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時沒說話,手指點點程一額頭。一下,兩下,三下,然後揉揉她腦袋,像小時候一樣。不需要語言,簡簡單單的動作,程一就明白程時無聲表達的意思。第一下,彆難過。第二下,笑一笑。第三下,有哥在。程一閉著眼,安心的靠著。想起小時候就是這樣,每逢委屈難過,她都這樣靠在程時肩膀,不說話,不哭訴,安靜的靠幾分鐘就好了。然後,該什麼樣就什麼樣,該吃吃該喝喝,天大的事掉下來,也都沒事兒。受傷快,治愈也快。程一閉著眼,淡聲說:“哥,你那天不問我,什麼是愛嗎?”程時輕“嗯”聲,轉頭問:“想明白了?”“沒明白。”程一坦白,她對自己剖析過後也挺無奈的,勾唇笑笑說:“上學課本上,老師天天講,愛是偉大,犧牲,奉獻,付出,成全,可我認為,愛是占有,是排異。我喜歡的人也好東西也好,就必須是我一個人的,絕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碰。誰碰了,我就不要了。”程一勾勾唇角,又說:“我喜歡的,就想占有而且我一個人獨占,彆人不能碰,碰了我就不稀罕,扔了。就跟我愛花草一樣,我喜歡就會掐,不會顧忌,不會管它會不會枯萎,會死,我喜歡我就要得到。”但是掐了花後,她不會拿回家用水養著,就隨地隔著,然後等它自己乾枯萎縮。所以,程一不懂得珍惜什麼。什麼都不缺,她沒什麼能上心的。就像她和周亦行,一年到頭見不了幾麵,兩個人見麵也沒有話說,相處很淡。程一完全把周亦行視作自己的所有物,霸占著,可又不怎麼去經營維護。人不是花,人心會冷,會自己走。然後,她和周亦行就走到這步。程時聽著,安靜聽完,他也不勸程一什麼,不好做評判,隻是冷靜說:“不經曆一些事,你就難以分辨你的心,你自己到底喜歡什麼要什麼。遇挫折不見得不好,至少有挫折,人才會長大。”程一坐直身體,撇嘴說:“長大有什麼好。”程時看程一,認真:“程一,人都必須長大。”程一就不愛程時這種老成穩重的調子說話,見沈襄過來,她推程時一把,“行了,不愛聽,說給你老婆聽去吧!你管她。”程時口氣無奈:“她比你更難管。我就想,將來什麼樣的男人能管得住你。”程一白眼,淡聲:“誰都管不住。”程一去洗手間,手上打了泡沫手伸到水龍頭下清洗,她感覺有人靠過來,抬頭,是沈襄的一個攝影師朋友,男的,長得不錯。“你叫程一吧,我看你臉色不好,今晚都沒見你怎麼說話跟大家互動,生病了嗎,身體不舒服吧。”如果是陌生人,程一可能不會理,洗完手直接走了。可這人是沈襄朋友,不給麵就顯得冷傲不懂事了,她禮貌笑笑,“嗯,病了。”那男人也直接,“一會兒回家,我送你吧。”程一對著鏡子看了一下自己臉,她今天妝淡,唇上口紅淺了些,是有些襯的臉色蒼白一點。她拿包當著男人麵補了妝,然後不緊不慢扭頭看那個人,“你不用去廁所?”那男人一愣,笑:“看你長得美,看傻了。”程一淡笑:“彆傻。”“我男朋友那麼帥,看我都沒見傻。”她從包裡翻出煙,拿打火機點著,放進嘴裡抿了口,抬頭,看到男人的眉心皺在一起,似乎看她會抽煙就像個怪物。那人果然乾涉性語氣,說:“你怎麼抽煙啊,抽煙對女人不好,尤其以後生孩子。”生你妹,給你生了嗎?心裡一陣反感,程一當下應付的心思都沒有,她直接拿了包走人。後麵的男人意識到自己的唐突,他喊程一一聲,程一沒理。她徑直穿過走廊,轉身消失。那男人拽拽領帶,滿不在乎嗬了一聲:“還挺拽啊。”生日宴時間長,沈襄一年一次生日,難得這麼多人聚一起為她慶生,程時沒阻止,就縱容她今晚這麼一次熬夜晚睡。他第二天還有會議要開,不想走也得走,臨走叮囑了沈襄和程一,彆喝酒,儘量早點散回去睡覺,交代完他就走了。程時一走,大家都開始起哄。剛才程時在,氣氛拘謹,這個冰山一走,大家忙圍著沈襄,抓著她手上的鴿子蛋戒指瞧。切蛋糕時,程時求婚了。他單腿跪地那刻,一屋子人羨慕驚歎,沈襄也是,驚訝感動的落淚。她點頭,程時笑下,起身吻住沈襄。破天荒的,當外人麵,一向克製冷靜情緒不外露的程時摟著沈襄親吻五十二秒。程一知道,程時在告訴沈襄,“我愛你。”大家圍著沈襄七嘴八舌的問她和程時的戀愛經曆,程一安靜坐沙發,手臂撐著下巴,聽到有趣地方,她勾唇一笑。聽著聽著沈襄說起程時的話題,程一驀地就想起了韓陸。不管如何冷漠,可韓陸總會時不時的從腦子裡跳出來,她總會想起他。他眼睛裡的星辰大海。他聲音動情時的低沉沙啞。他手臂的力量,他的強悍,他的溫柔。那一次,她酣暢淋漓,差點死在他懷裡。程一收起腦子裡亂想內容,她打算走了,起身跟沈襄說了句,隨後拿包走了。出了會所門口,後邊跟著人。程一回身,皺眉,眼神冷淡:“用我開車送你回家嗎?要不然,去酒店也行。”男人一怔,走上前,“你還真是直性格。”程一冷嘲一句:“說話直,也比你不直好。你腦子裡什麼想法,真當人看不出來?”她眼神一厲,警告:“再跟我報警了!”遇到一個神經病,程一也沒當回事。沈襄交朋友比較廣泛,不像程一,沒幾個朋友,也不熱衷交友這些事。程一不跟人交心。初秋尾聲,天漸涼,淩晨兩點半,路上車輛稀少。路過一條路,程一無意中往商戶街看了一眼,她微微一愣。遠處道路右側的路邊,停了兩輛消防車。像是出警完,一群消防員坐在路邊歇息,有的坐地上沒說話,手上捧著東西,低頭安靜吃。有的坐一塊兒,聊著天。程一看一會兒,下意識的去找那個身影,那些人裡,沒有他高,沒有他帥,沒有他吸引人。韓陸不在。程一不明白心口突來的失落是什麼,就是想起他,在想他,想要見他。程一移開視線,幾乎那一瞬,她想見的那個人的身影從車身側麵走出來。程一的心跳起來。