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粵報了藝考班，晚自習也不上了，每天下午最後一節課之後就要去藝考班裡畫畫，等到七月份還要去參加集訓，就徹底不上文化課了。不過柏粵在藝術上還頗有些天賦，畢竟有個當畫家的媽，怎麼著也遺傳了一點點基因。沒兩天就拿著自己畫的速寫到班上到處找人當模特，一會讓薑杳杳坐著看個書，一會讓王詠儀拿個桶做倒水狀，最離譜的時候，他居然還要趙其輝打籃球的時候搞幾個慢動作讓他畫畫。可憐趙其輝，生生在球場上跑成個笑話。紀敏也打算去學藝術，不過不是學畫畫，而且去學表演和播音主持，她那個破爛兒成績，畫畫也沒有基礎，仗著自己長得還算美豔好看，索性打定主意以後去當個明星，又掙錢又出名。學表演和播音主持不需要像學畫畫那樣很早就開始，她現在依然還在學校裡為非作歹，堪稱學校女生裡的第一個扛把子，誰都不敢惹她，她家裡經商，經濟實力頗厚，還有親戚從政，整個樊城不說能通天，也好歹有些關係在那兒放著。不過紀敏不主動欺負人，是一袖手旁觀的主兒。上學期還總在一塊玩的幾個人，陸續都找了高考的方向，畢竟雖然還是高二，但滿打滿算，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薑杳杳比以前更努力，再也不抱怨英語單詞難記，生物難學了，她家裡環境不好，爸媽吃儘了苦頭才供出這麼一個孩子，能不能改變命運，第一關就盯著高考。因此，開學的第一場月考來臨的時候，大家都顯得比從前要認真嚴肅多了。28、29號兩天考試，考完就是愚人節，這開學第一考，是不會看在一個愚人節的麵子上就放低難度的。星期天，叢蔚在家就接到了盧雯雯的電話。數學又是滿分。不過因為把精力放在了數學聯賽的預賽準備上，其他科的晚自習也沒上了，所以肯定是會出現取舍的。語文128，數學150，英語134，理綜289，總分701。第二名不是宋端，是二班的關遊。692分。宋端第三，683分。“也不算是有退步，但是畢竟精力分散了。不過最後你要是能在CMO裡拿到金牌，那到時候分數往上一加，省理科狀元也是妥妥在手了。”叢蔚不能說話，聽完盧雯雯的電話以後，給她回了條短信。【盧老師放心，我沒有心理負擔】叢文晏知道這個成績了，什麼話都沒說，當晚還是準備了一大桌子菜，慶祝叢蔚再奪第一。周一上學就是愚人節。一大早耿越就釘在教室裡了，滿臉沉重，每個進教室的同學一看耿越那張臉，心裡都砰砰瞎跳。這是考砸了的節奏啊。叢蔚昨天提前知道成績的人，自己掰著手指算了算，其實這次真的算考砸了。第一名降分了不說，第二名也丟了，前一百名的一班二班占比有了新變化，二班擠下去了不少人，不說彆的，耿越心裡肯定不舒服。人陸陸續續來齊了。耿越站在講台上，十分沉重：“咱們班過了個年，就不行了，新學期第一次月考前一百名比二班足足少了13個，你讓我怎麼跟你們家長交代，已經高二下了同學們，眼睛一閉一睜就要高考了啊！不能再玩了，你們一個個可都是劍指重點大學的，落榜了難不成還指望明年複讀嗎？”底下一片安靜如雞。王詠儀來晚了，手裡還抱著糯米包油條，悶頭就往教室衝，衝到一半被耿越叫住。“王詠儀啊，不是我說你啊，名次也退了，分數也退了，你早自習還遲到！”王詠儀低著頭，一個勁地“對不起”。等耿越大手一揮，她轉身，叢蔚才看到她正做著鬼臉，翻白眼伸舌頭的。成績單是在課間操的時候貼出來的。裴寂偷偷逃了課間操去小賣部買零食，走的時候還順便給叢蔚帶了一瓶新款的酸奶。一上樓就看到年級主任在公告欄貼成績表，他湊上去看，第一眼就往最前麵那個名字看過去。還好還好，還是叢蔚。不過比期末考試低了十幾分。再找自己，一回比一回靠前，這次都衝到121名了。他一手按著叢蔚的名字，一手按著自己的名字，目光來回逡巡，估量著兩個名字之間的距離，“下回那神棍要再騙我，我非得砸了他的攤子不可。”回回考試之前都去求神拜佛，那算命的回回都說他肯定能心想事成，他花錢添了香油，又花錢買了符，可回回被騙。生氣。回班上，把酸奶放在叢蔚桌上，又給她整理了一下桌麵，滿意地到位置上坐下。對自己的賢惠表示很滿意。叢蔚每天的課間操都要堅持下樓去做，美其名曰鍛煉身體，可就她那不協調的四肢，實在看不出來哪裡在鍛煉身體。課間操結束，學生陸續回班，走廊上又喧囂熱鬨了起來。柏粵一進教室，第一句話喊的就是：“裴哥，外麵有女生找你。”話音剛落，叢蔚就踩著他的話音進了屋。腳步微滯，被身邊的薑杳杳挽著胳膊往前走，誰也沒發現她那一刻的不自然。裴寂聽著這話，又看見叢蔚進來，隨手抄起一本書就衝柏粵甩了過去：“胡說八道什麼呢！你的嘴還想不想要了。”柏粵一個閃身，書直直劈向了身後來找課代表的bigface。玩完！Bigface從地上拿起書，一看，更不得了，英語書。柏粵往旁邊默默挪了一步，心裡給裴寂點了根蠟。阿門，上帝保佑。“裴寂！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你有意見你就直說，不要搞這種動作，心思不放在學習上，你每天都想著怎麼整老師是吧。”bigface嗓門又大，這一喉嚨，教室裡都凝固了。“不是，老師，我不是故意的。”裴寂真的是百口莫辯。Bigface臉色青白地把裴寂的英語書往講台上一扔，指著他，氣得胸口直起伏，愣是礙著為人師表的形象，沒說出什麼威脅的話來。裴寂連忙跑上講台去拿書，反手就給了柏粵一個腦瓜蹦：“你說你是不是克我。”柏粵抱頭鼠竄：“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外麵真有人找你。”裴寂覷了一眼低頭看書的叢蔚，桌上的酸奶被她塞進了桌肚子裡，低著頭，也看不清神色。他指著柏粵，又凶又狠：“你給老子等著！”一出教室，兩個臉生的女孩兒正靠牆站著，看見裴寂出來，臉上立馬就笑了起來，還夾著幾分緊張。馬尾辮拱著雙馬尾的姑娘，小聲道：“去啊！快點，一會兒要上課了。”雙馬尾臉色通紅，期期艾艾說不明白話。裴寂沒那個耐心糾纏，他還急著回去哄他祖宗呢。“找我乾嘛？”凶巴巴。雙馬尾被嚇得一激靈，把懷裡的禮盒直愣愣地就遞了出去：“學長，這個是送，送你的。”裴寂眉心一擰：“我不認識你吧。”“我叫孫若，高一3班的，我就是，我就是想告訴你……我，挺喜歡你的。”裴寂沒吭聲，抬手看了一眼手表。4月1號，乖乖，愚人節啊。“哦，你找錯人了，我不是裴寂。”說著就要轉身回班上。那雙馬尾一急，衝上去拽裴寂的袖子：“我沒認錯人，你就是裴寂。”把袖子從她手裡抽出來，指著自己的手表：“看見今天幾月幾號了嗎？”“看清楚了，愚人節，我哄哄你，我也當你騙騙我，回吧，鬨難看了不好。”抬腳進屋，一氣嗬成。——叢蔚不知道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感覺，有點不高興，有點不得勁，有點好奇外麵在說什麼，有點煩裴寂回回打籃球都那麼高調。一頁的作業，愣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對著本子發呆。“叢蔚，叢蔚！小蔚蔚！嘿！”薑杳杳叫她，手在她麵前來回揮著，“怎麼了？”【沒怎麼】薑杳杳逼近了，仔仔細細看她的臉色：“醋了？”【什麼鬼】“你放心，我拿人格擔保，裴寂就喜歡你一個人。”叢蔚心道：我知道他喜歡我。“所以，不要擔心，他會對其他人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冷酷的。”拱拱叢蔚的肩膀，衝她擠了個眼神。叢蔚扶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裝傻為逃避第一絕技。可掩在劉海下四處飄蕩的眼神卻不是那個意思。口是心非這個成語，可算是頭回用在了她的身上。歎了口氣，剛抬頭，一道人影就撲了過來，嚇得她往後一仰。“愚人節，有人跟我開玩笑來著。”緊張兮兮地看著叢蔚，裴寂用儘全力讓自己的眼神和表情看起來坦蕩又正直。“噗”，一道氣音。剛剛還一臉不高興的叢蔚瞬間就被逗笑了。抬手拍拍裴寂的腦袋，嘴巴動了動。【乖】要是裴寂身後有尾巴，估計已經要搖斷了。“以後我去打籃球，你就在球場邊上呆著，給我坐鎮，保證以後沒人再來找我了。”裴寂順竿爬，自己在那兒開始變相提要求了。原來每回讓叢蔚去給他拿衣服拿水，叢蔚都是站不了多大一會兒就走了。不過也是，依著她那樣低調不惹事的性子，受不了旁人在旁邊指指點點，說著八卦閒話。本來也就是隨口一提，沒想著叢蔚會答應。可叢蔚這次倒是不一樣了，思索片刻居然點了頭。裴寂多了解她啊，凡是應下的事，那必定是要做到的，對承諾這個詞看得極重，認真執拗得可愛。簡直就是意外之喜。“下午最後一節體育課，我們班跟二班約了場籃球賽，你可得在場邊看著啊。”【放心，我說了去肯定去】攪和的沒攪和成，反而成了一助攻。裴寂心情一下就飛揚了，腦子裡不可抑製地幻想著下午籃球賽，叢蔚在旁邊幫他拿水拿衣服的場麵，最好還幫他擦擦汗。這天氣一天天的暖和了，出點汗不是很正常。這個想法，直接導致了裴寂下午的籃球賽整個跟打了雞血似的，場上的人都成了工具人，淨看他一個人在那兒耍帥了。上籃板扣籃、三分、半場進球。騷的啊，簡直沒眼看。一場球賽下來，MVP除了他還能有誰，跟孔雀開屏似的。叢蔚還就真如她自己說的，一場球賽完完整整地看了下來，懷裡抱著裴寂的衣服，身邊放著水杯，坐在球場邊上安安靜靜地待著。她表現得太冷靜，以至於所有人都以為她其實一點興趣也沒有。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目光從頭到尾都在一個人的身上，下午五點的夕陽，光芒柔軟而熱烈，鋪在室外籃球場上，就像一幅色澤濃烈的油畫。場上的人身上滾著汗珠，把皮膚沁得富有光澤，一轉身一抬手，臉上一個笑，都被洶湧的青春氣息所包裹，像團火球，直擊人心。最後一個球進了。裴寂轉頭看向場邊，對上叢蔚的眼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少年英氣一覽無餘。叢蔚在夕陽裡曬著，暖紅的顏色模糊了她逐漸泛紅的臉頰，懷裡的衣服遮住了她急速跳動的心臟起伏。她抬起手，小小地衝裴寂揮了揮。【我會一直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