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靜做了醉蝦，沈庭竹做了麻辣雞絲，其實不過是廚房的人用料醃好了，姐兒倆拿筷子拌了幾下。

這兩道菜一早送到了正房的飯桌上，蘇氏對沈鈞儒道：“就剩平安的雞湯了。”又自言自語，“平安怎地這麼慢？”

沈庭靜道：“要不要叫人去催一催？”

自上次被沈鈞儒訓斥了一頓，沈庭靜再不敢當麵刻薄沈平安了，麵上好似又變回了曾經溫柔嫻淑的二小姐。

沈鈞儒道：“不急。”

正說著，就見沈平安親自端著彩漆托盤過來了，托盤上是一個中等大小的梅花砂鍋。

“父親。”沈平安把砂鍋端上了鍋。

蘇氏問道：“怎地這麼慢？”

沈平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第一次下廚，難免有些手忙腳亂。”

“可有磕到碰到？”蘇氏關切地問。

沈平安搖了搖頭：“還是做的來的，不過要多多練習。”又看向沈庭靜和沈庭竹，“兩位妹妹做了什麼？”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沈庭靜就笑著跟她介紹：“你看，這道醉蝦是我做的，那道麻辣雞絲是阿竹做的。”

沈平安掃過去兩眼：“看著倒是清新可口。”

“夏天吃涼拌菜最舒服了。”

一家人圍著桌子坐了，沈平安取了勺子來，先給沈鈞儒盛了一碗雞湯。這雞是新鮮的烏雞，慢火煨了兩個時辰，雞肉軟爛可口，湯裡又加了新鮮采摘的菌菇和冬筍，隻放一點鹽就鮮得人眉毛都能掉了。

沈鈞儒道：“好香啊。”

沈平安笑眯眯：“聞著香吃著更香。”

沈鈞儒就拿了勺子，舀了一勺正要往嘴巴送，忽然，一個人影衝上來，一把打掉沈鈞儒手裡的碗，碗“哐當”一聲落到地上，碎了，雞湯也全灑了。

沈鈞儒的手上濺了稍許湯汁，紅了一塊。沈庭靜、沈庭竹和蘇氏三個，都驚得立刻站起了身。

“老爺，你有沒有燙到？”蘇氏滿臉擔憂，又叫丫鬟拿燙傷膏。

沈鈞儒擺擺手，怒視地上站著的丫鬟：“大膽奴才，你吃了豹子膽嗎？”

沈庭靜“咦”了一聲：“你不是大姐姐院裡的菊花嗎？”

是，這個丫鬟正是菊花。

蘇氏道：“菊花，你怎麼回事？難不成魔怔了？”

菊花“撲通”一聲跪下：“老爺息怒，夫人息怒，奴婢這樣做，實在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蘇氏皺眉，“難道你有苦衷？”

菊花看了一眼沈平安，一副戰戰兢兢十分害怕的樣子。沈平安麵色不變，安坐在椅子上，眉頭都沒動一下。

蘇氏看了看沈鈞儒，又看回菊花，放緩了聲音：“菊花，你是從我身邊出去的，你的為人我知道。你要是知道什麼就說出來，老爺和我都會給你做主。”

菊花就磕了一個響頭，尖聲道：“老爺這碗雞湯不能喝！”

“為什麼不能喝？”蘇氏追問。

“因為雞湯有毒！”

整個花廳都安靜了，蘇氏大怒：“你這個死丫頭，膽敢胡說八道，這湯是大小姐親手熬的，怎會有毒？一定是你胡亂攀咬！”又看向沈鈞儒，“老爺，你一定要相信平安啊。”

聽到菊花說雞湯裡有毒，沈鈞儒的臉色都變了。

“有毒？”

“是！”菊花又磕一個響頭，“奴婢不敢欺瞞老爺夫人，方才奴婢收到家裡來信，說奴婢的娘病了，奴婢就去跟吳嬤嬤請假。可是吳嬤嬤說必須要得到大小姐的批準，奴婢憂心娘親等不及，便去廚房找大小姐。誰知道，誰知道竟看到大小姐支開了廚房所有的人，把一包白色粉末加進了雞湯裡……”

“啊！”蘇氏做驚訝狀，捂著嘴看向沈平安，“平安，她說的可是真的？”

沈庭竹瞪向菊花：“胡說八道，大姐姐為什麼要下毒害爹爹？”

“難道？”蘇氏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看向平安，“難道你將你娘的死怪在了你父親頭上？怪不得今年你娘的忌日，你還問了她難產的事……”

沈鈞儒霍然看向沈平安，眼裡充滿了懷疑。

沈庭靜也道：“大姐姐，你倒是說句話呀？到底菊花說的是不是真的？”她一副焦急的模樣，眼底卻有壓製不住的幸災樂禍。

“大姐姐……”沈庭竹也呆住了。

沈鈞儒的臉色像鍋底一樣黑，他盯著沈平安，一字一句道：“平安，你說！”

沈平安麵不改色，看向菊花，慢悠悠道：“菊花，你說看到我把一包白色粉末灑進雞湯，可是你怎麼就覺得是毒藥呢？我就不能放點補藥嗎？畢竟我是個大夫。”

菊花早有準備：“因為前幾天我聽到大小姐和桃花說，叫她去買一包砒霜。我以為她要毒老鼠，便沒放在心上。在廚房的時候，我看到裝白色粉末的藥包和那天桃花買過來的砒霜是一樣的。”

蘇氏輕輕揚起了嘴角。她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甚至連外頭指證桃花買砒霜的藥鋪夥計都安排好了，沈平安根本無處可逃。她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所以說，這湯裡有砒霜？”沈平安看著菊花，依舊是平日裡溫溫柔柔，巧笑嫣兮的模樣。

菊花迫不及待地點點頭，撲到沈平安腳下：“大小姐，弑父是要遭天譴的，奴婢不能看著你犯下大錯！”

沈庭靜火上澆油：“大姐姐，想不到你竟恨爹爹到這種地步，你不知道爹爹最疼你嗎？外頭人家送的好東西，他總是第一個讓你挑，你怎麼能這樣？你太傷爹爹的心了！”

沈鈞儒一動不動地坐著，心一點一點變涼。是啊，他多疼沈平安啊，什麼好東西都先想著她，她卻想要殺了他？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孩子？他是她的親生父親啊！

“菊花，”沈平安道，“你知道吃了砒霜會怎麼樣？”

這是常識，是個人都知道，砒霜隻要沾上一點，就會死人。

菊花看著沈平安，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問這麼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會死。”雖然不明白，她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這時候，她看到沈平安笑了，這種情況下她居然還笑得出來，菊花忽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