆，憑什麼讓叢蔚站在外麵。”“你彆衝動啊，衝動是魔鬼。你多少給叢蔚留點餘地，你把董淑容惹怒了，到時候倒黴的還是叢蔚，而且還讓大家看笑話。”薑杳杳從小因為家裡環境不好，所以為人相較而言比較圓滑，而且她也是個女孩兒，有些事鬨大了，最後還是惹得彆人指指點點。裴寂指著叢蔚：“站了半小時了，仗著自己是老師，還不得了了，誰給她的權力瞎幾把懲罰彆人。”薑杳杳拍了他一下：“你彆急啊！叢蔚在學校又不是沒人撐腰，她有班主任呢，這種時候讓老耿出麵最好，一來他是正兒八經的班主任，二來他二婚剛結的媳婦跟董淑容一個辦公室，倆人關係還行。”她揮了揮手裡的手機，“我已經給耿越打電話了，事出從急，想來他也不會收我手機。”耿越下來得很快，大跨步跑過來，兩手往腰上一插，往兩人麵前一站：“怎麼回事啊？薑杳杳，著急忙慌地給我打電話說叢蔚出事了，你要嚇死我啊你個死孩子。”薑杳杳往裴寂身後躲了躲，衝叢蔚那邊努努嘴：“站半個多小時了，董老師不讓她進去。”耿越一轉頭，叢蔚靠著門框的背影就入了眼，看上去可憐巴巴的。“怎麼不讓進啊？”裴寂煩躁，擼了把頭發：“不知道，但是八成跟請假有關係。”“這董老師，真是。”耿越眉心皺起來，“不是都跟她說了。”人說著就小教室門口走去，敲了敲門。“董老師，打擾您了，到時候該讓學生們去吃飯了，餓著肚子也沒心思做題不是。我，我這邊有點事兒找您。”董淑容本來就是故意拖堂，想讓來往的學生都看看，不要仗著自己成績好就目中無人，覺得自己成績好就可以隨意缺課請假，沒料想耿越被找了下來，下意識看了眼後門口，叢蔚兩手空空，應該不是她叫的。不情不願地下了課，叢蔚才從後麵進教室，兩條腿因為半個小時的站立而有些酸脹僵硬，剛一抬腳，就有人從後麵衝過來扶她。左邊裴寂，右邊薑杳杳。【謝謝你們】薑杳杳看不懂手語，問裴寂：“她說什麼？你給翻譯一下。”裴寂頭都不抬，眼睛一直看著叢蔚的腿：“給你道謝。”“哎呀，我們之間說什麼謝謝啊。再說了，你一沒做錯事，二沒拖欠作業，讓你在教室外頭罰站這事，怎麼都說不過去吧，老巫婆心真毒。”薑杳杳輕哼一聲，十分不屑。王詠儀和明晉去“小四川”點菜，打電話過來問他們怎麼還沒來，薑杳杳捂著電話躲到門後麵接，眼睛還一直盯著教室門口跟董淑容講話的耿越，生怕被看到手機，一個不高興就給沒收了，她家可再沒錢給她多買一部手機了。裴寂讓叢蔚在位置上坐著，自己忙前忙後給她收拾書包。【我自己來就行了，我就是站了一小會，又不是殘廢了，你太誇張了】“站了一小會兒，嗬，好長的一小會兒啊，現在半個小時都按一小會兒算了嗎！你是不是傻，她明擺著搞你人，你還乖乖站著。”裴寂把她書包往背上一背，“走，去吃飯。”【真沒事，你彆生氣了，董老師可能就是有一點不高興，畢竟我們馬上預賽了，她也是緊張】“我沒生氣，但是你要再說好話，我可就真生氣了。聖母心啊你，對這樣的老師還心慈手軟個錘子。”路過後門，拽上薑杳杳，一拖二就下了樓。小教室門口，耿越還在跟董淑容理論。好說歹說都說不通，董淑容那股子刻板和刻薄真的是長在了骨子了，還覺得罰站根本就不算什麼懲罰。“您覺得什麼才叫懲罰，一個學生又不是逃課，她老老實實給您請假了吧，您也批了吧，回教室上課怎麼就不能進了。而且她請假這事，我們也跟家長溝通過了，家長那邊也是知情且同意的，您這麼辦，怎麼跟家長交代。”董淑容一個火大：“交代？我要怎麼交代，我是為了學生好我還錯了，她吃了苦長了記性，下次就不敢隨隨便便請假了，她以為考試是玩兒呐，想怎麼樣怎麼樣，仗著自己聰明，就不當回事。”耿越也煩了：“您還真彆拿喬，您跟叢蔚說起來一點關係也沒有，您也甭在這兒做這個樣子，她的班主任是我，她的監護人是她父親，怎麼著也輪不著您在這兒隨便懲罰。說句好聽的，叫您一聲老師，是尊敬您的教育和付出，她要真不吃您這套，您能把她怎麼樣。”董淑容一個暴起就要說話，被耿越一抬手給阻止了。“您也彆氣，好好想想，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兒。您要說不行您就不教了，不行就讓叢蔚從這個班上滾出去，可您說算嗎！叢蔚參加競賽，那是校長都極度重視的事情，老師，還真可以換，但您要想把這個學生換掉，還得先過校長那一關。而且您這麼教學，遲早得出事兒，我言儘於此，您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話畢，耿越也是氣得不行，臉色難看地轉身就走。剩董淑容在身後，把手裡夾的書猛地往地上一摜。已經到“小四川”吃飯的叢蔚自然不知道兩個老師之間已經完成了一輪激烈交鋒，她最近很容易餓，一到十一點就想吃飯，裴寂說她是用腦過度。後來，裴寂陪著叢蔚回教室，聽班上數學課代表許璐說才知道數學辦公室炸了鍋，董淑容中午飯都沒吃直接殺去了校長辦公室。這是誰也沒想到的，不過是請了一節半課的假，怎麼就突然鬨得這麼嚴重。叢蔚覺得自己惹了禍，坐立不安。裴寂跟薑杳杳交換了一下目光，然後兩個換了位置，裴寂一屁股坐在叢蔚旁邊，把她身上穿的連帽衫的帽子往她頭上一罩，大掌輕輕壓在她的脖子後麵，一邊按揉著，一邊往下壓。“休息一會，你晚上刷題刷的晚，早上又要起那麼早，中午趕緊抓緊時間睡睡，我在旁邊守著你，什麼都彆怕。”說罷還衝叢蔚笑笑。叢蔚被他刻意溫柔的聲音蠱惑，真的趴在了桌子上，閉上眼睛，可心裡總是放不下，老覺得自己做錯了事，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轉來轉去，一看就是睡不著煩躁的。裴寂的手從她脖子後麵繞過去，一手掌就蓋住了她的眼睛，他的手掌很大，因為常年學跆拳道和搏擊，掌心有些粗糙，因為打籃球，手指都很長，一捂過去就把叢蔚整張臉都蓋住了。“你安心睡，睡醒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我給你擋著光。”裴寂可以感覺到掌心裡，叢蔚長長的眼睫毛微微眨動了兩下，毛茸茸的蹭得掌心發癢。——這事後來也沒說要怎麼解決，董淑容照樣上著課，叢蔚照樣聽著課。隻不過董淑容再也沒正眼瞧過叢蔚一眼，也不給她批作業，完完全全就是把她當成一個透明人對待，好似這個培訓班上就沒她這個人。好在叢蔚也不在乎，她其實有自己的一套學習方法，加上盧雯雯心疼她，總是明裡暗裡給她找時間補課、講題，對叢蔚來說，這樣的變化還不足以引起她的情緒波動。預賽是各學校自己進行，使用同一套試卷，下午兩點半到四點半為考試時間。正好周五，高三已經畢業，多出來十幾間教室可以當考場。叢蔚坐在高三1班的教室裡考試，裴寂就在高二1班的教室裡上課。兩個小時，兩節課上得心不在焉，掛念叢蔚的考試情況，基本上就沒怎麼聽進去課。下課鈴一打，他起身就往高三那棟教學樓跑去，就守在教室外頭。因為預賽，整一層樓都封鎖了，誰也不能靠近，他就隻能坐在轉角的樓梯口，靠著牆壁等。柏粵有心，還惦記著給裴寂發消息。【哥，小蔚蔚考完了嗎？】【還沒，還有十來分鐘】【你說又不是我考，我今天下午眼皮瞎跳，我還緊張得不得了。你說小蔚蔚能考過嗎？到時候給那老巫婆來一下馬威】【肯定沒問題，她最近都快抱著題睡覺了，這麼用功，加上她那腦子，考不過才是奇了怪了】跟柏粵聊天總是打發時間的好辦法，柏粵未必真的有多緊張，大部分原因估計還是為了讓裴寂輕鬆一些。彆看平時柏粵對誰都好，對誰都親熱，但被他放心底裡的，到底隻有裴寂。對叢蔚，就是愛屋及烏。考試結束鈴響，教室裡還是一片安靜，監考老師收完卷子，才有喧嘩聲傳出來。叢蔚坐在最前麵的位置，第一個交卷，也是第一個出教室。一轉彎就看到坐在樓梯口的裴寂，沒防備嚇了一跳，一腳沒刹住，絆了兩下就往下撲了過去。裴寂眼疾手快，兩臂一伸就把她接了個滿懷。“投懷送抱？大庭廣眾之下，不好不好。”嘴上說著不好，手上抱得倒是緊緊的。叢蔚聽著走廊上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對著裴寂胸口撒嬌似的拍了兩下。【撒手】裴寂又不會害她，雙手摟緊，深吸了兩口氣，耳朵聽著有人走過來，突然就放開了手，從地上站起來，一副要扶著叢蔚起來的姿勢。“你說你考完好好下樓梯不行，非要跑，好嘛，摔個大馬趴，幸虧是碰到我，不然你那尾椎骨可保不住。”走過來的是關遊。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兩隻手掐來算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算命。關遊一抬頭就看見叢蔚從地上爬起來，兩步過去拉著她。“填空題第三題答案是什麼，我怎麼算都是3，可又覺得不對。”叢蔚把手掌伸開，比了個五。“怎麼會是5呢？我算了好幾遍……”關遊想過去拉住叢蔚好好討論討論。奈何裴寂老壇酸醋，見不得異性靠近，往兩人中間一站。“說不定是叢蔚算錯了呢！你緊張什麼，不要懷疑自己，你實力很強的。”話音剛落，就覺得後腰被人掐住一塊肉，還狠狠擰了半圈。手往身後一撈，把叢蔚作怪的小手包進自己的手掌裡，還刻意地捏了捏。關遊現在真的是做題做得恍惚神遊了起來，一會兒覺得自己算錯了，一會兒又覺得裴寂說的有道理，自己撓撓腦袋，轉身就走了，一轉身碰見4班班長，又拉著他對答案。裴寂一男的都被關遊逗笑了。轉身拉著叢蔚下樓：“考完了也不能輕鬆啊，我們可憐的知知，馬上又要迎來一個月後的期末考試了。”叢蔚也故作煩惱地歎了口氣。裴寂眼睛發亮，叢蔚越來越活潑了，情緒越來越飽滿了，她每次配合做出的反應，都讓他心裡特彆高興，好像初見時那個玉雕的人正在一點點地軟化，一點點染上人間的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