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和沈平安在莊子上的時候,一直是大哥哥和小妹妹的關係。這個小妹妹天真浪漫,懵懂如三歲小兒。看慣了爾虞我詐的安郡王,在她麵前十分放鬆。他的心事,他的煩惱,他的憂愁,他的孤獨,因為她聽不懂,他傾訴得肆無忌憚。沈平安可以敷衍彆人,卻不想欺騙他。她說:“小哥哥,我跟你說實話。那天,你的手指破了……”那天,安郡王的手指被匕首割破流血,沈平安下意識地就把他受傷的手指含在了嘴巴裡吮吸。當時沒覺得什麼,等到了晚上,卻發現胸前的指環像活了一下,不停地有華光在裡頭遊走,接著華光越來越盛,直把她籠罩在其中。“我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就發現自己頭腦清楚了。”像是天方夜譚一般,安郡王實在難以置信。“你是說,是我的血……”沈平安點一點頭,“我細細分析了那天發生的事,唯有這件事同以往不一樣。”她仰起小臉,甜甜一笑,“早知道你的血有這種奇效,我就該多吸點的。”明明從前當她是不諳世事的小孩子,而今卻因為她的玩笑話紅了臉。那天被她吮吸過的指頭,好像突然被螞蟻咬了一口,麻麻的讓人不自在。安郡王攏了攏手指,輕咳一聲,又問:“醫術是怎麼回事?”“我醒了之後不僅腦子清楚了,而且還多出了一段記憶。一段很長很長的記憶,大部分時候是在一個宮殿裡,也有的時候是在醫館裡,有一個老爺爺,胡子眉毛都花白了,是個大夫。他很厲害,什麼病都能治好,他的宮殿裡長滿了奇珍異草,還有霞雲飄來飄去。”“老爺爺?”沈平安“嗯”一聲,“有人叫他藥王神君,有人叫他神醫、華佗再世,反正他有很多名字。”“那你呢?你在哪裡?”沈平安想了想,搖搖頭,“沒有我,我沒看見我,但我感覺我就在那裡。就好像……”她蹙眉,好似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就好像老爺爺做的事我也做過一遍,我也會製藥、治病……”說到這裡,她忽然一拍桌子,“差點忘了正事,小哥哥,你身體不好,我替你把個脈吧。”安郡王卻沒有伸手,而是微微一笑,“上次你沒給公主診脈就說出了她的症狀,你也說說看,我有什麼病,讓我看看你的本事。”沈平安笑,“我還能害你不成。”目光在安郡王臉上掃了一圈,她道,“小哥哥最近是不是白天偶爾會暈倒,晚上睡不著,還出虛汗?”安郡王眼神一亮,還沒說話,門口守著的向一就忍不住探進頭來道:“沈姑娘,你說得可準!”還豎了個大拇指。安郡王這些毛病是最近新添的,和他從前的那些大病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除了貼身的兩個護衛,他也沒跟其他人提起過。沈平安眉眼一彎,笑得又軟又甜,“這不算病,主要是小哥哥最近思慮太重,又食欲不振,經常不吃早飯。”連不吃早飯都能看出來,向一和南一佩服得五體投地。安郡王也點了頭,讚許地伸出右手讓她把脈。沈平安把了足有一盞茶的時間,秀眉緊蹙,一言不發。安郡王安慰她:“我這病連宮裡的禦醫都束手無策,我早就不抱希望了。”沈平安卻道:“小哥哥你真不聽話,大夫開的藥你都不喝,我在想,我要是給你開藥,你不喝怎麼辦?”安郡王詫異,他不喝大夫的藥有兩年多了,一開始是討厭藥味,後來見不喝藥病情也沒惡化,索性誰開的藥都不喝了,熬好了就偷偷倒掉,除了貼身伺候的人,誰也不知道。這也能診出來?安郡王這回是真正兒吃驚了。沈平安又道:“你沒喝之前大夫開得藥,也不是壞事,治了這麼多年都沒治好你,想也知道開得什麼藥。倒省得我另開藥排毒了。”言下之意,安郡王的病她能治。這下不止安郡王,連向一和南一都有些激動了。“沈姑娘,你能治好咱公子的病?”沈平安點點頭,“不難治,我給你開個藥方,你先照著吃上十天,十天後,我再給你換個藥方,再十天再換一個藥方,大概一個月的時間,就能痊愈了。這一個月的時間,還需要每三天泡一次藥浴,藥浴的方子我待會兒也寫給你。”沈平安說,安郡王的病,她一個月就能治好。打娘胎出來,跟著安郡王二十三年的病,一個月就能治好。放眼整個天下,就算是上官老爺子重新出山,也沒有哪個大夫敢言之鑿鑿地確定病人痊愈的時間。沈平安卻說得認真又輕鬆。安郡王籠在袖子裡的手指微顫,“那就有勞沈姑娘了。”沈平安斜睨他一眼,嗔道:“你以前都叫我安安的。”安郡王溫潤一笑,“現在不同了,你是個大姑娘了,叫安安會影響你的名聲的。”沈平安不以為意,安郡王又道,“以後在人前你也不要叫小哥哥了,要叫安郡王!”沈平安聽話地點點頭,眉眼染了點落寞之色,安郡王不忍心,又補上一句,“沒人的時候可以叫。”沈平安的眼裡立刻有了光彩,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嗯!”她一邊把前十天的藥方和藥浴的方子寫下來,一邊絮絮道:“早飯一定要吃,頭暈的時候可以衝杯糖水喝。其實要不是你這個病年代久遠,是你母親懷你時心思鬱結造成的,我三劑藥就能叫你痊愈。”安郡王眸光一閃,“你是說我母親懷我時心思鬱結?”沈平安點點頭,“而且是非常鬱結,十分糟心,鬱悶難過得快死,再加上臨盆時大受刺激,能安全生下你都算你命大。”安郡王的生母,鎮國長公主,曾和當今陛下一起禦駕親征,是大梁獨一無二的擁有軍隊的公主。而安郡王的生父蕭墨白,是當時定國公府的嫡長子,京都有名的才子,連中三元,前途無量。鎮國長公主下嫁定國公府,另有公主府邸賜住,而蕭墨白對她也是百依百順,情深義重,從他為公主守孝三年就可以看出來。這樣的女人,要什麼有什麼,又怎麼會在有孕後心思鬱結呢?安郡王想不通。可是他相信沈平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