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緩緩搖下,蘇邵安好像剛剛醒來,他抹了把臉,長腿一伸邁下車,眯起眼睛。袁薏關心,“人醒了嗎?”“還在ICU,缺氧時間過長,有可能植物人。”他上前將袁薏衣領拉高,抵擋寒風,“辛苦你了。跟我回去吧。”袁薏坐上車,累,卻清醒。什麼樣的工作都不值得拿命換,人真的很脆弱。一路上,蘇邵安電話不斷,把墊付醫藥費、給家屬撫慰金、梳理員工保險的事一一安排。還有個電話是他父親的,說了很難聽的話,蘇邵安眉頭緊鎖。袁薏聽著他的聲音,竟有點安心,漸漸睡著。不知過了多久,她陷入一個溫暖懷抱。睜開眼,發現自己被蘇邵安抱著,額頭正貼著他下頜,溫熱的氣息拂在臉上,帶著強烈的男性味道,引人不安又燥熱。她迷迷糊糊看著他,“到哪兒了?”剛說完,忽覺畫風不對,掙紮著要他放開。“彆動。”他手勁很大,“你發燒了。”揚起下巴指指門鎖,“輸密碼。”袁薏覺得頭暈眼花,摸了半天才打開門,“我能自己走!”她用力吼了句,卻對上他憤怒的眼。“你是覺得我會強了你?還是要弄死你?瞎折騰什麼?!”他低頭欺向她臉,逗到她瑟縮一團,“要不……試試。”“滾!”袁薏聲若蚊蠅地罵了句,停止掙紮,心說以蘇邵安的脾氣和品性,什麼都做得出來。蘇邵安將她放在臥室大床上,扯過被子蓋好,又擰了涼毛巾鋪在額頭。找出退燒藥,倒出半杯放在她嘴邊,“吃。”袁薏瞪眼,“你不看說明啊,想毒死我?”蘇邵安笑,“你沒事買兒童退燒藥乾什麼?”“甜。好喝。怕苦。怎麼?犯法?”他將她抬起抱在臂彎,“少說話。要不……我喂你?”說著,作勢把藥往自己嘴裡送。袁薏一急,從他手裡搶過仰頭喝了下去。“這才乖。”他嗤笑,拇指抹淨她唇上的殘液,粗糲摩挲間,感覺發燒更嚴重。見袁薏臉色更紅,他拿起毛巾沾她額頭。袁薏被毛巾弄得癢癢,微微睜眼,懶懶問一句,“蘇邵安,你是不是挨罵了啊?心情不好還嘴硬,是不是有點傻?”卸下防備,沒了往日鋒芒的女人顯得好柔軟。他沒有回答,挑眉望著她。袁薏發現枕頭一陷,蘇邵安雙臂撐在她頭兩側,訕訕笑起來。她瞬間睜大眼睛,他黑色的瞳孔如深潭,清透得能映出她驚慌的表情。“這世上隻有你敢罵我。”他聲音低徊,“袁薏……你心裡有鬼。”………袁薏一直睡到中午才醒來。燒已經退了,她伸個懶腰坐起來,聞聞自己衣服,還殘留著蘇邵安身上的煙草味。他昨晚一定抽了很多煙。他笑她心裡有鬼時,袁薏閉眼假寐,感覺他又在床邊站了一會兒才輕輕離開。她掀開被子下床去客廳喝水,捧著玻璃杯環視四周。平日冰冷的房間,此刻有點不一樣的味道,好像哪裡都有他的氣息,處處流連著他的身影。袁薏被這種潛意識嚇了一跳,又喝了幾口水平複躁動的心。……兩天以後,時凜妍安排戶外拍攝。她說想表現世安集團一往無前的精神,“拍一組騎馬的怎麼樣?”袁薏:“那是表現一匹馬一往無前吧。沒意思。”時凜妍攤手:“總不能拍你跑步吧?像運動會宣傳照了。”袁薏低頭想了想:“攀岩怎麼樣?”時凜妍一聽,站起來驚喜地看著她:“姐姐,你真是寶藏女神。”當晚,蘇邵安發來微信:【下周去白河拍戶外?】袁薏:【是】蘇邵安:【離市區有100公裡,你坐我車】袁薏:【你不用工作啊?】蘇邵安:【這也是工作】袁薏沒推辭,約好出發時間。蘇邵安又發:【這兩天我出差,周末回】袁薏疑惑他的意思。怪不得這幾天沒見他。她想翻了個身,看著跟他的微信,想著攀岩要帶的裝備,呼呼入睡。出發的當天早晨,袁薏吃飯時,看見時凜妍朋友圈放了碗上湯雲吞圖片,附言是:媽媽做的愛心早餐,味道始終如一,愛媽媽。讚讚讚。她本來輕鬆的心情瞬間晦暗,想起小時候林竹也包過雲吞給自己,她很喜歡吃的那種。正難過時,蘇邵安打來電話,人在地庫裡等。今天他開了輛路虎SUV,一身戶外休閒打扮,剛剪了頭發,再配上墨鏡,顯得英姿颯爽,看上去似乎他才是去拍廣告的。袁薏穿著攀岩衣褲,修飾出健美的身材,令蘇邵安多看了幾眼。可他很快發現,袁薏情緒不高,坐在副駕心事重重。“有事?”他問。“沒睡好。”她見蘇邵安擔心,“看路,彆瞎想。”“切,也不知道是誰瞎想。”他似乎習慣了她的脾氣,懶得計較,也不再問。出了城市,群山掩映,層層疊疊。冬日裡,林間少了翠綠顏色,燦爛陽光照下來,殘雪晶瑩,山色巍峨。蘇邵安的沉默倒讓袁薏不適應,她悄悄瞄過去,墨鏡蓋住他溫柔的眼睛,把側顏襯得更硬朗,他的手骨節分明,很修長。這個人不需做什麼,隨意地舉手投足都很勾人。蘇邵安忽然扭頭看她,袁薏有種小心思被撞到的窘迫。“渴了。”蘇邵安指指後座的幾瓶水。袁薏拿一瓶給他,碰到溫熱的指尖。“你不說話的時候挺好的。”他評價。“彼此彼此。”她不示弱。看著窗外風景,袁薏忽然抵著車窗笑了下。覺得這幾天的自己就是個神經,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又高興,又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